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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今夜对单老人的离开,她偏多依依之情。
※ ※ ※
像是平常一样,单老人一路蛇行着穿山越岭,来到了居住的那座山丘。
黯淡的月色之下,那片长草地在微风里簌簌的颤抖着,摇曳出一片沙沙声。
单老人今夜真的兴致甚高,全然不曾想到自己兀自处身子虎穴之间。
他一路疾行,有如巨蟒行波,确是轻车熟路,身过处草丛自分,一径地来到了当前石丘之下。
忽然一个人挡在正前方,不偏不倚地正好堵住了他的出路。原有几分酒意的单老人忽然为之一怔,停身、抬头,由不住吃了一惊。
一个白发皤皤的高大老人,正自用着既惊又怒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由于事发突然,单老人焉能不为之大吃一惊。
毕竟他武技湛精,尤其是反应更要较常人快上许多,一有警觉,身子自然后缩,一颗大头也就惯常的像是眼镜蛇也似地直立起来。
那真是险到了极点。猝然现身的高大老人自然不会放过迎头的一击。只是却没有料到,地面上爬行的大头老人,简直较蛇更为滑溜。就在那个高大老人举足迎头一脚踏下之同时,单老人竟然巧妙地后缩昂首,躲过了这足以致命的一踏。
双方眼睛都交织着无比的惊异。
“你是谁?”
白首老人说时身子快速地向前踏进一步,在这个姿势里一旦动手,他大可采取主动。
单老人的酒可说完全醒了。借着稀薄的月光,他已把对面这个皓首红颜,身材高大的老人看了一个仔细。
“原来是你?刘一龙。”
一霎间,单老人那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然而,被他称呼为刘一龙的“刘公”,显然比对方更处于惊吓之中。
“啊,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令他吃惊,如今全岛都是“刘公”地这么称呼他,要不,就是叫他“刘总管事”,刘一龙这个称呼,简直太古老了。
“嘿嘿!”单老人在确定了对方的真实身分之后,由不住发出了一阵子低沉的笑声,口涎连连滴下不已。
“很好,很好,我们是老朋友了。”他好像是有大多的感触,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凄凉:
“人生何处不相逢,刘一龙,想不到我们还会见面,还能见着了,足证老天爷那双眼睛还没有瞎。”
刘公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想不到在聆听见对方这几句话后,竟然会打心眼儿里生出了一股子寒意。
一番心神交战里,刘公脚下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情不自禁地放弃了主动的攻势。
“你到底是谁?”刘公睁大了眼睛:“我们以前见过?不不不,我不认识你。”
“可是我认识你!”单老人这几个字简直像是由牙缝里迸出来的:“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忘不了你,刘一龙,你看清楚我吧!”
话声一辍,这个人身子向后一收,竟然为之霍地人立了起来。
月影偏西,冷风飕飕,长草地里一片沙沙声。此时此境,再加上单老人这么一个人,看在了刘公的眼睛里,简直就像是看见了鬼。他身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几乎又要后退。
然而毕竟他是身上有功夫的人,所谓“丹田有气人自壮”,刘公在一惊之后,本能地提起了一股劲道,霎息间全身已充满了劲道。
一声冷笑,刘公双手交插地握着,十根手指的关节发出了克克连声的一阵子串响。
“说,你是谁?刘某人这双照子还不花,要有一字不当,我就叫你横尸当场。”
“哼哼,你有这个能耐么?刘一龙!”
这“刘一龙”三个字,再次传到刘公耳中时,着实又令他为之吃了一惊,其实包括对方的门音,现在听起来都熟得很,简直似曾相识。刘公脑子里一刹那有如一团乱丝样的混乱,要想在如此一团的乱丝里,找出那个丝头来,可真是谈何容易。
对于这个不知名姓,形同鬼魅的陌生人,他越是想要知道他的底细,是以也就迟迟不肯出手。
虽然如此,他却已作了必要时出手一搏,取对方性命于闪电之间的准备。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报出你的名字来。”
一面说时,他再一次地提起了内家真力,十根手指上的力道,足以猝然间插入坚硬的青石。
“呵呵!”
对方那个形如鬼魅的大头怪人,偏偏竟不把这些看在眼睛里,笑声里充满了狂傲却也有凄凉的意思。
“好吧,你再看清楚一些?”
一面说时,单老人已伸手入怀摸出一物,迎风一晃,“叭嗒!”一声亮着了火,敢情是一个火折子。大股的火苗子窜起来,非但照亮了单老人的脸,就连附近的一切,也都清晰可见。
刘公的一双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在闪闪的火光里,他再一次地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这张脸。
太长的头发,太长的胡须,然而除此之外,那面孔、轮廓,却依然有一些迹象可寻,可供追忆回思。
刘公的眸子睁大了,又缩小了,缩小了又睁大,几度开阖之后,他心里忐忑着举棋不定。
“噢,你……你是……”
“我姓单……单昆。”
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报出自己的名字,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
“啊!”刘公霍地后退了一步。
忽然,他张大嘴巴:“单昆,你……你是单大爷?单大爷?”
