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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均是行家,不待彼此招呼,各人均闭住了呼吸。
妙真女尼拿出来一具精巧的打火器,“叭叭”地打出了一团火焰,这团火焰一经与空中淡红色烟雾接触,顷刻间燃成了一团碧色火焰。随着渐渐散出空中的淡红色烟雾,这团碧火一直连续不停地燃烧着,最后直到烟消火尽。
妙真女尼放下了手上的盘子,各人才恢复了呼吸。
朱翠惊吓道:“好厉害的毒呀!若非庵主高见,我还不知道呢!”
妙真道:“贫尼三十年前为一仇家所陷,那人在当时即为一施毒高手,但我命不该绝,为一空门异人所救,自那次以后,那位异人并赐我一部解毒真经,内举当今人世各门剧毒之毒性,以及解救之方法,贫尼在此一道上,曾下过多年研习之功夫,十数年来持以济人,倒也结了不少善缘。”
朱翠由是重新向她称谢道:“若非庵主施以妙手,后果真不堪设想,庵主实在是我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说时便待向妙真女尼拜下,却为后者双手托住。
“这就不敢当了,姑娘不要客气,还请坐下说话!”
再次坐好之后,妙真随即为她敷上了浅浅的一层黄色药膏,内铺以数片桑皮,用白棉布缓缓包扎,便大功告成。
潘幼迪十分析服地道:“我只当庵主一身武功剑法了得,现在看起来,敢情你还精于医道,真是我们万万不能及的!”
妙真女尼目光向她一转道:“姑娘太客气了,前此贫尼迟迟不肯应姑娘之请出手与你论招比试,便是贫尼有自知之明,观涛阁武学天下见重,贫尼万万不及!”
潘幼迪一笑道:“未经比试,庵主又怎么知道不及呢,庵主如有意,我倒愿向你随时请教。”
妙真女尼轻轻嘘了一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姑娘又在重施故技,迫我佛前现丑了。”她鼻中冷冷一哼,缓缓接道:“姑娘这番激将,对贫尼来说,实在是白费了心机,慢说是姑娘与我素称交善,即使是贫尼昔年的仇家上门,也只怕再难激起我争强好斗之心了!”
朱翠一怔道:“这么说庵主莫非今世已不再谈武了?”
“那倒也不是。”说时她与潘幼迪彼此俱都坐下来。妙真女尼缓缓招手,指指壁上道:
“这就是贫尼昔年惯用的那口‘玉池’宝剑,五年前把它高悬在壁时,至今日确实没有摸过它一次!”
潘幼迪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妙真女尼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合拢起来。半晌,喟然叹息道:“这就是二位姑娘所不明白的了,你们应该知道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就贫尼而论,我的前半身,不幸卷入江湖武林,已经浪费了我大多宝贵时间,后半身虽有向佛之心,却仍然念念不忘武学之进讨。”轻轻一叹,她眼睛转向潘幼迪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走向金陵、苏州,甚至于上普陀进谒令师,目的就是一探深奥的武学之秘。”
潘幼迪道:“你这么做并没有错!”
“错了,”老尼姑微微摇着头道:“对于一个已经身入佛门中的人来说,的确是大错特错了!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人的一生是何其短促!”顿了一下,老尼才接下去道:“而佛道又是何等精深,有人苦心孤诣,少年人佛,穷其一生之力,犹不能顿开茅塞,贫尼又何许人也,焉能侈望自得于佛学武道,双途并进?”她深深地又叹息了一声,黯然自伤地道:“我错了,终于我想通了这个症结,将长剑挂起,便不在武学一途上求进了。”
潘幼迪叹息一声道:“听庵主言,我们真惭愧了。”
“那倒也不是!”妙真女尼一本正经地道:“武学与佛学一样,都是同样高深的学问,我的意思是除了至圣先佛以外,凡人极难双途并进,而至于极境。贫尼以为,我们只能择其一,楔而不舍。”微微一顿,她才又接道:“像是令师,她便是一位令我深深钦敬的前辈,我想她便是择武学一道而穷其毕生之力研讨钻进的一个例子。如果她像我一样晚年从佛,那武学一道便难精进更上层楼了。”
朱翠微笑道:“庵主所说极是,真是闻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了。”
潘幼迪点点头道:“原来这样,庵主你才不再出现江湖,虽经我苦苦哀求,也不再施展绝技了。”
妙真老尼微微点头道:“这是我的一点私心,万请姑娘成全。”
潘幼迪摇摇头,道:“我以为庵主这么做并非全对,一个人手拿劲剑,若是心中未存杀机,没有仇慧,也不会构成心里的孽障,庵主你以为可是?”
妙真女尼摇摇头,冷冷地道:“这句话似是而非,一朝剑在手,便不容你不过问武林中事,唉!这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当你一天拿起了剑,和江湖武林结下这个缘,便很难抽身了!”老尼满怀伤感地道:“过去数十年的武林生涯,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场恶梦,在武林中想要一直保持住你的尊严,不为别人打败,实在很难,然而你如果有见于此,半途思退,想要抽身,却是更难。”
朱翠不解地道:“这又为了什么?”
