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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白瑟太太似乎不懂他的意思,因此哈士托继续说下去:“他们都坐在饭桌上时——欧丁小姐她说,‘我们可都到了’——就连这句话也叫我吓了一跳!让我想到一个驯兽师把一大群野兽关进笼子里,然后把门一关。我突然感到好像我们都掉进一个陷阱里。”
“哎呀,哈士托先生,”史白瑟太太说,“你一定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不是我的消化问题。是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刚才前门‘砰‘的一声,而史春吉太太——我们的史春吉太太,奥德莉小姐——她好像中枪一样跳了起来。还有,沉默得出奇。他们都非常古怪。好像突然之间,每个人都不敢讲话一样,然后他们又同时打破沉默,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够让任何人感到难堪的了,”史白瑟太太说,“两个史春吉太太同时在一个屋子里,我的感想是,这不高雅。”
在餐厅里,正出现一次哈士托所描述的沉默。
玛丽·欧丁费了一番心力才转向凯伊说:
“我要你的朋友,拉提莫先生,明天晚上来这里吃饭!”
“噢,好。”凯伊说。
奈维尔说:
“拉提莫?他人在这里?”
“他住在东头湾旅馆。”凯伊说。
奈维尔说:
“我们可以找一天到那边去吃晚饭,最后一班渡船是到什么时候?”
“深夜一点半。”玛丽说。
“我想那边晚上可以跳舞吗?”
“那边住的大部分都是些老头儿。”凯伊说。
“这对你的朋友来说可不怎么好玩。”奈维尔对凯伊说。
玛丽很快地说:
“我们可以找一天到东头湾去游泳。现在天气还相当暖和,而且那边的沙滩很可爱。”
汤玛士·罗伊迪低声对奥德莉说:
“我想明天出海去。你去不去?”
“我想去。”
“我们可以一起出海。”奈维尔说。
“我以为你说过你要去打高尔夫球。”凯伊说。
“我是想过要去高尔夫球场。可是那天我在那边出了丑,打得糟透了。”
“真是悲惨!”凯伊说。
奈维尔好声好气地说:
“高尔夫球本来就是种悲惨的运动。”
玛丽问凯伊打不打高尔夫球。
“打——多少打一点。”
奈维尔说:
“凯伊要是多花一点功夫,她会打得非常好。她的摆动很自然。”
凯伊对奥德莉说:
“你不会任何运动吧?”
“不见得。我多多少少打点网球——不过我是个很差劲的运动员。”
“你还弹钢琴吗,奥德莉?”汤玛士问。
她摇摇头。
“现在不弹了。”
“你以前弹得很不错。”奈维尔说。
“我以为你不喜欢音乐,奈维尔。”凯伊说。
“我不大懂音乐,”奈维尔含糊地说,“我总是奇怪奥德莉的手那么小,怎么弹八度音阶。”
奥德莉正放下吃甜点的刀叉,他看着她的手。
她有点脸红,很快地说:
“我的小指很长,我想这很有帮助。”
“那么你一定自私,”凯伊说,“要是你不自私,你的小指会很短。”
“真的吗?”玛丽·欧丁问说,“那么我一定不自私。看,我的小指都相当短。”
“我想你是非常不自私。”汤玛士·罗伊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
她脸红起来——同时很快地继续说:
“我们之中谁最不自私?我们来比比小指头。我的比你短,凯伊。不过,我想汤玛士的比我短。”
“我赢你们两个,”奈维尔说,“看。”他伸出一只手。
“只是一只手而已,”凯伊说,“你左手的小指是短,不过你右手的小指就长得多了。左手代表天生的,而右手才是人为的。所以这表示你天生不自私,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自私多了。”
“你会算命吗,凯伊?”玛丽·欧丁问。她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有个算命的告诉过我,我会有两个丈夫和三个孩子。我得加加油了!”
凯伊说:
“那些小小的交叉手纹并不代表孩子,是代表出国。那表示你会出国三次。”
“这好像也不可能。”玛丽·欧丁说。
汤玛士·罗伊迪问她。
“你常旅行吗?”
“不,几乎没去过。”
他听出她话中隐藏着遗憾意味。
“你想去吗?”
“最想不过的了。”
他迟缓地回想她的生活,一直侍候一个老妇人。冷静、老练、优越的治事能力。他好奇地问:
“你跟崔西莲夫人住一起很久了吗?”
“将近十五年了。我父亲去世后我就来她这里了。他瘫痪在床上好几年才去世。”
然后,她回答她感到他脑子里真正想问的问题说。
“我今年三十六岁。这是你想知道的,不是吗?”
“我的确在想,”他承认说,“你可能——看不出你的年龄有多大,你知道。”
“这可有点模棱两可!”
