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就是喜欢抬杠。只是陈曦可以为了抬杠而随便说说,谢小禾却一贯追根求底,虽然她的追根求底之后再把一切调查结果摆给陈曦的时候,她10成是根本混不认账,压根‘忘记’自己到底说过什么,把谢小禾气得半死,可是下一次,她还是会继续追根求底。尤其,这次涉及工作。
于是,谢小禾推迟交稿日期,花了三天功夫重新采访不同系统医院的领队和下乡的其他医生,甚至花了一天时间,找到当年同学,让这位同学帮她联系上一位在山西县城医院的副院长,专门调查城市医生下乡去时候,日程安排,日门诊量,手术量,平均门诊量;平时医院的门诊量,手术量……谢小禾发现陈曦所说的,这次不全是抬杠,于是在述职时候,谢小禾本着客观公正,严肃认真的态度,在肯定了下乡医疗的意义之后,开始一一列举现在存在的问题,甚至在有些地方,这些问题已经完全消减了积极意义;谢小禾说的时候没有注意观察上司的神情,花了这许多功夫的课题,做了这许多的深入调查研究,发现了一个政策的问题或者说隐患所在,这不正是她工作的意义么?她侃侃而谈,甚至从医疗的下乡谈到了教师下乡,尤其是学生下乡支援教育,也存在着类似‘轰轰烈烈,鼓舞人心,效果甚微’的问题,如何让下乡变得更能起到实际作用,减少务虚浮夸,不强调有‘多少人,多少团队下去了’而注重‘解决了多少基层上的具体问题’……
她终于说完之后,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却猛然发现,一向视自己为自己人的采访主任尴尬苦笑,采访二组三组组长一脸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她怔了一怔,突然明白自己又‘热情冲头’地‘蛮干’了。谢小禾也并非第一天进社,也不是真不了解他们社在全国的新闻行业的定位与影响,所有的规则,并非不知晓,只是……只是又‘犯晕’了。
那个专题的报道,依旧以她最初的稿子见报,后面的所有数据和调查,都是陈列在她书桌边资料柜的一摞再也不会翻起的‘辅助资料’,多日的投入,辛苦,所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的议论。
这事儿小禾办的是太二百五了,这傻孩子又犯傻。
她以为自己发现了中国政策的症结所在呢?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就她眼睛明亮?
也就是她,根红苗正后台硬,换别人不早给踢出去了?这年头犯傻都得有犯傻的资本嘛。
谢小禾多多少少地听见了,也并不太以为意,犯傻便犯傻,横竖自己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落得心里踏实清静,至于因此,被默认取消了去采访两会的资格,人选换成了采访二组‘缺乏冲劲’但是‘稳重踏实’的小琦,谢小禾开始是略微失落了一下,及到一系列始料未及的事情一件件出来,她倒是庆幸因祸得福了。如今,她恨不能被贬到最冷清的编室,10天半月见不到上层领导的面领不到采访任务,3年5年没有升职加薪希望的板凳版面去。但只能多陪秦牧一点,能有点时间自己买了材料煮粥煲汤给他吃,就比什么都好。
谢小禾万万没想到采访两会这个重要机会,又会回来;世事难料,原来不仅煮熟的鸭子可以飞,这已经飞了的鸭子,却也还可以再冲回汤锅里来,只是,如今她却委实消受不了这只鸭子了。
谢小禾郁闷地琢磨着把这只重新飞回自己面前的肥鸭再度放飞的法子,终于已经跑过了堵车地带,抢在个几乎跟她同时向计程车招手的胖男人跟前拉开了车门,计程车司机问过了方向,理解地说,原来是去医院,怪不得姑娘这么着急;咳,姑娘,其实我故意停的离您近了点儿,虽然我觉得是他先招手;我想着他那么一大胖子,多站站多走走也好,又省钱,又减肥,姑娘你……
计程车司机一路啰嗦着,谢小禾全没听进耳朵,只礼貌地微笑点头表示赞同,看着路边的羊肉串摊子,没想到自己从中午就赶工没有吃饭,却想起来秦牧原本也是爱吃羊肉串和手抓羊肉,却是在俩人认识不久时候因为吃了半串肉串之后肚子痛得几乎晕了过去,她是吓坏了,只不过自己从小到大就是健康宝宝,最大的病痛是曾经智齿发炎,完全对‘看病’这件事没有概念;他说老毛病没什么,以后一定不能嘴馋,吃了止痛片之后似乎也就一切如常,照样熬夜画了一夜的图,她便就也暂且放下了心。这时谢小禾想起来恨不能拿个锤子猛砸自己脑袋,蠢,真是蠢透了,怎么能就信他的‘没什么’?怎么就不逼着他当时好好检查?假如当时查了呢?假如……谢小禾对自己摇摇头,不要想‘如果’,这是这些天来她和他反复对对方和对自己说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发生,只有现在,只有以后,没有以前的‘如果’。
到了医院已经9点多钟,谢小禾在门口小卖部买了个肉松面包,穿过医院前院的工夫已经啃完,正把塑料袋丢进楼门口的垃圾筐的当儿,听见有人叫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她叫,“小禾。”
