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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会元吴胖子嘻嘻哈哈地从路上走过,看见我,停下来叫我:“摘花儿呐?”
“甭理我。”我对他们说,“关键时刻抛弃我,我记仇了。”
“哟哟。”吴胖子刘会元笑着说,“志气还挺大。”
“你要不去就算啦。”刘会元说,“今儿可是台湾人请客。”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瞅着我:“给你个台阶儿下不下?”
“你要真有志气,”安佳抱着孩子说,“给梯子也不下。”
“都是朋友。”我说,“不下不合适,咱得让人觉得咱随和。”
我连跑带蹿地向他二人追去。
“怎么台湾人瞧上咱们了?不是发展咱们当特务吧?”
“管丫的,统吃!”
“我不是就盼着他跟咱们使美人计。”
大街上,马青手攥着一块蜡染花布蹲墙根儿下,刘美萍穿件五彩坎肩在他身旁待命。一见有外国旅游者走过,就把刘美萍撒出去,在洋人面前招摇一番。果然,一个金发碧眼穿国式对襟衫黑布鞋足有一米九的大老外被刘美萍嗅过来了,跟屁虫似地踪着她,叽哩咕噜地说洋话。刘美萍只是妖妖冶冶地走,不时飞个媚眼儿,把他一直引到马青跟前。
“跟我说跟我说。”马青迎上去,“我懂不太流利的中国话。”
“这个,”老外指着刘美萍身上的坎肩,“卖么?”
“人不卖,家伙卖。”马青抖开手里的蜡染花布,“这怎么样?见过没有?”
“好儿!”老外眼睛一亮,“哪里卖?”
“别忙别忙。”马青收起花布,“我明白您那意思。您不就是想买中国的宝贝么?我那儿有各式各样儿的,您跟我来吧,美萍,头里走。”
马青搀着大老外,指着一马当先往前走的刘美萍:“咱跟着她,探宝去。”
“路多远?”老外看着曲里拐弯的小胡同犯懵。
“拐弯就到。”
我们一行三人兴冲冲地迈进小厨房——海马沙龙。进门就找:
“台湾人在哪儿?台湾人在哪儿?”
正陪着大老外喝颜色水看花布的杨重转身说:“台湾人今儿不来了啦,改各国反动派了。”
我们仰脸看着高出一头的大老外发愣,大老外也看着我们犯晕。
“你不是就稀罕中国的宝贝么——这全是中国最好的宝贝。”马青为我们介绍,“这是圣马力诺汉学家,哭着喊着要认识你们。”
“他,”我指指汉学家,“有饭么?”
“就看你们的了。”杨重说,“人我们绑来了,砍得出砍不出饭就看你们临场发挥如何了。”
“他们要干什么?”老外指着我们问,“他们不卖花布?”
“不卖不卖。”马青把老外按坐在一张椅子上说,“坐下说别光站着。
”
我们也分头坐下,傻呆呆地看着老外。
“别傻坐着,说话呵。”马青催促,“天南地北好容易碰到一块儿。见不着时想死,见着了又没话儿。”
“不知说什么好。”吴胖子说,“不知他爱听什么。”
“没话儿找话儿吧。”我说。比划着端碗拨食的动作,“好吃——中国饭?”
“好吃!”老外恍然大悟,露出微笑,“吃不够。”
“敢情这位也是饭桶。”我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我们一起去吃——你请客。”
“你请客。噢,不好意思。”
“不,我说你请客,你有钱。”
“不好意思。”老外笑着摇头,“还是各吃各的吧。”
“A——还是你请客,我给你中国人的友谊。”
“就别老说吃了。”杨重插话,“说点别的,迂回点。”
“你,多大?”我比划着,确实无法表达年龄的形状,只好比着高矮。
“一米九。你呐?”
“我说年龄:——年龄。”我比着下巴的胡子,又往下拉双眼,龇牙数着给他看:“几岁口?”
“他说什么?”老外看马青。
“咴!——”马青扬头作马嘶状,又龇牙冲老外,“他问你几岁口?”
“不买——咴——”老外也扬头嘶叫一声,“有笛笛。”
“树,知道吧?”杨重看不下去,插进来指外边的树,用手划着圈子,“年轮。”
“树?噢,知道。年轮也知道。”
杨重指我,又指老外:“他问你年轮——几圈了?”
“三圈。”老外伸出三个手指头,点点头,“你几圈?”
“也三圈。”我说。
“不。”老外不同意地举起四个手指头,“四圈。”
我急了,跳起来骂,“挤兑谁呐你?”
“你别这样。”马青说我,“人外国朋友实诚,其实说你四张儿也没往高说。”
“他说什么?”
“他夸你呢,说你好眼力。”
“怎么看上去象骂我?”
“没有没有,我们中国人都这样儿,夸起来跟骂人也差不多——热情奔放。”
“那我们怎么分辨?中国人爱我们还是恨我们?”
“他们要跟您笑,那就是恨你;要冲您瞪眼儿,那就是爱你——不拿你当外人。”
“跟我们反着?”
