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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鸿还年轻嘛!来日方长,希望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大家又鼓掌又叫好,这样短
短几句话,已经表现出杜世全对若鸿的“承认”,大家就更围绕着若鸿和芊芊,发疯般的
闹起酒来。梅若鸿几杯下肚,就已经轻飘飘的,整个人都被欢欣和喜悦所涨满了,太高兴
了,他站起来,就向大家举杯:
“谢谢你们大家,谢谢伯父,谢谢芊芊,谢谢醉马画会,谢谢!画画,是我从小的梦
,这许多年来,画得非常艰苦,可是,现在,所有的泪水汗水,都化为喜悦和满足了!一
个画画的,最重要的是要得到赏识和肯定,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够了!我要敬三太株式会社
的贾社长,可惜他已回日本,不能来参加宴会!我要敬伯父伯母、芊芊、醉马画会,我要
敬每一个每一个人!”大家又疯狂般的鼓起掌来,若鸿倒满酒杯,真的一一去敬。“一奇
三怪”更是抓住他不放,猛灌他酒,有的说“嫉妒”,有的说“羡慕”,有的说“又嫉妒
又羡慕”……闹了个没完没了。大家嘻嘻哈哈,喜气洋洋,真是欢乐极了。
就在这一团欢乐中,永贵忽然急步跑进客厅,对世全紧张的报告说:“门外,汪子默
先生带着两个人来了,他们推一辆大板车,车上全是画,已经进了院子,汪先生说要找若
鸿少爷!”
“子默?”若鸿一惊,酒醒了半,立即就眉飞色舞了。“他来了!他还是赶来了!我
就知道嘛,知音如子默,怎么可能不理我……”说着,他就放下酒杯,奔到外面庭院里去
了。
“可是,老爷!”永贵不安的说:“那辆板车上,好像就是若鸿少爷卖掉的画!”“
□”的一声,芊芊手上酒杯,摔碎在桌上。她跳起身子,追了出去。这样一追,所有的人
都觉得不对劲了,“一奇三怪”和谷玉农,全都跑了出去。杜世全、意莲、素卿、小葳跟
着跑出去,然后,所有的宾客都跑出去了。
庭院中,子默昂首伫立,脸色阴沉。在他身后,两个随从推着一辆大板车等候着。
“子默,”若鸿有些惊疑了:“你……你……你是不是来参加宴会?”“哼!”子默
冷哼了一声,大声说:“梅若鸿,你认得这些画吗?”子默抢过板车把手来,把那一车子
画,全部倾倒出来。一阵乒乒乓乓,画框一个接一个滚落于地,玻璃纷纷打碎。若鸿惊呼
着:“是我的画!怎么?是……我的画!”
子默把板车甩得老远,说:
“是的!你的画!现在,你该明白了,是谁一口气买了你二十幅画?”“是谁?是三
太株式会社……”若鸿说不下去了,酒意全消,脸色倏然间,变得比纸还白。一阵寒意,
从脚底上升,迅速窜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发起抖来:“不是你,不是你……我不相信……
”“就是我!”子默大声的说:“哈哈哈!画是我买的,人是我请去的,贾先生就是假先
生,什么三太株式会社,在哪里?你看看这些画。”他一幅幅举起来:“‘奔’、‘沉思
的女孩’,‘破晓’、‘不悔’……”他再一幅幅丢进画堆里。
“我的画!真的是我的画!”若鸿忍不住要上前去。
“站住!”子默大喝,声如洪钟。“你的画,但我花钱买下来了,现在是我的画了!
”他跨前一步,用手指着若鸿的鼻子,痛斥着说:“你这个人,交朋友为了你的画,谈恋
爱为了你的画。为了画画,你可以把友谊、爱情、责任、道义一齐抛下!我自有生以来,
没有见过比你更自私、更无情的男人!我终于彻彻底底把你看透了!人生,已经没有任何
事可以教你心痛的了!除非是……”他停住了,从随从手中,接过一瓶煤油,就把那瓶煤
油迅速的倾倒在画堆上。嘴里大声说:
“烧掉你的画!”“子默……子默……不要……”
话未说完,子默已划燃一根火柴丢进画里。轰的一声,火焰立刻窜了起来,迅速的熊
熊烧起。画框全是木制,噼里啪啦,烧得非常快,火焰窜升得好高好高,把庭院照射出一
片红光。夜色中,令人怵目惊心。
整个庭院里的人全惊吓万分。一时间,叫的叫,跑的跑,躲避火焰的躲避火焰,要救
火的要救火,大家乱成一团。
若鸿没命的冲上前去,不顾那熊熊大火,他抓起一张画,但被烫伤了,只好又丢下,
又去抓另一张,又被烫到了,再丢下,他再去抓一张,又去抓一张……火光映着他凄厉的
脸,照红了他的眼睛,他的头发披散了,眼神昏乱,脚步踉跄,像一个中了几万支箭犹不
肯倒地的疯子。
“若鸿!”钟舒奇喊:“别让火烧到了房子……”
“永贵!大顺!”杜世全喊:“拿水来救火!快!”
