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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杀 作者:言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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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鼎刚刚稳住马晃的晕厥,宇文恺这顿责问又差点没把他气得翻个白眼再昏过去。他勒紧缰绳跳下马鞍,又把被颠簸得仿佛只剩一口生气的女子也抱下马来,大声驳斥说:“安乐兄你胡扯些什么?!这位是范家的品湘小姐,今天白天他父兄向她逼婚,非要她下嫁奴才。她死活不肯,搞得满庄风雨。幸好我在她家借宿,她才好来找我,我想先把范小姐安顿好,再回庄上一拳打死那个恶奴,再把她那无良的父兄该杀的杀,该剐的剐……”
  
  宇文恺见王鼎真的动了气,直到他的脾性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万一搞不好还真能出人命。他赶紧也跃下马来,拉住王鼎说:“王兄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一个区区奴才,你打死他恐怕还会脏了自己的手。你要是为范姑娘着想,也不好伤她父兄性命。况且你如此匆忙,要把范姑娘送到何处去?”
  
  王鼎犹怒气满胸地说:“送到我家!”
  
  宇文恺忙拉他过来,低声说:“范小姐毕竟还是范家的人,你若将她擅自三带到府上,倘若范家告你强抢女儿。官司输赢先放在一边,岂不是有损令尊的美誉?我看不如先将范姑娘送回庄上,你可以陪着她,无论和我一起还是和长生一起,既能有个照应,范家也说不出什么。”
  
  王鼎向来比较佩服这个朋友说话的分寸,方才一番分析,他火气也消下许多,于是点点头说:“宇文兄言之有理,我们这就回去。”回头又安抚范品湘道:“品湘你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不管什么人对你不利,我都一拳打死。”
  
  范品湘边抹眼泪边无语点头,麹敏看她可怜楚楚的样子禁不住也心酸起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说:“范姑娘,不要哭了,有我们在这里护着你,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来来,跟我坐这匹马吧,那匹马野性难驯,叫他们男人去坐……”
  
  宇文恺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女子骑上自己那匹好马,跟他们打声招呼后便策马而去,再瞧瞧王鼎那匹兀自东窜西跳,打着喷鼻很不服气的野马。想想方才同麹敏共乘一骑,何等和美?如今不但斯人独去,还要忍受抱着王鼎挨畜牲欺负。念到这里他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王鼎那匹马本是西域好马,但是好马就像演艺界的大腕,往往脾气大不听人摆布。原来只有一人骑乘它也就罢了,方才居然上来两个人,它怎么能心情舒适。哪料到这还不算,如果又骑上了两个更重的汉子,它脾气自然越发不顺,一路上急冲急停,左摇右晃,上跃下摆,比现在坐过山车都要刺激。王鼎在前面抓紧缰绳,宇文恺在后面揪紧王鼎的袍子腰带,两人都不敢睁开眼睛,任凭这匹野马耍着性子朝前冲去。
  
  后世有话说“困境促发思考”,宇文恺为了减轻颠簸不宁的痛苦,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其它事情上去。他忽然想到范家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奴才,究竟原因何在?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便询问王鼎。王鼎也正被马折腾得痛不欲生,巴不得有人同自己说话,便滔滔不绝地把昨晚的壮举描绘一番。宇文恺听他说完,便急忙问道:“王、王兄,你说昨晚、晚上那个恶奴王义、义、义——这该杀的死马、马——他在外面哭笑了整整一夜、夜……”
  
  “哈、哈……是啊,他要是、是敢停住,我就出去废了他……”
  
  “可、可是第二天范家父子就非要把范姑娘嫁给他、他么?”
  
  “是啊,这两个、个蠢透的混蛋!”
  
  “那就说明他们父子两个人一夜未归啊,你、你想,他们如果这么看重王义、义、义,又怎么会忍心让他在外面哭笑一夜呢呢呢……王兄,把这马宰了吧……”
  
  “千万不要乱说,这马通人性,你、你说它、它坏话,它会发飚的……你看!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范小姐昨晚曾对我说,她父亲和哥哥好像有什么求到那个恶奴的地方,而、而且她本来就是养女……”
  
  “王兄,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能、能不能牵马过去……再多一会儿我就要死在马背上了……”
  
  二人下马早是精疲力竭,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但是根本没有呕吐的力气。再回头看看那匹大获全胜,趾高气扬的马,两个人恨不能立刻将它杀掉痛嚼其肉。
  
  二人牵马进了庄子便看见一群人沸沸扬扬围拢着,不晓得这里又出了什么夭蛾子,正想上去看看,便看见庾养带着麹昭,像那匹野马一样窜跳出来,见到他们两人,二话没说伏身便吐。宇文恺急忙跳开,这才没有沾染一身污秽。那匹马见此狼狈情形,高兴地仰头长嘶。只听到庾养一边呕吐一边说道:“范家的奴才王义被杀了,脑袋被砸得稀烂,真的太恶心了……”

  十五、
  
  说实在话,我有时真想痛痛快快教训妻子一顿,为什么总是到了关键时刻就把我支走?没什么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她都是把我关在门外,而同林瑛或者小余偷偷商量事情?难道我就没有付出努力么?我虽然不是案情的最终破解者,但如果少了我的博闻强识,少了我的沟通和调查,她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么?!
  
