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日傍晚,她终于打开了燕阳的行李。
都是七成新的衣物,颜色很别致,有蛋壳青、紫灰、玫瑰红及米黄。
从心忍不住换上一条连身裙,说也奇怪,尺寸刚刚好,她又套上鞋子,略紧,但不轧脚。
从心学着燕阳那样挽起头发夹好,骤眼看,同护照上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从心吃惊,呵!像燕阳复活了。
婆婆看见少女穿着别人的衣服走来走去,不敢出声。
行李里还有一只鲜红色丝绒包,打开一看,香气扑鼻都是化妆品,小巧金色镶水钻的粉盒,水晶玻璃香水瓶子;它们的主人已经化为一小小的灰烬,但却成功地找到替身。
从心学着燕阳的一颦一笑,她记得燕姐有冷冷的眼神,满不在乎的笑意。
半夜惊醒,从心像是听到有一把声音同她说:“要走快走,以免夜长梦多。”
第二天,她站在婆婆身边,欲言还休,无限依恋。
老人内心澄明,轻轻地问:“可是要走了?”
从心点点头。
婆婆说:“凡事自己小心,大不了回来,婆婆在这里等你。”
〃婆婆。〃从心握紧了老人双手,华人不习惯与家长拥抱亲吻,握手已是最亲密举止。
从心留下一点钱给婆婆,收拾了一点细软,乘车离开了乡村。从心每过一关心都咚咚跳,怕给别人识穿。
说也怪,那小小本子好象一件法宝,制服人员一看封面,肃然起敬,有些还实时同她讲起英语来。
从心迅速过关。看一看别条线上的同胞,长龙排到看不见尾巴,从心不觉羞愧,只觉迷惘。
她终于一站一站,来到夏景及冬珊她们最向往的大都会。
呵!人稠密,每条马路上都挤着,匆匆路过的人群,不知他们从哪里来,又想到何处去。
从心迷了路,呆呆地看途人、看橱窗、看汽车,走进迷宫似的时装店、超级市场,一声不响,怕一开口,泄了真气,会被人认出是冒牌货。
二
她去航空公司买飞机票。
职员看一看她的护照,〃呵,回多伦多去。”
这还是从心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地名,一个英文字内竟有两个T与三个O。
她打了一个冷颤,不谙英语的她竟敢独自到外国去。
化妆品袋夹层里有一张字条,上边写着:张祖佑,蓉街永华大厦七楼,七○四座。
这个张某是谁?燕阳自称没有亲人,怎么会留着一个这样的名字。
〃燕小姐。〃从心一时不知道人家在叫她。
职员把飞机票交到她手中。
从心回到旅馆去休息,途中买了几本关于北美洲的图书看。年轻的她害怕管害怕,一时又异常兴奋,乡间小友知道了一定又羡又妒吧,可惜这件事不能宣告天下。
她随即又沉着下来,到了那边得立刻设法打工赚钱,储够一笔还乡。
付了飞机票,那卷钞票少了一半,从心额角冒汗。她深深吸一口气。
已经踏上了这一条路,不能后悔了,这是千载难逢机会,许多人愿意牺牲一条右臂来换。
她递上护照过关,关员看一看她,在计算机上查看记录,挥手叫她过去。从心已有经验,面子上从容不迫,但是背脊湿透,要坐到飞机上才松口气。
什么都觉新鲜,乡下人进城,一点不错,她耐心留意身旁的人怎么做怎么说,照着样子学。
从心旁边坐了一个叫汤承璋的活泼少年,一路上惹她说话。
从心乘机托他代填报关表。他乘机抄下她的资料。
〃看不出你已二十三岁,照片拍得不好,没你真人一半漂亮。〃从心知道第一件事要学好英文。
少年流利地与服务员说英语,要什么有什么:毡子、枕头、报纸、热牛奶……像回到家一般。
从心津津有味读着杂志。少年抱怨,嫌菜式不好吃,要求更换。从心见他刁钻,不禁骇笑,她只是不说话。
到了。
这时,离家已是一万哩,从心忽然想,把她遣返也好,趁还有盘川回去,到了乡下照样洗衣煮饭……
少年看着她一双手,忽然问:“你练空手道?”
从心莫名其妙。
〃你手指关节起茧,一定是练功夫自,是否黑带?”
