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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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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作臣此人说来也玄,在村人的眼里,虽不是前朝的遗老,也算那隔代的秀才, 和那 终日里拖着闻名世界的清朝小辫、蹲在西沟峁上晒太阳的瓦瓦爷同属鄢崮村的两大古董。说 来也许有人不信,西安城里学生出来搞社会调查,见此二人抬手动足的场景,不觉咂舌,或 多或少竟都一惊,直呼: “稀有稀有!”吕作臣天生便是那尖钻爱学、敏而好古的材料,情 形直可以和三岁认之无的欧阳先生比个上下。没听人咋说的:吕不吕,旦闻鸡鸣念书起;作 不作,做的文章搁满桌;臣不臣,不臣是他不逢辰。这番老话,说的便是他那怀才不遇的道 理。 
  他和大害的父亲交好,也着实被村人传得的的确确,有口皆碑。说是吕作臣自幼诵读不 事桑田,到十四五岁,便长成一个面如敷粉、口若含珠、手白脚软、未语先羞的美貌少年。 让村里那些贪爱色相的男女粗人甚是爱也不得,恨也不得的。大害其父郭良斌,与他虽说是 一个书坊就读,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模样,十七八岁,粗野得不堪比喻。读书愚钝且不说,终 日里和一班浪荡子弟光棍汉瞎混在一起,掷色打牌,随地赌钱,属那种不堪塑造的下流胚子 。 
  一日这郭良斌与他那伙不三不四的人玩牌,玩到无趣的时候,便有人调唆他道∶“我看 和你一起念书的吕家公子,是个二尾子人,你说是否?”郭良斌道∶“谁晓他咋日鬼的,生 来就那副女子相。”那人又道∶“你何不趁他不在意时,脱了他的裤子验证一下?”郭良斌 摇摇头说∶“这我哪下得了手?再说也太不雅观了。”那人又说道∶“良斌贤弟尚且不知, 古人言,男女之交如醋,男男之交如酒。你且试探,说不定他倒有心于此,彩头不定被你占 了。”郭良斌听了此言,心下的意思竟也有了。 
  却说一日里先生讲《论语》,说到那“三年学,不至于毂,不易得”的句子,郭良斌便 做了个鬼脸,对那专心听讲的吕作臣小声道∶“这句话小臣你听懂否?圣人是说,上了三年 学,还不知道日屁股的人,是很少有的。”先生又讲到《论语》中的“冉求曰∶‘非不说子 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这郭良斌又做鬼脸,对吕 作臣悄声说道∶“这句话我也有新解,意思是说,冉求日圣人的屁股,力不足,中道而废, 圣人便说,到今日便是你的期限了,朝后不必再日了。”吕作臣看他胡说,便不理他,由他 张狂。 
  放学路上,郭良斌仍是对吕作臣纠缠不休。吕作臣又羞又恼,说∶“斌哥,不要胡来 ,再闹我便要告先生了。”说完,便气愤愤地前面走了。良斌弄了个好没意思。一日老师讲 课,郭良斌在课桌下头逗起自己腿间那物,拽着吕作臣的手让他抚摸,吕作臣虽说是急忙抽 回,但毕竟是摸过了,心下也慌了起来。又过了多日,盛夏天气,先生督促他二人背了一阵 子书,便梦周公去了。吕作臣此时也有些困倦,在桌上以手托腮,一搭不带一搭地念书。郭 良斌见他那颦眉蹙额迷离春睡的样子,觉得真是分外好看,遂又起念逗他。这次那小作臣倒 不再像以前那么果决,嘴里只说这是在课堂上,被先生看见不妥。郭良斌趁机说道∶“那咱 二人转过后墙,到玉米地里玩玩?”吕作臣红着脸点头允了。郭良斌赶紧拉着吕作臣的手, 恰似牵着一位拜堂的新娘,羞羞答答跑到玉米地里,真格行起男人交欢的歪事。说来也是, 郭良斌自己占了便宜不对人言便也罢了,而他却信口雌黄,单怕人不晓得,传得神乎其神。 由此鄢崮村人便都知吕作臣这小可怜是个二尾子人。谁晓得话又传到那吕家老掌柜耳朵里, 一怒之下,将吕作臣吊起来,煞是一番好打,直捶得是皮开肉绽、骚水横流方才罢休。   
  《骚土》第十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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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之后,吕作臣竟一改常态,变做世外之人,与村里闲杂之人一概不搅,凭空添出读 书人的清高仪态。时过中年,时代变迁,自己那满肚子学问已是昨日黄花,除写个节日对联 、登记个红白喜事的名单,再无多大用处。高不成低不就,生活变得一日日清苦起来。饿瘪 了肚子,这才稍稍随和。遇人说话,见面点头,大有入乡随俗礼贤下土的味道。圣贤之书再 不说读,单挖抓些闲情逸致、稗野杂谈的道理。遇人扯起郭良斌,如今人家高官厚禄,他也 不再似年轻时的深恶痛绝,不堪忍受。面子上倒说是同窗学友,自己还有三分荣耀似的 
  。 
  这次大害从矿上丢职回来,他心下里是一片怜惜,出于旧情前来探望。又见大害一片谦 恭,甚为厚道,与他先辈的心性截然不同,于是话便说得多了。按照辈分,倚老卖老地教训 了大害一篇居家过日子的理论,便告辞了。 