“对,一概反着,连红绿灯都是反着的。上街您看见红灯就往前走,见着绿灯就赶紧停下来。”
“明白了。”老外冲我们瞪起眼,厉声说:“我爱中国!”
“好,爱吧,咱们互相爱着。”我瞪眼冲他嚷,“你爱中国,我们爱圣马力诺。”
“那就去吧,我不是都来了!”
“还是你会说话。”
“看来这顿饭是没戏了。”刘会元对我说,“怎么都说不到一起去,谁跟谁都不挨着。”
“没人想到你们国家去。”吴胖子对老外说,“我们在自个国家呆着挺好。”
“是的,我很羡慕。”老外说,“也就是在中国,在我们那儿没人成天这么坐着说闲话——饿死了。”
“那你们也革命吧,一革命就全饿不死了。”
“革不起来,反正也全饿不死,看你们革了。”
“看我们热闹是不是?就知道你们大鼻子都安的这心。”
“又夸我?不不,不要老夸我。我们做的很不够,比你们不如。你们把全国地主都斗了,我们也就是劫两架飞机,绑架个资本家。”
“你,你是干吗的——在你们国家?”
“在我们国家我是好孩子,在德国我是红军。”
“德国红军!”我们大惊失色,“恐怖分子?唉哟,怎么净碰上这人?我们还以为你是资本家呢。”
“又夸我?生晚了,没赶上你们中国红军革命的时候,只好就近入德国红军了。”
“你快走吧。”我们拉起老外往外推,“要不我们得把你扭送公安局,国际公约得遵守呵。”
“你们怎么这态度?”老外被轰出来,十分不满,“我们一向是只拣资本主义国家祸害。”
“我们今儿是等资本家呢,没等你。”我们轰走老外,关紧门,犹自心跳,“德国红军?那也是穷人的队伍了。”然后一起用眼瞧马青。
马青面无人色,连连向后退去:“几位爷饶命!几位爷饶命!我这就再去上街,死活拉一资本家来。”
“再找来洋红军,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其实你们不明白,外国那红军也都是有钱人。”杨重替马青圆场,“闹革命玩恐怖在外国都是有钱人的娱乐,时髦着呢。”
“不是你不知道我们恨极左分子?你讲话那是有钱人的娱乐,咱穷人起那哄干吗?先富起来再找乐儿。”
“这人穷呵就是志短。”我说,“连革命的精神都打不起来——除非能靠这吃饭。”
“嘿嘿,你们可他妈来了。你们胡写乱抹一通全颠了,我和丁小鲁屁股都坐大了。”
我们一行刚进“海马”编辑部,正愁眉苦脸处理稿子的于观就嚷。
“方言你过来,你自己认认你写的这叫什么字?你写的这是汉文还是阿拉伯文?”
“别一见领导就叫苦担子就往领导肩上搁。”我走过去,“领导叫你负责编领导的稿子那是领导信任领导也没闲着呵刚跟德国红军攀了回道……‘柔’呵,领导写的这字是‘柔’呵。连‘柔’都不认得?还主编呐?虽说领导的笔乱了点,大模样儿没走呵。”
“那我问你,这‘柔持’是什么意思?”
“‘柔持’就是特含蓄有主心骨不太动声色的意思——‘柔持地笑’么——表示特风度。”
“谁‘柔持地笑’?”
“我‘柔持地笑’呵,面对困难,毫不在乎。”
“那字念‘柔’么?”
“不念‘柔’也差不多吧。”
“那字念‘矜’,告诉你——左边一‘矛’右边一‘今’。好好记住,下回别再现了,好歹也是个作家了。”
“有什么呀有什么呀?不就是个‘矜’么?秀才识字还识半边呢。”
“你们俩也都过来看看自己的稿子,”丁小鲁叫吴胖子、刘会元“你们那错别字不比他少。是不是小时候学字时跟的一个师傅?”
“急了我用英语写了。”吴胖子嘟哝,“写完了再翻译。”
“你们以后写稿子是不是认真点?”丁小鲁说,“咱们这刊物是全国影响,太胡闹了不好。”
“我这已经很认真了。”刘会元趴着改自己的错别字,“再认真就没法看了。”
“噢,对了。”丁小鲁拉开抽屉拿出一封信扔给我,“这儿有你一封读者来信,昨儿收到的。”
“男的写的女的写的?”
“看这名像女的,郑文文。”
“念念念念。”吴胖子一把夺过信,“看写的什么。”
吴胖子抽出信,展开,一看,先乐了:“亲爱的方大哥,你好!”
屋里人全笑了。
“这叫什么称呼呵?”我笑着说,“直接套‘瓷’。”
“可能您不认识我……”
众人又笑:“这不是废话么?”
“可我认识您,当然还不能算真认识,只是刚从您的作品中和您发生了一点关系。”
“瞧瞧,这就发生上关系了。”刘会元说,“要不说快呢。”
“我是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