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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害面朝着墙不看不理,由着他们闹去。歪鸡钻着头连声喊道∶“大害哥,我们给你赔 罪了,要杀要剐由你!”众人也说∶“大害哥,你看该咋你说!”大害一听到这,干脆睡下
了。歪鸡又道∶“大害哥,咱弟兄一场不易,说咋也不该就此毕了!想一想当初我们一朋欢 天喜地的场面,是何等的畅快!想一想后来我们一朋呜呼喊叫指东打西,又是何等的阵势! 料没想从今往后,竟是各走各的路,也太凄凉、太伤心了!”话音没落,只见大害跌跌撞撞 从炕角挪了过来,揽住几位弟兄,哭得鼻涕眼雨一把一把的。
众人随着笑了起来,又将大害搀回炕角。大害坐定,对众弟兄说∶“不是我不让你们造 反,反还是要造。但你们跟上贺根斗那赌徒造的啥反?到头来还不是他成了大事,享上了荣 华富贵,把弟兄们撂到午门上。”弟兄们一听恍然大悟,纷纷说道∶“还是大害哥远见。我 们只为的是既挣工分又好耍,没想这里头还有这名堂!”
大害见夸,愈发来了精神,撂开架势扬手说道∶“我们自然也是被人逼上梁山。我们不 但要造公社的反,县上省上都要造,你们说对也不对?”大义听着一笑,说∶“县上和省上 都有人造,恐怕轮不上我们。”大害头一歪,突然说道∶“哦,怪了,谁在门外喊我哩?” 众人一惊,说∶“没听着。”大害道∶“没听着你们细听!”众人扎起耳朵听了一阵,说∶ “大害哥你听错了,没人喊你!”大害问∶“真的?”众人道∶“真的!”
歪鸡左右一顾,道∶“大害哥,你这有啥吃的没有,我今日从早起来,饿了一天,没吃 饭了。”大害问∶“为咋?”歪鸡道∶“屋里面和米都没了,我大到我舅家借去了,至黑还 没回来。”大害道∶“你这一说我也饿了,也是这相,我案底下有半口袋玉米,你背上去! ”歪鸡道∶“胡扯,我背走了,你吃啥?”大害道∶“我一人好对整。”歪鸡摇头说道∶“ 不成不成。否则咱炒些玉米花花,弟兄们热热火火都吃一些。”大害一听,拍着手仰天一笑 ,连声赞道∶“好主意,好主意!赶快拾掇!”说着一朋人下了炕,点着灶火,劈里啪啦炒 将起来。
这时哑哑来了。哑哑见大害乐得屁颠屁颠,在炕上又是舞扎又是跳弹,自也是十分欢喜 。弟兄们不再插手,由人家哑哑自己张罗。大害道∶“哦,听见没?谁又喊叫我哩?今回我 的确听真了,大义,你出门看去!”大义出门遛了一大圈,回来说∶“屁子溜都没有的!” 大害道∶“没有算了,上炕坐下,听我给咱说。今黑我要拿笔写个东西,将咱弟兄们的造反 计划写出来,日后也有个依据。”弟兄们看见哑哑将炒玉米花花端上来,个个争先恐后,竟 忘了大害这场,一发向盆盆前围去。
此时却要说那猴子并无虚言,庞二臭在县医院住着单人病房,有两名年轻漂亮的女护士 专门侍候。大门外布置的还有警卫,以保护英雄的绝对安全。没听人说,解放多年以来,县 长都没这样排场过。
一日午间,庞二臭由护士照看着吃过午饭,正欲小憩一时,只听见有人叩门,喊叫让进 来。警卫带着一人进门,看相是个土头土脑的农家妇女,扎着头巾,将嘴脸蒙了个严实,惟 露出两只眼睛,怯怯地闪亮。庞二臭不用细看,即刻晓得是谁,当即面上不悦,埋怨她道: “你来做啥?看你弱( 消瘦)的,翻山架岭跑这远的路,不怕把你挣(累)着!”当着护 士和警卫人员的面,女人对了句:“我来看你好着没!”说过立刻低了头,站不是站坐不是 坐,手足无措。护士与那警卫一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掩门躲了出去。
人一走,女人揭下头巾,不用看,众人也能猜出这人是谁。庞二臭负伤的消息传到鄢崮 村,村民们都做古经去听,没有一人当事。郑栓在路口遇见栓娃妈,给老婆一阵描说,说二 臭脑瓜瓢上挨了一枪,正在医院抢救,至今不晓人事,云云。老婆不待听完,腿软得立不直 了。扶着墙摸回家里,想那二臭昔日的般般能耐,种种好处,边想边暗自饮泪。夜里栓娃执 勤回来,慌忙打问,这才问确实了,知道贼郑栓诓骗了她,知道二臭他如今的荣光。欢欢喜 喜地想了一夜,天不亮爬了起来,用家中尽有的几把好面,蒸了一锅白圆馍,提上便往县城 赶去。老婆心急,一路不见歇点,太阳当顶时分,恰好进了县城。连摸带打问,好心人听说 是英雄亲属,无不热心协助,直被人领进二臭所在的医院。走廊里老婆就听见二臭朗朗的笑 声,心只想这鬼又耍了花子,将人都诓了。进门没及洒泪,却被二臭一通责难,心下大凉。 栓娃妈是何许人也,焉能受人如此落怜?老婆气狠狠地说了句:“咋不一枪就崩了你呢!” 撇下蒸馍,就欲走人。庞二臭以往与这妇人交好,喜的却就是她这点志气。慌忙唤住,巧舌 利嘴,百般哄劝。二臭嘿嘿一笑,道:“把他家的,你这贼婆娘胆大包天!难道不晓县城这 是啥地方,一个妇道人家竟敢说来就来?你没看见医院门外有红卫兵站岗?何况你找的是我 ,又不是普通人,居然不怕把我的名声给坏了!