妙真老尼喃喃道:“因为别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就像潘姑娘,她只是以武会友,还算是好的,另外的一些人,却是居心叵测……”
潘幼迪一笑,道:“庵主这是在明责我的不是了!听你的口气,莫非另外还有人居心叵测,上门来找庵主生事么?”
妙真女尼黯然地垂下头,发出了一声喟叹道:“这就是我的难言之隐了。”笑了笑,她注视向潘幼迪道:“只顾了说这些,竟忘了你的伤了。”
潘幼迪缓缓探出了右手道:“请庵主试试脉搏,便知伤势如何了。”
妙真庵主微微点头,一只手捉住了潘幼迪的脉门,彼此都不再出声。稍停之后,妙真庵主松开了手指,看着潘幼迪道:“姑娘的伤势,在于目前五行不通,莫非是为人内气攻入不成?”
潘幼迪点点头,十分折服地道:“庵主真是个大行家,情形正是这样。”
妙真女尼喃喃道:“这股内气断非寻常气机,敢莫是发自金铁兵刃之上?”
潘幼迪又点了一下头。
妙真老尼喃喃道:“好险!这股刀剑之气,若是再前进一寸,便得伤了心脉,那时姑娘是否还能保住这条性命,便很难得知了。”
潘幼迪与朱翠聆听之下,都不禁暗吃一惊!尤其是潘幼迪私下里更为之捏了一把冷汗,对于宫一刀存下了深深的戒心。
“阿弥陀佛!”妙真女尼嘴里轻轻喧了声佛号道:“姑娘武功得自观涛嫡传,已是天下罕有敌手,这人却能以刀剑之气,攻入姑娘中腑,几乎伤了内脏,料想当是一功力极为杰出的穷凶极恶之辈,此人既然有如此功力,姑娘千万不可大意,要防他一防才是。”
潘幼迪点点头道:“庵主说得是,这伤要紧么?”
妙真女尼摇摇头道:“姑娘己识得厉害,防范于先,只须服药两次,每日早晚自运功力调息,便可复原如初。”一面说,她离开座位,自药架上取药包好,交与幼迪,并指示了服用方法。
是时院外响起了两声钟呜。
老尼随即自座位上站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早课时间已到,二位姑娘可愿随同贫尼至前殿共瞻佛光么?”
二女当下连连称谢,起身告辞。
妙真女尼送出禅院,合十告退道:“请恕贫尼不远送了。”
朱潘二女径自返回栈房。
朱翠道:“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会遇见了前辈高人,若不是她指出我伤处有毒,我还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潘幼迪自倒了一杯茶,默默无语地喝了一口。
朱翠看她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潘幼迪摇了一下头:“没有什么,你真的相信这个妙真女尼的话么?”
朱翠微微一怔:“你不相信?”
“不是不信!”潘幼迪微笑了一下:“她为人很够义气,又对你我有恩,照理说我是不该对她怀疑的,可是我总觉得她有些言不由衷。”
朱翠道:“你是说?”
“我不相信她真如所说,是一个不再手摸宝剑的人。”
“那你认为她方才说的都是假的?”
“并非全假,起码有些言不由衷。”潘幼迪看了朱翠一眼:“你久处深闺,虽然学了一身难得的武功,到底历事不多,如果我这双眼睛没看错,眼前的这个妙真庵主……”方言到此,话声忽然一顿,猛地偏头向窗。
朱翠几乎与她不差先后的都感觉出了,就在潘幼迪偏头向窗的一霎,朱翠已腾身而起,双手虚接处,一双纸窗霍地为之大开。
就在这一刹那,一条纤弱的人影,蓦地腾身跃起,以朱翠之快捷身法,竟然未能看清对方之全貌,隐约中只看见了这人翩然翻起的一截衣襟!“唰”的一声,已隐向屋脊背后。朱翠先是一怔,随后想起,立即纵身跃起,一个快翻来到屋脊另侧,在间错的大片白杨树林里,早已失去了那人踪影。
身后人影微闪,潘幼迪现身眼前。“你看见了么?”
“嗯!”朱翠点了点头:“不过太快了,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人好利落的一身轻功!”
潘幼迪一双深邃的眼睛,投向对面杨树林里,神秘地笑了一下:“不要紧,我们早晚会知道是谁的。”一面说她翻身飘过屋脊,来到窗前。
朱翠也跟过去,二人细细地察看了一遍,看不出丝毫痕迹,甚至于连窗前地面上的一层泥尘都没有异样。
潘幼迪轻轻舒气道:“这人的一身轻功,绝不在你我之下。”一面说她头向上看了一眼,一截树枝斜伸当空。
“原来如此!”她嘴里说着,已经轻纵身而起,有手二指轻轻一捻,拈住了那截横枝的尖梢,整个身子随即腾在空中。她对朱翠道:“看见了么?”一松手,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那个人就是像这个样子偷听我们说话的。”
朱翠皱了一下眉道:“谁能有这种功夫?”
潘幼迪由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