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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岗冷笑道:“不是已经派了你做为我的全权代表么,一个中国的普通文官,难道需要我亲自去接?”
见那少校张口结舌,一脸冷汗,知道是因为害怕中国人的舰队实力而致。昆岗脸上变色,向他斥道:“中国人的皇帝我也见过,当初亦不曾迎接他。难道他的臣子反而比他更高贵么?这些野蛮人,你不能太郑重其事的对待。要保有上帝子民的矜持!你要让他们明白,荷兰虽然现在暂时在亚洲失去了力量,不过仍然是不可轻侮的强国!”
他一番鼓动之后,那个少校却仍是满脸冷汗,却也拿他无法,只得唯唯诺诺去了。昆岗叹一口气,知道自已的话委实没有自信,连自已也难以说服。他连声叹息,从城堡下来,回到总督府内自已的居室。在摇椅上坐定,命人送上红茶,又加了几块方糖,静心轻啜几口之后,方觉得心神稍稍安宁。因站起身来,将木架上放置的埃及苏丹在两百年前送来的中国宋朝瓷器拿将起来,细细把玩。这是一个白瓷薄孟,乃是南宋时定窑出产,白瓷浅刻,工整胎薄,釉色洁白,细薄处,如同白纸一般。这个瓷器一向是巴达维亚荷兰总督府中的镇府之宝,历界总督都爱若性命,并不敢视为私藏,而是希望永远留在此处,成为荷兰财富的象征。
以荷兰总督对东方人的了解,上至国王,下到大臣百姓,还没有不贪财受贿的。与欧洲国家贵族传统,或是法制精神来说,受贿是很令人羞耻的下流行径。虽然诸国中公务员也有受贿的,却不似东方人或是其它种族那般,只要有金珠白银,国家祖宗都可以出卖。想到这里,总督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最近以来,爪哇岛上局势不稳,土人与汉人的局面很有失控之危。然而在他的控制之下,再辅以贿赂收买,土人中有势力的上屋多半听众吩咐,并不敢生事。下屋的百姓不管多愤怒,却亦被压制。中国人现在虽然有了强大的海军力量,不过在南洋多年,对汉人亦有了解的总督看来,东方人是无法有严明的纪律,整齐划一的目标的。总会有缝隙和薄弱处,让他从中生事,化解敌人大兵压境的危机。
“来人,为我准备服饰!”
信心倍增的总督立时站起身来,命令自已的帖身仆从为自已换衣着服,准备会见中国使臣。他换上华丽的长袍,戴上假发,洒上金粉,喷上香水,心中得意洋洋,心道:“文明的光辉,怎么能是野蛮的东方人能够效仿的。就是造出一些战舰来,却也不可能得到上帝的眷顾,无法与文明的欧洲相比。”
待一切收拾停当,他回头看了房内楠木架上的瓷器一眼,心道:“这个可不能送人。还是让人多准备一些黄金,反正他们哪里能欣赏什么文物古董,还是金条让他们觉得更实惠。”
与上次迎接张伟时的随性不同,此次不但有当地华商巨贾前来,还有马打蓝国的国主连同所有的上位大臣,再有万丹、亚齐、东马等国的使臣一并前来。因为此事太过重要,荷兰人不敢怠慢,又唯恐惹恼使臣,破坏了此前唯持尚好的中荷关系。是以郑重其事,除了派出少校军官,连同公司上层,再有土人汉人代表,一起往码头迎接。
陈贞慧等人一眼看去,只见港口中黑压压一片人群,十几个高个子黄头发的洋兵穿着灰褐色的军服,正打着鼓点穿着铜管奏乐。
黄龙听了片刻,因笑道:“这音乐声听起来到也有趣,比之咱们的锣鼓唢呐,到是整齐有力的多。”
“不知道他们的总督是谁?”
