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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光欢喜地说了声谢谢,刚要走又折回来,抓了抓脑袋对陈曦道,
“这真谢谢你。挺麻烦你的。”
陈曦摇头,“这能有多少事儿呢?”
“你们都特别帮我。”刘志光颇感动地对陈曦道,“周老师,李老师,萌萌,你。好多人。我这么笨,你们都帮忙我。还有那些病人,他们,他们好些人都鼓励我来的。”
“我?那些病人?”陈曦张了张嘴巴,忽然觉得眼眶温热,脸孔发红,迅速转身,“你去我宿舍找她们拿东西吧,满有意思,我去拿我的推荐信了。”
她说罢不再停留地钻进人群中,也不进电梯,朝楼梯跑过去,越跑越快,耳朵里似乎一直有人说,你们都对我这么好,眼前一直有刘志光一脸诚恳的感谢的的笑,然后,那老太太的愤怒的抱怨,那老太太之后满是皱纹的笑脸,那些一贯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怕走了后门先看到医生,居然也可以让一让的病人……
陈曦一口气地爬到了八楼,实在想把这一切纷乱的影响与声音抛在身后。
第十七章 就这样长大 3
第三节
周明的办公室里少有的凌乱。
陈曦敲了门,听见‘进来’推门往里走的时候径直往里走,并没太注意脚底下,险些被个纸箱绊了个跟头,努力地保持住平衡的同时扫了眼周围…许多的书和笔记,文件散在地上,周明正在弯腰拾掇一地的零碎,头也没回地说,
“推荐信在桌子上,我写的张教授签的,给你签了4份。你小心点别踩着我东西。”
陈曦答应了,小心地避开满地的文件走到办公桌前把4个第一医院公文信封拿起来,往周围看看,这样的凌乱,和埋头在这凌乱的屋子里填箱子的周明,让她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您哪天走?”
陈曦捏着那些信封,低声问。
“后天。”周明把一摞书丢进箱子,瞧着陈曦笑了笑,“终于让你盼到了。怎么着,有没有送瘟神的感觉?你在外科剩下的几周可是好过了。听说你是跟病区所有住院医和低年主治,都混得称兄道弟了。”
“我。”陈曦的嘴唇动了动,后面的话却没说出来,抬头瞧着他。那件白大衣显得很逛荡地挂在他身上,沾了不少浮沉,他少见地开了玩笑,少见地随和地笑着望着她,陈曦很想应景儿地胡扯,然而惯常最精于胡扯的陈曦,这时候,却觉得眼睛发酸。她拼命地想无所谓地笑,发现努力很难奏效的那个瞬间很想逃走,眼前却满是障碍物这些障碍物让她眼睛的酸痛越发严重,终于,那种叫做眼泪的,陈曦在可存留的记忆中只与工体的水煮鱼联系在一起的那种液体,在她的眼睛里打了个转,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也不至于喜极而泣吧?” 周明愣了一下,随即加深了笑容,朝陈曦走过去。
陈曦顺手用手背抹了下眼角,舔了舔嘴唇,终于挂上个笑,“嗯! 您去哪家医院? 估计他们那儿的小大夫们,现在正后背一阵莫名寒凉,没来由地哆嗦呢。半年啊,真同情他们。”
周明哈哈大笑,“好,好,我对你们的最大贡献,就是,以后你甭管遇见什么样的老师或者上级,一准都觉得自己命特好,上司特慈祥特体贴。管保觉得生活真美好啊。”
“啊,是,真谢谢您。”陈曦咧嘴笑着,心里,却辗转着‘命特好’和‘生活真美好’几个字。命特好么?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没有觉得,我只觉得自己特别聪明。至于生活,不,它远称不上真美好,从前我以为自己完全地了解它,有诸多被别人称为
‘精辟’的言论,也让许多年长的人惊讶一个小孩子的‘通透’,而自从穿上了这件白大衣,我才知道自己的‘聪明’,是多么可笑。
“其实啊,我开始还真一直觉得,你是少见适合作外科的女孩子。” 周明低头笑笑,
“后来听李波说,又听谢小禾提过,嗯,还真有点可惜。”
“我?” 陈曦不能置信的猛地抬头。被呵斥习惯了,陈曦已经觉得自己差到了——至少是在他眼里差到了该被踹出医疗系统的地步,实在无法想象他能对自己有‘适合做手术科室的女孩’这种高度评价。谁都知道,周明由着对自己工作的热爱,从来毫不掩饰自己固有的行业偏见或者歧视,他不止一次地冲口而出,那谁谁,怎么让内科要去了呢? 绝对干外科的料子么!
仿佛一切的优秀人才,都该首选外科。
“适合做外科” ,简直就是他嘴里,对学生最大的赞赏。
陈曦一时间忘记了方才属于感性的情绪,脑子飞转,考虑到周明绝对不太可能是因为自己要离开半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走了,而说两句好听话留个好印象,不得不从另一个方向来看待这难得的赞誉。
“我从第一次看见你缝合就觉得你是少有的适合做手术科室的女孩子,够果断,不犹豫,精力好,最最好的就是性格皮实,禁骂,受得了委屈。”
周明微笑着感叹。
陈曦完全不能理解地瞧着他,呆了好半天,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是讽刺我脸皮比一般的女孩厚么?”