  我眼看着她们两个走进屋子,笑嘻嘻地把我拦在门外,然后又毫无顾忌,毫不考虑我的感受地重重关上房门。当时我一股怒火便冲上头来,真想扑过去一脚把门踹开,然后揪起妻子,厉声呵斥道:“赶快给我走!给我回家刷碗去!你要赶晃宕一秒钟,立马给我卷铺盖走人!”
  
  但是没有办法,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集善良、纯朴、宽厚、仁慈为一身的好人。所以我只好在门外从暴跳如雷到怅然若失,最后用各种阿Q主义的理由哄得自己开心之后,这才把刚刚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抛在脑后,决定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我自己先到村子里去走走。
  
  我从四楼走下去,忽然看见柏芽儿也扛着画夹下楼,便跟她打声招呼问:“怎么陈光辉没和你一起?”
  
  柏芽儿的脸顿时变得阴沉铁青,她横眉怒目地说:“言先生,请你注意一点,我同那个人没有丝毫关系。”
  
  我暗骂自己刚才被气昏了头,怎么问出如此没有头脑的问题来,便赶紧向柏芽儿道歉。柏芽儿倒也宽宏大量,或许也是看我慌头呆脑的样子可怜吧,她只是向我笑了笑,露出两颗颗爱的虎牙来。
  
  我刚想告辞他往,忽然想到柏芽儿的姓氏不正好和柏家坪的村名重合么?难道她和这个村子有着某种联系——如果阮家的女儿在世的话,不也跟她年纪仿佛么?想到这里我便又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她,装作无所事事地问:“柏小姐,你这是去哪里写生么?”
  
  柏芽儿点点头说:“不错,我去村子和山里面写生,怎么,言先生,你好像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我赶紧说:“对呀,我正好一个人无聊,不如一起跟你去转转,也好散散心。”
  
  柏芽儿再度露出虎牙笑着说:“你们家那位母老虎不会吃了你吧?”
  我正为自己受的不公正待遇窝火,柏芽儿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我勃然变色骂道:“她敢?!看我抽不死她!”
  
  柏芽儿嘴角掀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既然你有当武松的勇气,那好,一起去吧。毕竟我一个人去山里还有些担心呢,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
  
  “陈光辉今天去哪里了?”我还是有些好奇,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怎么如今只剩下一个了?
  
  “哦,我拒绝了他,他正伤心呢。”这次柏芽儿倒没有为我的问题愤慨,而是轻描淡写地说。
  
  我思索着樋口给她的比喻——“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仔细打量着这个穿着宽袍大袖Hip…Hop样衣服的女孩子,难道她真的是一个表面冷漠,内心狂炽的人么?
  
  柏芽儿看到我在出神地望着她,冷笑一声提醒道:“喂,干嘛呢?”
  “哦哦,”我赶紧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在想,陈光辉是一个既有钱又有貌的人,对你有那么好,你为什么还会拒绝他呢?”
  
  柏芽儿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说:“怎么说呢?你听说过阿斯伯格综合症么?”
  
  我摇摇头,她笑了一下说:“别怕,我现在早就恢复了——AS…PER…GER(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给我拼着),我小时候就是这种病的受害者。这种疾病是一种儿童心理疾病,它并不会带来智力障碍或者认知障碍,而是缺乏交往技巧,不相信人和人能够沟通,而且拘泥于某种特殊的兴趣不能自拔。我那时的怪癖,就是每天拿着笔,把目所能及的一切都画下来,每天都拼命的画着,把彩笔画烂了换蜡笔,蜡笔画秃了换铅笔。就这样很少跟别人来往,一直不停地画下去……”
  
  “你现在也在一直不停地画呀。”我开个玩笑说。
  
  “笑话我是不是?”她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踩灭火星,“我要是还在犯病,你根本不可能跟我说话,我也不会领着你到处转悠。你也许会怀疑我为什么会得这种闻所未闻的怪病吧?”
  
  “确实是挺奇怪的,无论是名字还是病本身。”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在上小学之前,一直是在孤儿院度过的——也就是说,我是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孤儿。”

  柏芽儿的“自白”令我目瞪口呆,刹那间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的激动骤地涌上心头。我无法遏制住自己加速的心跳,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耳鼓中撞击的砰砰声。天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妻子和余以清辛苦半天没有调查出来的凶手,如今就要在我的面前承认了!我竭尽全力平抑住自己的急促的呼吸,使劲挤出一点微笑来显示自己的镇定,然后慢慢地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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