李侔早前通了通报,因向陈贞慧笑道:“人家架子大,在总督府等着咱们。咱们这便下去,底下别人也罢了,好多汉商首领在,到不好太过拿大。”
一行人等也不等人上来致辞,一个个整衣列队,鱼贯而下。他们所乘坐的抚远号大舰,乃是船队中最为雄伟壮丽,规制最大的一艘。此时这艘规制远远超越平常的巨船停泊在这东南洋最为繁华的港口,身后又是现下全世界最为庞大的舰队,樯橹如林,千帆耸立,无数名汉军士兵与水手整装待发,预备着上岸补充给养。整个船队三万余人,每天消耗的粮食与清水足有几千吨,自南洋出发后,将有一段漫长的路程无以补充,是以一靠近码头,首要之事便是要补充给养。
码头上的前来迎接的几千土汉居民,再有荷人军政高官均是看的清楚,眼见对方人数众多,武器精良,当先的大船甲板两侧下面,均是一排几十门的炮位。那些荷人粗略一看,就知道这艘大船上的火炮少说亦是八十门以上。再有其后的那些战船巨舰,均是配备火炮,上面来往的汉军均是衣甲鲜亮,来往奔走间精神昂扬,各人看了均是凛然生惧,都想:“若是他们突然翻脸,只怕巴达维亚一个小时都抵抗不了。幸亏咱们和这些蛮子一向交好,他们又要往欧洲去出使,只怕也不会悍然动手。”
且不提他们心中敲着小鼓,陈贞慧等汉朝使节却已到了近前。当下荷人高层各自提起精神,迎上前去,借由通事官两边传译,互相致辞。
李侔身为武官首领,原本亦该与陈贞慧站在一处,与那些荷人武官寒暄,却不料他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高杰,当下便不管不顾,借着与华商说话之机,往一众汉人身边踱将过去。
他原本亦不认识高杰,只是在宫中见到由洋人汇制的油画,携带在身边,每日都要看上几眼,现下就是化成了灰亦是认识。
“在下吴克淳,见过将军。”
李侔在此之前,早便打听过爪哇汉人大族消息。知道这吴家是南洋第一大族,土地田产遍布全岛,商船航线遍布南洋,直达印度,乃是此地第一富贵人家。再加上隐隐约约听说过张伟与吴芩之事,更是不敢怠慢。忙向他拱手笑道:“李侔见过吴兄。南洋吴家声名远播,去年还曾派人回福建捐资兴修水利,造福桑梓。侔听说之后,更加敬佩。”
此时代表吴家出迎的,便是吴家家主长子,吴芩之父。听得李侔这个汉朝将军如此赏脸,上来便是这么多好话高帽扔将过来,立时大笑道:“将军如此夸奖,吴某愧不敢当。虽身在海外,吴家仍然是天朝子民,堂堂汉家儿朗!家中有些薄田浮产,自然要想办法报效乡邻才是。”
说到这里,他也不顾家中老父的警告,为着光耀门楣,立时向李侔笑道:“将军,可是要在此处停留一些时日?弟一会命人送上帖子,敬候正使大人与将军等前来蜗居一述。”
李侔大喜,他正思要与当地汉人首领接洽商议,这吴克淳自已送上门来,岂有不笑纳的道理?当下立时拱手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既然吴兄这么客气,李侔若是虚言推脱,那就无趣了。明日准定去府上拜访,扰吴兄一饭。”
与他寒暄已毕,李侔又走上其余汉人面前,与一众人等执手问好,寒暄问候。正欲走到高杰身前,却又被几个荷人军官上来挡路,一时间竟脱不了身。正着急间,却见李岩派了一个小兵,趁乱间走到高杰面前,与他低语几句,那高杰扭身便走。李侔知道已经接上了头,当即便不再挂心此事,专一与那几个荷人官员说笑。
第二十八章 再上爪哇
各人在这码头略停片刻,便由荷人官员领头,众人一路前行,除了几百荷兵来做护卫之外,此次被允准上岸的汉军不过百人,权做仪卫罢了。负责安全的荷人官员自以为得计,却不料越是如此,越是示敌以弱,暴露了自身实力不足罢了。
及至城中荷兰总督府外,一队荷人仪仗兵早已静候在门外,一见中国人的使团到来,立时点燃礼炮,十几门小炮吐出白烟,轰隆隆的响声之中,中国政府派出的正式使团第一次伫立在了西方国家的政府机构面前。只是却是在第三方的土地之上,而身为这块土地原主的马来土人们,正满怀异样心思,看着自已恨之入骨,却偏偏奈何不得的汉人们的母国来使。他们自身懒惰成性,又无创造力,又不愿学习。在宗教的狭义精神下,却对依靠着勤劳智慧而致富的汉人恨之入骨,直欲将别人的财富尽数抢将过来,这才满足。数百年前,汉人越来越多,由原本的微不足道到足以掌握整个爪哇岛的财富,无数的汉人富人在全岛买地购置产业,役使当地土人为奴仆,更让这些土人的上层为之不满。若不是荷人在此,汉朝兴盛强大,这些人早已奈不住要动手。现下看着别人的船队耀武扬威,煊扬实力,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时间在外礼毕,由那总督将汉朝使节迎入督府之内。因是正式出使会晤,陈贞慧等文官使节早已换冠带。陈贞慧戴展角幞头、穿织金蟒袍、腰缠玉带,华美堂皇之极。他个头在汉人中原就高大,相貌堂堂,张伟挑他出使,一则是此人气质出众,文彩风流,二来就是取其个头相貌。原本依他的位份,并不能着穿织金蟒袍,还是临行前御赐穿着。与满头金粉,带着假发的荷人总督相比,高下立判。那总督原就不怎么自信,他虽然称中国使团为蛮人,其实知道这个东方古国与一般土人国家不同,拥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有着与西方文明虽然不同,却更加悠长伟大的历史传承。
他有心恭维几句,却又偏生说不出口。而眼见陈贞慧等人神色,不住瞄向自已头上的金粉,让他只觉得自已象个小丑一般。因干笑两声,向陈贞慧笑道:“使者大人远道而来,甚是辛苦,请上坐奉茶。”
自觉一交锋便输了一筹,心中沮丧,却一眼觑见陈贞慧胸前腰间挂了一些金银珠宝之类,坐下之际丁丁当当响了一阵,其音甚是清脆。他心中暗笑,心道:“蛮子就是蛮子,与那些在脖间挂头骨的猎头族没有区别,哪有男人挂这些奇怪首饰的。”
因怪笑一声,向陈贞慧笑道:“贵使身上的这些物什,可是什么宗教用品么?或者是情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