“不敢当,”单老人声音里充满了悲忿,“一个百劫不死的老鬼,岂敢当大爷二字?”
刘公陡然地僵立住了。
就在他想到了“单大爷”三个字时,单大爷此人的影子立刻就出现在眼前,拿来与目前这个怪人一经印证,立刻就断定了这个几近神话的真实性。
“单……大爷……不错……是你……”刘公一下子似乎嘴里的舌头都变短了。“你……
老人家怎么回来了?”
“叭嗒!”一下,火折子的火又熄灭了。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单老人冷森森地笑着:“这是我的家,我的岛,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这……你老人家当然是能……能回来……”
刘公的眼睛奇怪地转动着,只是却没有发现足以接应他的人手。当然,他已意识到对方单大爷回来的意图与打算,不用说自己那个老婆是死在对方手上了。
一想到这里,刘公眼睛充满了恨意。
其实在刚才火光大亮时,他已经注意到了对方的那一双失足的腿,有此一证,已足可说明眼前这个人正是昔日不乐岛主单昆无误。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岛上是无论如何不能容下他了。
刘公把一番利害得失,瞬息之间在脑子里闪过,决定了他眼前的对策,似乎除了与对方一拼之外,别无选择,恨的是方才四人组合,偏偏分散四个方向,否则联手之下,对方绝无活理。即使这样,刘公也打算不让对方逃开手去。
“单大爷!”刘公声音里充满了冷峻:“邀天之幸,你竟然会没有死,说一句冒上的话,今天的不乐岛已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了,这里你是不该来的。”
单老人由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没有说话。
刘公嘿嘿连声冷笑:“我妻区氏,可是你下的毒手?”
“不错!”单老人眸子里精光闪烁:“这一次该轮到你了。”
刘公先是一怔,紧接着狂笑一声道:“好!”
话声一辍,整个身子如同鹰隼也似地拔了起来,身上长衣,迎着空气发出了噗嗤嗤一阵疾风,却是乍起即落。
刘公因见对方双足尽失,误以为转动不便,是以一上来即向对方背后下手。
好快的身法!随着他下落的身子,刘公双掌乍吐,用双撞掌的一招,直向着对方后背上疾吐了过去。
刘公因知对方绝非易与之辈,下手也就唯恐不重,这一手双撞掌,力道用得极猛,掌势一出,一奔“志堂”,一奔“气海”,如此沉重的掌力慢说是被他打实在了,即使为指尖拈着了一点也是不得了。
哪里知道对方这个老残废,身法比他所想的更快得多,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快。刘公的双撞掌不过才递出一半,单老人的身子却已似风车也似转了过来。四只手掌竟然是不期而遇。
“噗”地一声,掌心对掌心地紧紧贴在了一块。接下来就是一阵子簌簌的战抖。
刘公忽地双目怒凸,显然是挺受不住,背脊向后微弓着跄出了三四步。
只见他上胸频频起伏着,却硬把升起来的一口气压向丹田之内,紧接着前身微伏,却施出了一个虎扑之势,直向着单老人身上扑了过去。
单老人在与对方四掌交接之际,已自施出了他习练有年的五行真力,满以为对方万万当受不住,势将当场喷血而亡,却没有料到刘公竟然实实在在地承受了,却使他大大出乎意外,由此而观对方显然不可轻侮。
越是这样,越加地激发了单老人的仇恶之心。如此,就在刘公第二次运功力扑之下,竟然为之扑了一个空。
像是鬼影子一般,刘公的双掌显然扑了一个空。
风声嗖嗖,长草地上曳出一片阴森,此时此刻,由不住使你乍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冷。
刘公一式扑空之下,顿时就觉出了不妙。
此时此刻,但只见月影当空,四野萧萧,虫蛙声远近呼应,敢情竟然已失去了单老人的踪影。
刘公心头一震,却不会就此作罢。
“老怪物,你跑不了的。”
一面说,这位不乐帮的大管事探手腰间,把一口轻易难得一现的“缅刀”给亮了出来。
“呼”的刀势一弹,闪烁出一道银芒。
刘公缅刀在手,胆子无形中也大为增强。
“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你钻到了地底下,我也要把你给揪出来。”
说时,他似乎发觉到右面草丛有些儿摇动,冷笑了一声,老实不客气地挥刀而出。
这一刀灌注了他的真力,当真是厉害得紧,随着他的刀势之下,大片的草丛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