  在此骚土地上,读书害人,不读书也害人。要做人清干,真是左右为难,不知所从了。 却说季工作组虽然革命多年,却让富堂的女人钻进被窝里,也是十二分的作难。跨身上去, 或许他政策观念太强,或许他经验不足过于莽撞,没待接头,便已泄了真火,痿了下去。接 下来脑子里头雷荡鼓击,女人尽管无微不至地体贴他,务治几个时辰,底下那物仍是无动于 衷,不再情愿出兵就马。季工作组平日是何等刚健之人,面对这时的衰败,自然是又羞又恼 。富堂女人死皮赖脸,不肯就此罢休,说∶“你甭紧张,缓会子就好了。”他一听便来气, 吼叫道∶“我一日工作这么忙,哪有工夫考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快穿起衣服走人!” 女人落了个无趣,硬撑着脸子笑了笑,说∶“那你快歇下,有事叫我。”季工作组不耐烦地 道∶“我晓得。”说完,自己干脆亲自带头,披好衣服。那女人在灯下只得一件件的穿衣, 出门去了。 
  她一走,季工作组这才觉着清静了,又睡了下去,一觉便是天明。醒来之后,看着窑顶 灰暗暗的烟黑,想着昨夜里的事情,恍然若做梦的感觉。按理说富堂女人是自己人,是人民 内部矛盾,应以教育为主。在她没上炕之前,就得打消她的错误念头,而他在赶她走时,竟 没给她留一点情面,态度粗鲁了些,这也太不像他季世虎的所作所为了。看来日后得有心关 照她了,不能让她在小资产阶级的低级趣味的事情上越陷越深。 
  想到这,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乱,紧接着有人推开窑门,是富堂家两个正在念书的娃娃 跑了进来。女子姜姜手里捏着一个纸包,气喘吁吁地说∶“这是写给你的,我刚才在门口拾 的,是由门缝里插进来的。”小子扁扁抢嘴说∶“是我先看见的。”女子娃说∶“是我!我 先看见你才看见,既是你先看着你咋不拾?”小子说∶“我刚说要拾,叫你抢到头里去了。 ”季工作组问∶“啥事?”接过纸包。只见上头写着“季工作组收”的字样。对两个娃说∶ “好,你们快上学去,我看里头都写的啥。”说完,披衣坐起,因窑里昏暗,点着油灯,打 开纸包,姜姜和扁扁拌着嘴出去走了,仍在争执是谁先谁后。 
  季工作组展开一看,心头豁然一亮。好家伙,密密麻麻的核桃大字,写了五六页纸,何 其了得!这是何人,竟有这等文化程度?奇了!自己到鄢崮村几个月了,咋就一点没有觉察 ?着急之下,先看署名:贫农社员贺根斗。贺根斗是何人?季工作组这想那想,想不起来。 读完开头几句,这才突然想起头一次斗争杨文彰的社员会上,那个腰系麻绳,因自己儿子被 勒逼学费,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痛哭流涕地发言。会议结束时,季工作组还留意问过叶支书 此人的情况,叶支书说∶“甭提那货,头些年,一天到黑摸牌喝酒,日子过得稀烂。尽会耍 嘴皮子,不参加劳动,是村里有名的烂杆子人。一有两个钱,就凑些狐朋狗友聚赌。如今给 娃交学费他心疼得哭哩,摸牌输钱时他咋不哭?”季工作组当时还纠正说∶“老叶,咱们看 人要看主流,像贺根斗这样的社员,只要他根子正,就是我们的阶级弟兄,我们就有责任将 他引上革命的正道。”说完之后,季工作组也就忘了。现在重新露面,你知道那贺根斗是怎 么写的? 
  井(敬)爱的季工作组,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到(导)我们说,四海翻汤(腾)云水努( 怒),五周(洲)振当(震荡)风雷击(激),现在全国形势一牌(派)大好,革命群众情许 (绪)高丈(涨),我们鄢崮村的革命也和全国一样,在季工作组的领到(导)下,出现了 生鸡坡坡(生机勃勃)的大好居(局)面。过去是牛鬼蛇神常(猖)狂放屁,现在是革命社 员扬眉吐气;过去是地皮(痞)流亡(氓)骑(欺)压百姓,现在是革命干部支持群众;过去 是地主富农西(细)米白面,现在是贫下中农穿衣吃饭。现在我向你揭发一个道的(德)品 只(质)几(极)为败坏,利用党和上级交给他的会计权力胡做(作)非卫(为)的贺振光 。贺振光,男,现年28岁,家庭中农成分,该人一关(一贯)不规,从1964年被选为生产队 会计以来,利用手中的权利(力),满(瞒)上骑(欺)下,做尽坏事。大来的媳妇大农本是 良家妇女,贺振光利用手中权利(力),自己给自己多记工分不说,还给她多记工分,几年来 一直这样。记了工,贺振光就强坡(迫)那媳妇和他胡接(搞)。贺振光后原(厚颜)无耻 的(地)说,一次记两分工,不日不给记。就这相,玉米地里、糜子地里、他家炕上,一指 (直)到大农家的灶火头起,爬出来,日黑去,一直胡接(搞)了3年之多,仍不罢修(休) ,使的(得)贫农社员王三来干努(敢怒)而不干(敢)言,在人面前台(抬)不起头。其 他妇女看大农不下地干活照样记工分,心里分分(愤愤)不平,都说,他日她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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