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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权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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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内,皇上接连召见韩绛、吕惠卿、文彦博、王韶、冯京、吴充、司马光、王硅、陈绎、蔡确、韩维、张操、元绛、曾孝宽、郭逮还有李宪共十六名大臣,询问对于修路与军屯、解除持兵之禁、允许部分兵器私营的看法……”司马梦求一面说,一面打量石越的神色,却见石越面凝如水,竟是丝毫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关于修路与军屯,似乎只有吕惠卿与文彦博说要从长计议,旁人倒没有反对……”陈良忍不住说道。

司马梦求笑道:“学生好奇的倒是司马君实的态度,他看起来竟然是似乎很支持这个提案。”

“那么纯父你的看法呢?”石越忽然笑容可掬的问道。

司马梦求微一欠身,道:“学生开始非常奇怪参政为何提出那样巨大的计划,但是想来有潜光先生参赞,大人又一向谨慎,其后必有深意。而其后之计划,学生亦以为可行,朝野间才被公子庞大的计划吓了一跳,立即又有新的计划提出来,相形之下,无不觉得这个计划实在可行。大人这可是以退为进之策?”

石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旋即笑道:“吕惠卿必然料不到我这么快抛出一个新计划。”

“但是学生更奇怪的,实在是司马君实的态度……”

石越淡淡一笑,司马光坚定的支持他的提案,原因可能有许多—石越纵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目前来说最不差的选择,彻底的打击石越对司马光来说完全没有好处,那只能让吕惠卿得利;而且,司马光也认为这个提案是值得一试的;但石越却知道,自己曾经向司马光许诺要力劝赵项“永不加税役”—这才是司马光支持自己的关键。但是这些事情,他却没有必要告诉司马梦求,只是淡然说道:“君实之政见,无非是不扰民,不白耗钱财。修路之事,只要不白白役使百姓,而是发给工钱,多用厢军,且不在农忙之时进行,反是便民利民之事,与君实之政见便无根本之冲突;军屯之事,朝廷之利,众所周知,虽或损蕃民之利,然纯父若读《资治通鉴》,便知君实是将中国之利益置于夷狄之上的,并无‘德被天下’类的想法。整个计划若有何问题,亦只在于是否同意商人参预进来,文彦博之反对,若我所料不差,便为此事。”

司马梦求思索了一会,笑道:“原来如此。”

“但是皇上虽然心动,亦不会轻易下定决心。毕竟牵涉甚大,因此,皇上的使者,一早就出发,分道前往西京与江宁,询问富弼与王安石的意见……”石越漫不经心的说道。

司马梦求一惊,愕然道:“参政果真料事如神!学生今日前来,其中一事,便为通知此事。”

石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泡沫,笑道:“但是最让皇上疑感不决的,还是我向皇上主张彻底解除持兵禁令,或者说放宽百姓持兵器之种类。将大量的兵器卖给百姓,甚至开放部分兵器生产民营,皇上心中不能没有疑感。但是太皇太后与太后心中,也会拿不准。”

“正是如此。”司马梦求点头说道:“皇上询问之大臣,反对解除持兵禁令者,有文彦博、吴充、王硅、陈绎、蔡确、曾孝宽五人,可怪者,是吕惠卿支持此事。而反对兵器民营者,则有整整十二位,只有王韶、韩维、郭遣以及吕惠卿认为可行。”对于吕惠卿支持此事,司马梦求多少都感到不可思议。

“无妨,兵器民营与否,不是目前要考虑的重点。何况,如若王安石与富弼皆支持,则皇上与太皇太后、皇太后心中便不会执着。只是吕惠卿为何会支持,我却一直没有想明白……”石越疑感的目光转向陈良与刘道冲、侍剑,三人脸上,皆是迷感之色。

“参政放心,此事学生会想办法查清楚。吕惠卿如此行事,必有他觉得值得这样做的理由。”司马梦求笑道:“学生此来,另一件事是想告诉参政,学生己经成功的将几名细作,安插进了夏国,而且是进入了几名大将的幕府。”

“哦?”石越倒当真吃了一惊。

“这要多亏了活捉的玛尔戮,还有董毡、包顺部……”司马梦求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

与此同时。

江宁城外,钟山。

一位葛衣老者静静的站在一杯新坟之前,凌厉的山风掀动老者的衣襟与发须,发出呼呼的声响,然而那个老者沧桑的身躯,却始终一动不动。数十步开外,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垂着眼帘望着老者的背影,似乎在等待老人的回头。几个素衣童子跪在墓前,默默地供奉着果品酒水。坟前所立之高大的石碑上,刻着一行遒劲的大字:“大宋故太子中允、天章阁待制、赐紫金鱼袋、赠天章阁直学士王君讳雾之墓”。

“阿弥陀佛!”一声洪量的佛号,从远处传来,但是王雾坟前的诸人,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竟没有一个人回头。驴蹄之声慢慢由远而近,一个中年僧人骑着一匹黑驴渐渐走近,他在坟前数十步远的地方下了驴,走到静立不语的中年人面前,又高宣佛号,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