“大家来救画呀!”叶鸣大喊。
陆秀山、叶鸣、沈致文全冲上前去,想要救画,但火势非常猛烈,大家根本无法接近
。
混乱中,老朱、大顺已带着众家丁,提着水奔过来,一桶桶水对画浇了上去。水与火
一接触,一股股白烟冒了出来,嗤嗤作响。蒸腾的热气,逼得众人更往后退。芊芊死命摇
着若鸿的手,终于甩掉了他手中一张燃烧着的画,水立刻淋上去,画与画框,全化为焦炭
。
片刻之后,火势终被扑灭。那二十张画,全部变成焦木和残骸,兀自在那儿冒着烟,
时时爆裂出一两声声响。四周的空气,沉寂得可怕,宾客们围了过来,个个惊魂未定,见
所未见,都震惊已极的呆看着这一幕。
若鸿凝视着地上的焦木残骸,整个人似乎也变成了焦木残骸,好半天,他不言也不语
。然后他晕眩的、踉跄的跌坐在那堆焦炭之前,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喉中干号着:
“呦,呦,呦……”像一只被宰割的动物,正耗尽生命中最后一滴血。这惨厉的声音,使
芊芊心魂俱碎,她扑跪上前,抱着他的头,凄声狂喊:“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若鸿啊…
…”
钟舒奇笔直对子默走过去,双手握拳。
“子默,你太过分了!”
“过分?”子默冷冷的说,看着在地上干号的若鸿:“梅若鸿!你痛苦了?你也知道
什么叫痛苦了?回想一下你所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那么你现在所承受的,实在是微不
足道!”
芊芊抬头,恨极的瞪向子默。然后,她跳起身子,就发狂的扑向子默,疯狂的去捶他
,打他,踹他,哭喊着说:
“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怎么可以?你太可怕了!你简直比魔鬼还邪恶……你不知
道若鸿是那样敬爱你,那样崇拜你,你的一句赞美就可让他升上了天啊!你说他画得好,
他就快乐得像个孩子似的!他是那么重视你的友谊啊……你居然用一把火烧掉了他所有的
画!你不只是烧他的画,你是烧掉他的生命啊!你怎能做这么残忍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呀……”子默推开了芊芊,后退了一步。大声的说:
“我确实做了件残忍的事!但是,梅若鸿做了多少件残忍的事,他甚至连感觉都没有
!”
说完,他掉头离去,两个随从,也紧跟而去。
杜世全看到这儿,颓丧、失望和惊愕,已使他无法承受。哀叹了一声,他脚步不稳的
走回大厅里去。意莲和素卿紧紧跟着他,他倒进了椅子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呻吟
着说:“原来不是什么富商买他的画……原来只是他的好朋友买了他的画,买他的画,不
是为了爱他的画,是为了烧他的画……唉唉!我不懂,这个,我已经完全跟不上了!可以
为恋爱文身跳楼,可以为报复买画烧画……我被他们打败了……我输了!我输了!”夜深
了。
若鸿一直坐在那堆灰烬前面,用手抱着头,动也不肯动。宾客们都叹息着一一散去。
围绕着若鸿的,是一奇三怪、谷玉农和芊芊。他们想劝他进屋去,劝他治疗一下手上的烫
伤,但他不肯移动身子,也不肯让人看他的手。永贵请了大夫来,他坐在那儿,就是不肯
动,大夫才碰到他的肩,他就嘶吼的号叫起来:“走开!不要碰我!谁都不要碰我!不要
!不要!……”
芊芊心碎神伤,五内如焚。她扑了过去,推开大夫,用力摇撼着若鸿,泪如雨下,一
边哭着,一边大喊出声:
“你活着,为了画画!你的生命,为了画画!即使我这么强烈的感情,都不曾动摇过
仍然画画的意志!但是,画画不能缺的,是你的狂热,你的眼睛,你的手……现在,你不
让大夫治疗你的手,你预备废掉这只手吗?你预备一生不再画画吗?以前爹要废掉你的手
,我不惜从楼上跳下来阻止,你忘了吗?”她哭着,用力去拉他的手腕:“起来!起来!
我不许你这样子!我不许你停止画画,我不许你废掉这双手……我不许你放弃,从此,你
的画画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她用尽全力,竟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为了
我,你一定要继续画下去!为了我,你一定不能被子默打倒!为了我,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为了我,你一定要珍惜自己!”
这一番摧肝裂胆的呼唤,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