她定定地站住,心跳仿佛突然间停止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胸口如同被块大石头拍了似的,喘不过气来。
“小禾,我等了你一阵了。”许菲走到她跟前来,把手里的烟掐了,丢进垃圾桶去。
谢小禾觉得小腿不争气地抖起来,连带着全身,她很努力地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叫一声‘许姐’,然后说,我赶时间,他在等我,就此把她落在身后;第一次见她时候,许菲简直是她心里完美女人的典范,万式企业几人之下,几千人之上的财务副总监,美丽,耀目,却又丝毫不嚣张,那么优雅,那么随和,当她客气地叫了一声‘许总’的时候,她笑了,“你又不是我们公司员工。跟我小妹妹也差不多大小,叫我许姐好了。”那天许菲有一半的时间再跟她聊天,更多地是微笑地瞧着她叽里呱啦地说,她一如既往地在觉得亲切喜欢的人面前毫无遮掩,脑子短路,对着第一面见到,且是秦牧上司的许菲,居然说起来第一次见到秦牧的时候。
她喜欢许菲,后来偶尔听见别人议论,说她能够坐在那个位置,并不单纯靠的能力,其实是老总的外房;她听了很愤慨,很觉得那些人真是无聊,跟秦牧感慨这个世界女人当真不容易,事业作得出色了,人又美丽,便多了这么多毫无根据得无聊猜测;秦牧什么都没说,继续改他的图,她总结性地发言,那些往人家身上泼脏水的,简直不是感情生活不如意的妒妇,就是事业没前途的老年猥琐男。秦牧把图纸放下,拿过个苹果削了皮,一块块地切下来喂到她嘴里,才算是结束了她的愤慨。
谢小禾终于抬起头,面前的许菲头发有些零乱,大概因为是天色晚了,并没有化妆,脸上有着前所未见的憔悴;不知道她在这里抽了多少支烟,一身浓烈的烟味,呛得谢小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想无所谓地叫许姐,然而出口的却是,“你该还在给孩子喂奶吧?哺乳时候,怎么抽这么多烟?”
无法伪装,无法隐瞒,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她想装作一切不知,否认伤害,却没有这个能力。
许菲闭了闭眼睛,“他还是跟你说了。怪不得,怪不得不肯接受我安排找更好的专家转院看病。”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 谢小禾猛地抬头,忍不住地手指都在颤抖,“不用你费心。”
“小禾,你别意气用事。他不爱惜自己身体,你是他妻子,也不在乎?他是你的,永远是你的,没有人想跟你抢夺。”
“什么叫抢夺?没有人抢夺,对,”谢小禾此时仿佛所有的汗毛孔都炸了起来,“我不在乎抢,我抢不过,自然就走,明明白白地,可是,为什么偷呢?而且,明明是你但凡想要,就能拿走的,你偏不要,别人要了,别人当作宝贝了,你就要来偷,为什么?”
“他什么都跟你讲了呵?”许菲的脸颊抽动几下,从兜里又掏出烟来,“包括我……”
“除了你偷了我的之外,”谢小禾打断她,“我对你究竟还偷了谁的毫无兴趣,没兴趣听,也没兴趣传播。”
许菲点燃香烟,吸了几口,半闭着眼睛哑着嗓子说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个,你不懂,你这样含着银勺出生的幸福的小姑娘,永远也不会懂。我只想跟你说,我,也不只是我,我们集团,愿意尽一切努力给他找更好的医院,更好的大夫,一定要治好他。这里的医生没有把握,我们去找有把握的医生。”
“有把握的医生?”谢小禾神情惨淡,“你觉得我们没有努力,没有去找,去查?许总,你放心,我便算再恨你,也不会在这事上跟你赌气,你若真能找来一定治好他病的药,医生,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可惜不行。我都不知道已经跟大夫讨论过多少次,其他能找到的专家的意见,也是一致。他现在身体这样虚弱,再多做周折,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就那么相信他的主治医生的话?我告诉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利益,”许菲烦躁地又把烟掐了,“为了金钱,前途,名誉,面子,为了这些,决策者可以拿小民的一生积蓄赌博,警察局长可以拿下属的生命赌博,大夫可以拿病人的健康赌博,人都是如此。”
“你有不信错了的时候么?”谢小禾突然问道,“我有信错了的时候。比如对你。但是你有没有不信错了的时候?有没有为‘不信’付出代价的时候?比如,对他?”
“什么?”
“我信任很多人。包括周大夫。我信他不会为了前途面子拿病人的生命赌博。任何一个病人,他都不会。即便有这样的大夫,他也不是。我选择信任,你选择不信,但是现在,我是秦牧的妻子,这决定权,只能在我。或者,许总,”谢小禾定定地瞧着她,“你能为了你的不信,为了他,跟我争夺这个选择权?你去昭告天下,他是你儿子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