我说这话也许你不愿听,但道理你不是不晓 吧?季工作组前两日亲自来病房慰问,谈到我病愈出院以后位置的安排问题。他虽然并不明 说,但意思我都估摸着了,可能要我担任个公社的革委会主任。你也晓得这不是个小事。目 下我就开始练习讲话等等,免得到日后当上革委会主任登台讲不了话,发不了言。往日我立 在咱村乃照壁底下,日头一晒,给乡亲们吹得五马六神,但乃都是些胡吹冒撂,拿不到人面 面上。过去我懒惰成性,日头一杆高了还不下炕,以后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不成。该早起就得 早起,该晚睡就得晚睡,将上级安排的工作得精心经办。我这两日过了,就准备出门购卖牙 膏牙刷,正式开始刷牙。你也晓得,一旦当了干部,就得常与旁人说话。这些人尊贵卑贱啥 人都有,刚才你进门见的那个护士,你看人家收拾打扮的模样,轻飘利索,何其赢人!与人 家护士说话的当时,你嘴里头不干净能成吗?不成!一张嘴,你便发出一股怪味,把人都熏 跑了,这相能开展革命工作吗?当然不成!这些道理,自己觉摸不到,靠人帮培你,你们几 十岁的人了,人家也不好意思得是?再说既当了干部,许多事情就遇到你头上来了,不懂的 地方,靠人八八八九九九给你讲,岂不将你耽搁到午门上了?不过事到如今,丑媳妇不怕见 公婆,好赖都得上了。你说人家季工作组将咱如此当人,咱头缩下不敢出面领事,岂不有负 于人家的一片好心?咱和根斗不一样,根斗为了当官,头低下只顾往里钻哩,不晓个谦让。 我却不同,季工作组不说我绝不这样想!不过,这都是一个人的命,如今这些大大小小的道 理,早明白二十年也不似今日和你一个婆娘家在这里谈话。年轻时打游击,支队长牛三保就 说过我:‘庞二臭乃贼娃甭看瞎毛病很多,但头脑灵光,万万不可小看!聪明人总归是聪明 人,迟早会干成点事,不信二十年后看风水!’你说,是不是真叫他给说着了!那时我只知 道背上枪跟着胡跑,冒不住还犯些混账事。你看我乃支队长厉害不?料事如神!可怜的是我 的父母,福神太浅,没活到今日,睁眼看上一看,让他儿好吃好用,独享这份荣耀。咱村里 也只是你,还算有心之人,专门前来看我,我并不怨你。也是这,既来了也不能让你摸黑回 去得是?一会儿但对外人,就说是自家姐看兄弟来了,在这里住上一天,拿香胰子(香皂) 洗个澡,等明天天大亮,自家到大街上逛逛商店,把该浪的浪一浪,该转的转一转,宽宽展 展往回走,你说得是?”
《骚土》第三十五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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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对庞二臭前面的话倒不恁爱听,只是到后来一听要她住下,却是喜上心头,连连应 承。这天下午,庞二臭自不必说,安顿人家婆娘吃饭洗澡,待到夜里,同居一室。女人念及 二臭身体有伤,不敢张狂。二臭却是一笑,对女人耳语道:“这是绝密,不妨这事。”二臭 与妇人云雨过后,欢畅之下,不知不觉说出一番大道理来,此倒又印证了毛老人家关于“大 老粗手里有真理”的教导。二臭说道:“嗨,说来也怪,往日钻在鄢崮村乃山旮旯里混日子 ,一天不干这事便神鬼不安。到了县城,眼前美女如云,应有尽有,这事却淡了下来。
你看 差的码子大不?我自问,难道我是有乃贼心没乃贼胆吗?想来却也不是。城里人大都爱顾个 面子,但到这事上却又总觉是虚与应酬,隔着一层,不恁展坦。所以说起人生二字,还是咱 乃鄢崮村好耍!”
二臭说过,又来了劲头。扳过女人,又是一番舞弄,不在话下。
《骚土》第三十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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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富堂可怜一命丧黄泉
莽栓娃侥幸两语得娇妻
富堂老汉揣着“金枪不倒丸”回到屋里,因为没酒,且看一时不得便当,只好胡涂着挨 了几日。一天镇上赶集,迎面碰上一个推着独轮车卖散酒的山东汉子,一询问,竟便宜。寻
着食堂里打囊(帮厨)的狗留讨了一只瓶子,咬住牙打了半斤。回到屋里,没由分说抿了几 口,嚼着丸药服了。此时太阳还没落山。挨到天将黑时候,喝着汤,季工作组坐在对面,闲 扯时便觉着小腹底下暖流涌动,随后只觉着裤裆里头发胀,根子上绷紧,并伴着疼痛感觉 ,那物件果然鼓撅臌撅地扎起来了。
富堂老汉嘴上唉声叹气,心里却是喜之又喜。季工作组还问他是啥事,他随口便将杨先 生编排的一席话说了出来。季工作组没有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