从心听不懂,只是微笑,这双手,这双手,瞒不过人,是干粗活的手。
〃燕阳,这是我的电话地址,你有空找我。”
从心很谨慎,仍然不发一言。
汤承璋赞说:“不爱讲话的女孩子愈来愈少了。”
飞机降落,从心耳膜受到气压影响,嗡嗡鸣起,她用双手掩耳。渐渐她看到城市就在云层底下,真奇妙,什么都是第一次印象最深刻。
下了飞机,已看不到中文,从心跟着其它旅客走向信道,刚到海关大堂,忽然有两只大狼狗窜出来,从心吃惊,往后退,撞到人家身上,幸亏有人把她扶住。
那两只狗由一个黑大汉牵着,不停嗅闻,分明受过严格训练,名副其实是狗腿子。
从心身旁一位华人太太喃喃咒骂:“就可与纳粹德国盖世太保看齐,这回,专门对付华裔。〃从心一听,心凉了一截,呵,西方极乐世界与她想象中大有出入。
轮到她过关审查,没看见黄线,走得太近,被一个洋人挥手呼喝,叫她退后。
哗!这么凶,从心害怕,原来西方护照只在东方吃香,来到本家,人人都有,不外如是。
从心静静站在关员面前,她已经把自己当作燕阳,坦然无惧。那洋人只看了一下,就把护照还给她。
终于过了最后一关。
从心茫然,这下子可往什么地方去呢。
她看到那姓汤的少年在家人拥撮之下欢天喜地离去。领到行李,运气好,毋须搜查,走到马路,她无奈叫了一部出租车。
〃去哪里?〃从心只得把蓉街那个地址交给他。
车子飞驰而去。
先到永华大厦看看,情形不对,再找旅馆落脚。
已经豁出去了,不如沿路看风景。
高速公路上车水马龙,形态像一个未来世界,从心对这城市第一个印象是干净,大路上一件废纸垃圾也没有,怎么会收拾得那样好,从心看得出神。
司机把车停下,〃到了。”
从心抬起头,看到大厦门口有四个中文大字:永华大厦。
这时,警车忽然呜呜驶近,司机一听,立刻催促:“快付钱〃,见从心还在数钞票,伸手抢了一张二十元钞票就叫她下车。
他把车子一溜驶走。
从心拎着行李走近大厦。
只见一群华人围上来,议论纷纷。
〃有人跳楼,伏在后巷,已经奄奄一息,恐怕活不了。”
〃是哪个单位?”
〃自六楼跳下。”
又有人气喘地加入讨论:“六楼陈家两母女死于非命。”
〃什么?”
〃管理员发现母女倒毙在六楼室内,因此报警,随即发现有人跳楼,怀疑是他杀自杀案。”
从心拎着行李,强自镇定,静静避开人群走进大厦。她乘电梯到六楼。
一条长巷两边都是紧紧关着的门,门上钉着号码。
她按铃。有人来开门,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看她一眼,忽然欢呼:“妈妈回来了。”
从心又吓一跳,什么,她是别人的妈妈?
她走进昏暗的公寓,目光一时没有习惯,看不清楚,多日劳累焦虑,令她腿部发软。从心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不由主,昏倒在地上。
她只来得及听到自己的头撞在地板咚地好大声。
醒来的时候发觉躺在一张床上,天花板上吊着一架模型飞机。一定是那小男孩的睡房。
〃妈妈醒了。〃从心顾不得后脑炙痛,微笑地看着小孩漆黑大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我是子彤呀。〃他伏到从心身上。
从心伸手抚他的头顶。
〃爸爸,妈妈没事。〃他转头说。
屋里还有别人?哦,一定是屋主张祖佑。
〃你回来了。〃从心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中等身段的男子站在那里。
这一定是燕阳的丈夫。
原来她有至亲的夫与子,但是没有向从心提及,为什么?
从心的双目习惯了光线,她看到张祖佑面貌端正,但是不修边幅,有点褴褛,比起其它城市人,他环境似乎不大好。从心猜得到,永华大厦是一幢廉租屋,租客多数是华人。〃我……怎么昏了过去?”
〃你常常有贫血毛病。”
从心鼓起勇气问:“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张祖佑的语气有点讽刺,〃你愿意留下,我还敢说什么?”
他们的感情似乎不大好。他一转身,从心看出毛病来。
虽然在自己家里,他已经熟悉间隔,但他伸长手臂去摸到门框,肯定不会碰头,才走过去。
只有一种人会那样做。
从心轻轻下床来,试探地说:“六楼有人跳楼。”
〃是,〃他没有回过身子来,冷冷地答:“陈大文终于发了疯。”
〃他叫陈大文?”
〃是,来了十年,一直在工场拔鸡毛,终于妻子熬不住穷要与他分手,他最近曾多次与我诉苦,我知道会出事。〃从心像已经进入他们的世界。
肚子饿了,子彤取出包香肠,从心走过去,陪着他饱餐一顿。
张祖佑说:“我的命运,同阿陈差不多。”
子彤抢答:“不,妈妈这次回来,不会再走。”
他又说:“这一年时间,你在外头玩得很高兴吧。”
从心在简陋的厨房冲了咖啡喝,不敢大意,维持沉默。
从心已看出张的眼睛不好,也许,可以瞒他久一点。
子彤又说:“妈妈不会再走。〃他伏在从心背上。
从心一见就喜欢这孩子,她说:“告诉我,什么地方可以学英文。”
〃我带你去,〃子彤兴奋,〃中华会馆免费教授,走十分钟可到学校。”
〃哼,你的英语还不够好?〃张的反应相当冷淡。
从心轻轻问:“你吃过没有,我服侍你。”
〃不敢当。”
〃爸爸喜欢吃。”
子彤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