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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的手顿了一下:“何以见得?”
“我让妹妹转告赵王之事,对他可有好处?”
“对他虽没有好处,却不见得对别人没有好处。”云罗将剑锋逼近了几分,冷道:“被同样的利益驱使,是不是一路人并不重要。”
“妹妹说得不错。”疏桐深吸了口气道,“不过与其杀了我,到不如用我去威胁王墨索要解药。”
“呵,这是个好主意。”
云罗手中剑柄倒转,“刺啦”一声轻响后,疏桐右臂的衫袖便破为两半,直到殷红的血珠滴在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疏桐才发现自己手臂被利剑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疼痛顿时锥心而来。
疏桐左手捂住鲜血翻涌的伤口,愣怔看着云罗,却只觉眼前光线越来越昏蒙,越来越遥远。
云罗拾起疏桐的一片衣摆,一边擦拭软剑上的血珠,一边冷道:“这一剑,只是让你知晓……”
“砰!”
云罗的话还没说话,疏桐已经栽倒在地。
云罗愣愣怔住,方才那一剑,几乎没有使用内力,不过是蝉翼剑的锋锐刀锋破开的一道血口子罢了,并没有伤及重要的经脉,她怎么就倒了?
“桐儿还没睡么?”
房门自外拉开,跨门而入的王墨一看见屋内的场景,面色陡然转冷:“她若死了,你必偿命!”
往日见惯了王墨言笑晏晏的温润模样,此刻陡见他如若寒潭渊冰一般的极度冷酷,竟让云罗背心一凉。
第一零五章 鹬蚌相争
俯身查看发现疏桐不过是晕血而已,王墨松了口气。
他抱起疏桐,边往床榻走边道:“去我的车厢将药箱拿过来。”
云罗转身往门口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当即剑指王墨的背心:“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王墨头也不回道:“不想听我的,你又何必回来?”
云罗恨恨看着王墨的背影,咬着嘴唇垂首收了剑,往门外走去。
“晕血这般厉害,如何报仇雪恨?”将疏桐平放在床上,王墨叹口气,取出乌木髻中的毫针刺入她的人中和合谷,随即抬手将就半片染血的衣袖扼住她的伤口。
云罗送来药箱,愣愣看着王墨沉稳专注的替疏桐包扎伤口,想了半天的威胁之语,竟说不出口来。
替疏桐包扎完伤口,王墨从药箱中捡出一个紫色小瓷瓶,转首抛给云罗道:“每四个时辰服用一次。”
“我身上的疹子和脓疮呢?”
“那个需要外用药。等入了张掖城,我将方子写给你,你自己找家医馆药浴疗养。”
“会留下疤痕么?”云罗追问道。
“你回来得晚了些,一点疤痕不留,不太可能。”王墨阖上药箱转回身来,看着云罗一脸沮丧,便又道:“以色惑人,终是迷途。你身上留些疤痕,未必不是福气。”
看着床榻上静静躺卧的疏桐,云罗心下有些不忿:以色惑人?她用的不也是这个手段么?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布下的眼线,但她对他的叵测算计毋庸置疑,他却能视若无睹,处处忍让。凭什么她就能得到他这般对待?
“你这般待她,终有一日会养蛇为患。”心有不甘的云罗在离开前,终究抛出了这句话。
王墨淡淡道:“此事不劳姑娘操心。”
云罗离开后不久,疏桐便苏醒了过来。为减少醒着时伤口的疼痛感,王墨让她服下了一粒有镇痛功效的药丸,又替她熏了安神香助眠。
第二日。车队启程时,疏桐往来打量车队里的人,终于忍不住问道:“云罗姑娘呢?”
“已经走了。”王墨背着药箱往车厢里走。
疏桐急追一步:“那公子给她解药没有?”
“既是用她试药,自然要给。”王墨搁下药箱,转身将手伸给疏桐,要拉她上车。
不知道云罗昨夜给王墨说过些什么,在拿捏不准的情况下,选择依顺会比较好一些。疏桐稍作犹豫,将手递给了王墨。
上车坐下后,疏桐便问道:“公子说云罗中的毒和我一样。为何她半月未服用缓解药。却还……”
“未死么?”王墨接过疏桐的话。略略顿了顿道,“若非我给的药量小,若非她是习武之人,只怕早就死了。”
“昨夜见云罗一身的疹子那般凶险。不明白她为何现在才回来找解药?”愣了愣,疏桐还是决定探问一个究竟,云罗究竟给王墨说了什么。
“桐儿不明白么?”王墨抬眸瞥了疏桐一眼,唇角勾笑道:“她是回洛阳去给主子通风报信了。路途延误,所以来的迟了些。”
“公子日夜亲自监视,能有什么信息让她得了去?”
王墨道:“也不过是一些我与齐王勾结的信息罢了。”
疏桐听得心里一惊。云罗为了换取解药,将自己说的那些话都告诉王墨了?
见疏桐面色有变,王墨又道:“到也难为她这一路辛苦奔波,将这消息送去了洛阳。若是让我的人去送。赵王也未必采信,她去再合适不过了。”
疏桐诧异道:“公子是故意要引得赵王误会?”