中年人斜着眼睛望了他一眼,嘴角竟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微一欠身,淡声回道:“这位想必便是智缘大师。”

智缘微微一笑,回道:“不敢,施主想必是李潜光先生。”

“正是区区。”李丁文淡然回道,目光却始终不离葛衣老者,那个人,才是他千里迢迢来此的主要目标—前宰相王安石。

王安石却似乎没有意识二人的存在,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停留在那块高大的墓碑之上,久久不愿移开。他人虽己歌,亲人的悲痛却会长久的存在,爱子王雾与弟弟王安国相继去世,特别是聪慧的王雾在三十二岁的年纪英年早逝,给王安石与吴夫人的打击,是一种旁人无法体会的沉重。王安石的脑海中,不停的回放着王雾去逝之前的一幕幕情景:

王雾的病情略有好转,却忽然接到皇帝从京师送来的东西,使者只让王雾一个人看这些东西……

当晚,使者走后,王雾的病情忽然转重。

但第二天一大早,王雾又似乎清明起来,还问了书懂关于交趾的局势,朝中的情况。上午,王安石外出,王雾忽然烧掉了皇帝御赐的物什。

晚上,王安石回家,得知此事,大为生气,训斥了王雾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这是大不敬之罪。不料王雾却一反常态,默不作声,只是脸上却有愤然与灰心,那种死灰的脸色,让王安石也感到一丝害怕。

但是事情似乎就此过去,平平安安的过了许多天。直到那天终于到来……

王雾半卧半躺地靠在枕头上,皱着眉头,四处顾视,似乎在寻找什么。王安石与吴夫人连忙寻找,找了无数的东西,放到他眼前,王雾却总是看都不看一眼,半晌,方问道:“妹妹呢?”王安石的心立时就颤抖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个一向聪明的儿子,己经快不行了。吴夫人忍住眼泪回道:“在沛京。”王雾忽然咳了几声,道:“在沛京好。只须防住石越,此人狡猾虚伪,万不可掉以轻心。”吴夫人闻言,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王安石也硬咽得说不出话来。又听王雾皱眉咳道:“我……我……”好像每个字都在喉咙里生了根,要艰难的拔出来一般,

“我不会输给……给……石……”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完,王雾头一歪,便断了气。

王雾死后,皇家追赠官爵,入祠先贤祠,备极哀荣。但是这一切,对于王安石夫妇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换回己经死去的儿子!

王安石常常不自禁的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想起爱子王雾为自己出谋划策,那种种理想抱负—早知有今天这一日,又岂会有当日之事?偶尔,王安石也会想皇帝赐给王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每次想到这些,他都会晃晃头,把这个念头赶开,不愿意深想下去。

※※※

“相公,人死不能复生,还须节哀顺便。”智缘大步走近,在王安石身后低声说道。

王安石终于转过身来,李丁文这才发现,王安石比起在沛京之时,神态之间,老去不止十岁,但是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中,此时却多了一种深深的寂寥与与悲伤。他连忙深深揖礼,非常诚挚的说道:“元泽文章逸发,材不世出,不料天不能容一士,良可伤也。惟望相公节哀顺便,保重身体,使死者有灵,亦足欣慰。”

王安石注视着李丁文,目光闪烁,道:“吾儿去逝,子明亲自撰写祭文,遣使吊祭,吾闻入祀先贤祠,亦有子明建言之功,此德至深,未能面谢。李先生甫来金陵,即先祭拜吾儿,亦必是子明之托,先生回京之日,还望替老夫转达谢意。”

“相公何出此言?无论生前有何误会,我家公子却常常与我辈提起,元泽良材美质,一心为国,有公无私,堪称贤士,国事之分歧不可引为私情之嫌怨。”李丁文态度诚恳谦和,与平时不可一世的神态,宛若两人。

“李先生此来,想必是身怀使命。”王安石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深远,连李丁文也难以知道他心中所想。

“相公料事如神。我家公子在这几日之内,便向会皇上提出一系列之政策主张,因涉及朝廷理财之要,公子担心自己年轻少识,或有间失,故特遣在下东来,向相公请教。这是我家公子给相公的书信。”李丁文一面说,一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王安石。

王安石接过信来拆开,只见上面写道:“越顿首相公阁下:某愚不量力,而欲有为于天下……”信中不过略表慰问谦逊请教之意。他一眼看过,又将信收起,道:“子明过谦了,《货币乘数效应》一文,我曾见过《西湖学刊》的转载版本,其中道理之巧妙,实非常人所能及。

《苏石奏折》之规划,虽则过于骇人听闻,然于长远来看,却也是有利之事。非大有为之人,不敢及此。“

李丁文淡淡一笑,道:“然此次前来就教者,却是之后我家公子又提出的一系列计划。”他忽然走到马边,抽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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