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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点正经没有 (顽主续篇)-王朔-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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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就得抗着。我不是反对拍,拍你倒是拣个有钱的拍呀?现在纯粹是穷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蹿了起来,“还有没有原则?国民党给你钱你也去拍?知识分子的人格、气节什么的还讲不讲?”
  “你们俩都有理,都没错——我错了我没理还不行?”吴胖子急赤白脸地说,“我混蛋我不是人,你们全他妈是好人老实人受欺负的人。”
  “我看咱们也别让方言为难了。”刘会元说,“咱抓阄算了。谁抓着什么就玩什么,也别争也别躲。”
  “同意同意。”于观和丁小鲁附和。
  于是我们弄了五个阄,分了五个主义五个流派,搁刘会元手里摇了摇,一齐扔桌上。
  大家纷纷下手抓,抓到手里打开,于是文坛新格局从此确定。吴胖子和刘会元对换,他写乡下事刘会元现代派加性,我接了于观的衣钵重点写社会,丁小鲁接了我的位子当文人,而于观改搞评论了。
  “就这么定了,不许换了。”刘会元说:“大家回去分头发奋吧。”
  黎明,一轮红日在窗外群楼之间冉冉升起,把阳光洒向人间。大家互道珍重,握别而去,相约记住这日子,二十年后再相见。
  “还是这点儿,还是这地方,到时候咱们不玩麻将了,举杯赞英雄,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二
  于观正在马路边儿一个平板车书摊旁翻看着各种“阴阳合璧”、“阴阳裂变”之类的书,双膝突然被人从后用力顶了一下,两腿一弯差点没跪下,勃然大怒举起拳转身四处张望:“孙子……”
  “这儿呢这儿呢。”有人在他鼻子尖儿前提醒。
  于观正睛一看,马青一脸幽怨地瞧着他。
  “是你呀。”于观露出笑容。
  “别,别跟我套近乎。”马青皱着脸摇手,盯着于观难过地说,“哥儿们你太不够意思了。”
  “怎么了?”于观茫然不解,“我最近也喝着粥呢,见了饭馆就自卑。

  马青根本不听于观解释,只是一个劲儿盯着于观反复问:“你说好事我什么时候忘过你?你说,好事我忘过你没有?”
  “我什么时候来好事了?”于观摊着两手诉说,“我有小半年净倒霉了。”
  “你们搞文学为什么不叫上我?”马青痛心地说,“瞧不起我?”
  “咳,这事呵。”于观如梦方醒,“这是好事吗?我这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
  “我怎么就不能当个作家?”马青不依不饶,“大街上我都坐了,坐家算什么?”
  “我是怕耽误你。耽误我也就耽误了,你还年轻,还有希望,吃碗干净饭不行嘛?”
  “我不怕耽误,我就是奔耽误来的。谁让咱们是朋友的?哪能光同欢乐不共患难呢?人生一世么,不遭点罪哪知日子甜呵?”
  “你要这么说。”于观动容,“那我答应你了。”
  马青顿时露出笑容,亲亲热搂着于观肩头:“换了你,见我走向深渊,你能不挺身而出么?救不了起码能做到同归于尽吧。”
  于观连连使劲点头,“不过我一人说了还不能全算,还让其他人认可一下,我们现在也相当于一个组织了。”
  “你们算把我害了。”丁小鲁一脸憔悴地从书桌前抬起头,对于观和马青说,“我不吃不喝坐这儿七天七夜了,总也拍不到马屁股上,一写就在蹄子上一写就在蹄子上。”
  “看来不承认这是门学问是不行了。”于观叹着气说,“咱又拿自己当作家要求,总不能拍得太一般太浅薄。”
  “就是。”丁小鲁愣愣地看着稿纸,“也就是题目还像那么回事,剩下的没一句人话。”
  “什么题目?”马青凑过去翻稿纸,念小说名字:“《特深沉》,名字起得果然好,文章不作足可惜了。”
  “实在不行只能这么发表了。”丁小鲁若有所思地说,“标题:《特深沉》;作者:丁小鲁;括弧:此处删去一百二十万字;结尾:某年某月写于秋风秋雨斋。”
  “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于、马二人赞同道,“要不名字可惜了。”
  “噢,对了。”于观转移话题,“我们来是为一件别的事想跟你商量商量。马青想入咱们作协。”
  “我确实是走投无路了。”马青诚恳地说,“但凡还能混下去我决不加这塞儿。都五尺高的汉子,谁不要个脸?张嘴申请救济我已经愧的不拿正眼瞧您了。”
  “我是没意见的。”丁小鲁说,“有饭大家吃,这道理我是懂的。问题是方言他们同意不同意,这我可心里没谱。”
  “咱们一起去跟他们说呗。”于观说,“这帮家伙黑是黑,恻隐之心总还是有吧?”