“误会不是正好么?如今朝中齐王、梁王拱卫赵王掌权,若赵王与齐王、梁王之间有了罅隙,这局势就越来越有利了。”
又是所谓的“乱局”?可恨自己筹谋一番,却还是成全了王墨。自己只想到赵王若得知王墨与齐王勾结。会对王墨失去信任,对王氏家族不利,却未曾想得更远一些,此举最根本的还是离间了赵王和齐王之间的信任关系。
疏桐抿唇许久,不甘道:“鹬蚌相争,这最后坐收渔利的是公子的妹婿成都王吧?”
王墨笑道:“桐儿慧眼。”
结交赵王,策动宫变,离间三王,王墨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为了成都王。疏桐终于明白,这一趟寻宝西夜,找寻那一笔号称“足以倾城,足以灭国”的宝藏,只怕也是为了成都王装备军需厉兵秣马夺取天下。
若云罗当真将信息传回去了,王墨的离间之计到可能成功。只是,云罗分明说她没见到赵王。想来此事终归不如王墨算计的那般精准,疏桐便暗自庆幸道:“奴婢昨夜听云罗说,她此去洛阳,好像并未见到赵王……”
王墨挑眉道:“哦?原来云罗早将她的身份和洛阳一行的细末告之与你了?”
“她昨夜潜入奴婢房中,怨恨公子拿她试药,急怒中脱口说出她如今满身疹子,赵王府的侍卫都不让她面见王爷……”
“那她可有告诉你,虽然没见到王爷,她却见到了赵王最信赖的权臣孙秀?”
正是云罗见了孙秀,自己构撰的赵王眼线的假身份才被揭穿。只是,此刻她断然不能说自己知道此事。她垂首端起木几上的茶盏,掩饰好眼中的慌乱后,强自镇定道:“奴婢没听说。云罗都告诉公子了?”
“她怎会告诉我?不过是我的眼线恰好在孙秀府上罢了。”王墨亦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疏桐一惊,手里的茶盏险些翻倒。
“怎么了?”
“奴婢这边的车轮好像碾着石块了。”疏桐掩饰道。
王墨笑道:“我还当是我安插眼线的事令桐儿吃惊了呢?”
“奴婢是有些吃惊。”疏桐啜了口茶,将茶盏放回木几上道,“公子居然也在孙秀身边布下了眼线。”
“必要的人物身边,有必要留一两个眼线。不然我怎知孙秀添油加醋的将我勾结齐王之事禀报了司马伦。”王墨喝了口茶水,顿了顿又道,“云罗还报告了我西行寻宝之事,孙秀却对赵王隐而不报,看来他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我们往后这一路,少不得要跟他纠缠了……”
疏桐转眸偷偷瞥一眼王墨,开始设想他会怎么处置自己。
第一四二章 梦落敦煌
除了要求每日同行同宿,王墨一路却并无异常之举。
这一点,疏桐很能理解。他无非是像起初监视云罗的举动一般,要将自己当做某人的眼线亲自监视起来罢了。
车队进入张掖城后,在城中休整了好几日。这几日,王墨都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疏桐手臂有伤,除了跟七儿一道顶着烈日索然无味的逛了半日街坊,她几乎一直呆在客栈里养伤。
一过六月,天气便一日比一日热。待车队休整好再次启程时,就算坐在车厢里一动不动,疏桐也能感觉到手心背心在不断渗汗。
见疏桐用衣袖不断扇风拭汗,倚靠在锦榻上翻书的王墨便道:“我不介意你宽衣纳凉。”
疏桐是很想宽衣纳凉,只是在他面前,她宁可热得冒汗。
坚持许久,连喝了几杯解暑茶,疏桐依然感觉自己像是坐在蒸笼里一般煎熬。她转首看向王墨,见他衣袍俨然,面上并无汗热的痕迹,便忍不住道:“公子为何不惧热?”
“若桐儿小时也和我同去那冰池子里泡上一趟,估计如今也不会惧热了。”王墨翻了一页书,淡淡笑道。
这厮果然记仇,纸鸢那事如此,荷池这事更是念念不忘。疏桐忍不住抢白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来说的就是公子。”
王墨便搁下书册,看着疏桐道:“有道理。若没有桐儿‘失手’推我那一下,我也不会去王寺村,也不会结识成都王……”
“公子是在王寺村结识的成都王?”虽然王墨刻意将“失手”二字说得很重,两厢比较,疏桐却明显对他结识成都王之事更感兴趣。
“把外衣脱了吧。”
他这话转折得太大,疏桐竟是一怔:“公子,你……”
“我不想话还没说完。就看着你被捂死了。”王墨的手指勾住疏桐腰间的衣结,只稍稍一拉,那云锦蚕丝面料的衣结便松散开来。
疏桐心下一慌。忙忙用手臂捂住胸前散开的衣襟。
见她这般羞涩窘迫,王墨道:“夫妻之间。何来男女之妨?况且你手臂有伤,我还不至于这般不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