“我想也是,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那忧郁、体贴的眼光并没移开她的脸上.她并不感到尴尬。他的注视并不令人感到自卑——而是真诚、体贴、带着兴趣的注视。她发现他的眼光停在她头发上,伸手摸摸那缕白发。
“这,”她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我喜欢它。”汤玛士·罗伊迪简单明了地说。
他继续看着她。她终于以有点好玩的语气说,“好了,看够了吧,怎么样?”
他褐色的脸孔一阵泛红。
“噢,我想这样盯着你看是没有礼貌。我在想——想你真正是什么样的人。”
“拜托。”她匆匆站了起来说。当她挽着奥德莉的手臂走向客厅时说:
“屈维斯老先生明天也会来吃晚饭。”
“他是谁?”奈维尔问。
“路华斯·罗德介绍他来的。一位讨人喜欢的老绅士。他住在‘宫廷’旅馆。他的心脏衰弱,身体很虚,不过各方面官能都很好,而且他认识很多有趣的人物。他是个执业律师或是高等法院辩护律师——我忘了。”
“这里每个人都老得可怕。”凯伊不满地说。
她正站在一座高脚灯下。汤玛士正朝着她那个方向看,就像任何落入他视线中的东西一样,她引起他缓慢、感兴趣的注视。
他突然为她那强烈、激情的美吃了一惊,一种色彩鲜明、活力充沛的美。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往奥德莉,苍白、祥和,穿着银色的衣服。
他兀自微微一笑,低声说:
“红玫和白雪。”
“什么?”在他一旁的玛丽·欧丁说。
他重复说了一遍。“就像那古老的神仙故事,你知道——”
玛丽·欧丁说:
“非常恰当的描述……”
5
屈维斯先生赞赏地吸饮着手中的一杯红葡萄酒,非常好的酒。晚餐的菜做得也很好,吃起来非常舒服。显然崔西莲夫人跟她仆人之间相处得融洽。
尽管女主人卧病在床,屋子里还是整理得很好。
或许,遗憾的是红葡萄酒上桌时,女士们都没有回避退出餐厅。他喜欢老式的规矩——但是这些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一套。
他的目光落在奈维尔·史春吉那艳丽夺目的现任太太身上。
今晚凯伊出足了风头。在烛光下她的美闪烁耀眼。在她一旁,泰德·拉提莫光洁滑溜的头倾向她。他在为她助阵。她感到信心十足,得意洋洋。
光看这幕充满灿烂活力的景象,就足以使屈维斯先生的一把老骨头热活起来。
年轻——真的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年轻!
难怪做丈夫的会昏了头离开了他的前妻。奥德莉坐在他一旁。很有味道的女人,淑女型——不过,在屈维斯先生的经验里,就是这种女人会一成不变地遭到被遗弃的命运。
他瞄着她看。她低下头看着她的餐盘。她那不为外界所动的态度似乎包含着某种意味,令屈维斯先生吃了一惊。他更仔细地看着她。一头住上梳拢的秀发配上贝壳般的小耳朵显得格外迷人……
他意识到餐厅有了变动,有点吃惊地从个人沉思中醒转过来。他匆匆站了起来。
在客厅里,凯伊·史春吉直接走向留声机,放了一张舞曲唱片。
玛丽·欧丁抱歉地对屈维斯先生说:
“我相信你一定不喜欢爵士乐。”
“没有的事。”屈维斯先生客套地说。
“或许,待一会儿我们可以打打桥牌?”她提议,“不过现在还不能开打,因为我知道崔西莲夫人等着跟你聊一聊。”
“那太好了。崔西莲夫人从没下楼来?”
“没有,她以前常坐轮椅下来,所以我们才装了电梯。不过如今她宁可留在她自己房里。她可以在那里高兴找谁去谈话就找谁去,像皇室诏见一样。”
“说得好,欧丁小姐。我总是感到崔西莲夫人有种皇族的味道。”
在客厅中央,凯伊滑开了慢舞步。
她说:
“把那张桌子挪开,奈维尔。”
她的话语独断而自信。她的两眼闪烁生辉,樱唇轻启。
奈维尔服从地移动桌子,然后向她趋近一步,但是她巧妙地转向泰德·拉提莫。
“来吧,泰德,我们来跳舞。”
泰德的手臂马上拥起她。他们舞着、摇摆着;舞步配合得十全十美,表演得十分精采。
屈维斯先生喃喃说:
“呃——相当精采。”
玛丽·欧丁听了有点畏缩——然而屈维斯先生当然只是出自单纯的赞赏,别无他意。她看着他那张睿智的老脸。脸上表情心不在焉,好像他心里正在想着什么。
奈维尔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朝着站在窗边的奥德莉走去。
“跳舞吧,奥德莉?”
他的语调正式,几近于冷淡,令人感到他的邀请只是出于礼貌。奥德莉·史春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朝他移近一步。
玛丽·欧丁跟屈维斯先生寒暄了几句,屈维斯先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