  “你能约上他们吗?上次说好了二十年后再相见。”丁小鲁对马青说,“你要早点来就好了,那咱就一起入会了。现在只怕他们都在分头进行创作,怕受打扰不见人。”
  “我这不是才听到信儿么。昨天我上街上打酱油捎带着买两张当场开奖的彩票,听存车的老太太嚷嚷:‘全市的流氓都转业当作家喽!’我酱油瓶子一扔撒腿就跑,转了大半个北京城,好容易才找着于观。”
  “咱找他们一下试试。”于观对丁小鲁说,“争取一下,创作再忙,一会儿工夫还是有的。”他转脸问马青,“你跟方言有交情吗?”
  “幼儿园的时候我们俩在一班。”马青说,“我们俩净打架。”
  “有交情就好,那这事好办多了。”
  “嘘——”我用手指按着嘴唇对吴胖子说,“小点声,别让隔壁听见。

  我、吴胖子、刘会元三人轻手轻脚地洗着麻将牌,一点声音没有地码着牌,悄悄地出牌:“发财。”
  “咚咚。”有人敲门。
  “假装不在家,别理他。”我们三人闷头不吭声地玩牌。
  “咚咚咚!”门越敲越响。丁小鲁在门外喊,“吴胖子,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碰——四筒。”
  “吃——大饼。”
  “和了!”
  “吴胖子,你开不开门,不开我可卸门板了——于观拿改锥去。”
  “不行我得去看看了。”吴胖子坐不住了,“不然我们家改过道了。”
  “这丁小鲁怎么那么烦呐?”我恼火了,“不好好在家创作,串什么门呵?不让串还不行。”
  “你们俩别吭声,我去看看她有什么事?”
  吴胖子带上房门出去。
  “方言刘会元在不在你这儿?”丁小鲁领着于观、马青往里闯。
  “不在。”吴胖子堵着门说,“说好了下半辈子再见,就你不守规矩,这礼拜我见你八回了。”
  “安佳可说是到你这儿来了。”丁小鲁推开吴胖子,“你让开,让我进去看看。”
  她很快走到我们藏着的紧闭的房门前。
  “别进去,我们里头那姑娘还没穿衣裳呢。”吴胖子在后面喊,“这人怎么这样?直接就往人家男同志卧室钻。”
  “你骗谁呢?”丁小鲁哐地把门推开,冲着笑嘻嘻坐在屋里的我和刘会元说,“好呵,把我讧去关禁闭,你们几个倒悄悄闷这儿乐上了。”
  “我们这儿研究工作呢。”我一本正经对丁小鲁说,“别老净把我们往坏处想。”
  “是是,没说你们干别的,就知道你们是在工作。国家麻将队的么,不干这个那才叫不务正业呢。”
  “马青。”我们没理丁小鲁,站起来和马青握手,“今儿怎么有空儿上这儿来了?”
  “给几位爷请安来了。”马青扑通倒地就跪。
  “哟,别别别,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忙抢上一步搀扶,“你这不是逼着我趴下打滚么?”
  “今儿你要不答应我,我就把我这头在这地上磕出脑浆子来。”马青指着脑门子发誓赌咒。
  “我答应,我全答应!您就是让我即刻跳楼我也没二话。”
  “没那么严重。”马青腿儿一直站起来,笑嘻嘻地说,“我就是想入你们这作协,这么说,你答应了?”
  “这个嘛,”我松开马青,在屋里踱起步,一手食指按着腮帮子,“这事可得研究一下了。你有著作吗?”
  “我?”马青四下屋里望望,奔床就去,连连把头往床垫子上撞,边撞边嚷,“我不活了,我死了算啦。”
  “可别!”我大惊失色又抢上一步拦腰抱住他,冲吴胖子刘会元他们嚷,“你们怎么光看着?快接一下呵。”
  吴胖子上来,狗熊掰棒子似地把马青夹住。马青还跳,确实跳不动才停下来万念俱灰地闭着眼喘气,腮上挂着泪——不时瞟我一下。
  我站在旁边作揖打躬地解释:“不是我们嫌您瘦不要您,我们是敞开大门的。关键在您,您得考虑好了,别一时冲动,干这事是要让人指脊梁骨骂祖宗八代的。”
  “我帮伙里都呆那么些年了。”
  “是呵,按说我们不该再怀疑您了。问题是您不是老早被清除了吗?我们又有点拿不准了。莫非您变了?”
  “我没变!”
  “那干吗清除您?这逻辑上说不通呵?”
  “这他妈纯粹是误会。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能人多呗。跟那些新来的比,我们这些老同志都算夹生的。”
  “好。”我看了看刘、吴二人,表态,“要是您还是老样子,那入我们这会富富有余——我们拜您为师。”
  吴胖子松开马青,马青喜笑颜开,极推心置腹地对我们说:
  “我这人就有一条好:不爱吹牛,专办实事。只要你们信得过我,我让你们占够了便宜。”
  “这你是老手。”
  “这么着吧。”吴胖子说,“你先给我们哥儿几个开顿饭吧。”
  “这算什么呀?这是最低档次的要求了。我还告你,不出仨月,我让你见饭就晕见饭就吐。再不出仨月我让你们个个见妞就哭见妞就跑。”
  “好好。”大家一起笑着说,“这回算是用对人了,我们等着。”
  “我还告诉你们,”马青得意地说,“一应闲事一概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只管专心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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