周明乐了,“你一次都没让我数落哭过,数落完了倒轮床上就着,下台手术还能精神抖擞地上,这脸皮儿是不薄。”
陈曦咽了口唾沫,才要说话,见周明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正色说,“你是真的不错。其实选择学医,能考上这个学校,又没半途就筛下去的这些孩子们,真不能吃苦的很少,真没责任心的也不多,可是受不了委屈的,太多。甭管受得了受不了的,等不是娃娃不是学生了,就总得受。皮实点,心别那么重,凡事能想开,即使是对工作,都绝对至关重要。”
陈曦怔怔地瞧着他,他出乎意料的夸赞,将她心里对于这件白大衣的不舍,又加深了几分,半晌才道,“那么,我也白挨骂了,您也白费心了。”
周明摇头,“你别觉得这俩年白费了。就算以后你到美国去,彻底改行,用不上这些知识这些技能,我相信你临床这段也不白费。到哪儿,做什么,都得吃苦都得有责任心甚至都得受得了委屈,只不过程度不同。而且,”他瞥了她一眼,竟然有一份孩子气的骄傲带在脸上,“做医生多好啊! 你以后一定不会后悔‘耽误’ 了这两年。”
做医生,好么?陈曦缓缓地抬头,望住周明,有些许的迷茫,她是真的不舍得。如果不是因为谢南翔,她一定坚持做下去。可是不舍得的原因,却讲不清楚。如果说离开的理由,痛恨的理由,却能列一大堆。尤其,现在。
周明就真的不在乎?就算他不计名利不在乎那个职位,那公平呢?他如此执着地要给李波一个公平,难道,就是要拿他自己的不公平来替换? 这是担待么?
几天前,秦牧出院时候,她去送,之后,跟谢小禾吃了顿午饭。她们拉拉杂杂地聊天,她提到,周明会被‘下放’ 到北方某基层医院,一待待半年。
“就是这么可笑。”她冷冷地说,“可系统我相信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他更有医德的医生,但是居然因为‘医德’ ,马上就得到的提升变成如同处分的下放。”
谢小禾安静地听她说着,然后,淡淡地道,“应该是周大夫自己申请的吧。”
“那也是迫于形势。”陈曦狠狠地啃那块羌骨,“自己申请。他之前怎么没说自己申请啊。”
“我相信他安心下去的。”谢小禾颇笃定,”最近要重开之前中国基层医疗的选题。我跟他有约在先,他答应给我做采访,聊过几次,还给了我不少材料,显然很多年都在关心这个,花过满大的功夫。”
“关心是一回事。”陈曦努力把嘴里的肉塞下去,“这真这个节骨眼下去,耽误的不止半年,那是机会。正是李主任退休的节骨眼上,哎呀,这不仅是职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中国,行政职位保障了学术上的自由度,最前端的科研项目的选择。哼,程胖子代理主任。”陈曦忍不住迁怒一贯不是太喜欢的程学文,“他移植方面从来没太涉及,手术水平在外科也算不上,就算基础做得特别好,外科什么时候也没有不把临床放最大的时候。学科带头人跟行政主任不是一个人,这在我们医院少见了。”
谢小禾瞧瞧陈曦,摇头,“或者,他有更看重的。”
“更重要的?”陈曦再抓起一块骨头啃,“他就是不肯把李波推出去。其实真是死心眼,现在就算受个处分,以后怎么着,还不是他说了算。”
“不是的陈曦。”谢小禾沉吟了一会儿,你相信我,我觉得,周大夫,是个最不会背叛自己的心的人。否则,这个升职的结骨眼上,他怎么可能接秦牧的手术?再说这回萌萌姑姑的事儿,他若认真觉得完满地过去更重要,有的是其他的选择。他是一定要做自己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的人。他既然申请下去,我虽然并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但是,他是周大夫,我就信他一定是想下去,不是被迫,不是妥协。好多时候,真的,大多数人觉得理想太不现实,就现实一些吧,可是也有人觉得,即使自己的理想终归是个梦想,也是要照着它走得更近一点。自己对自己的认同,比别人的称赞,认同,来得重要。”
“你。”陈曦皱眉,“你才是理想主义者呢。从小就是。简直百折不挠。我佩服你是真的。”
谢小禾轻轻地笑了笑,喝完了碗里的汤。
“陈曦,人的选择,没有那么绝对。”她扬起下巴望着窗外,“像你说周大夫,他从前没有申请下去,如今申请下去了,你觉得他就是情势所迫,其实也未必。尤其不见得是背离了自己的初衷。陈曦,你觉得我绝对不会利用家里的关系,对不对?”
陈曦一愣,“哦,跟秦牧登记那个,不算。跟秦牧有关的,是你非正常状态。” 她冲口而出之后,又很快后悔,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