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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金泰参见娘娘。」
「不必多礼,你想见我,到底所为何事呢?」
「奴才受胡太医生前所托,给娘娘捎来一封书信,他说,如果自己那天遭逢不测,托我定要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娘娘,说这是他的遗书。」说着,金泰从最贴身的腰侧囊袋里掏出一封书信。
「胡太医死了?」梅宛如示意闽儿接过书信,「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今天清早,奴才被六扇门的捕头请去认尸,说是有农妇在山上发现了尸体,认出了他就是胡太医,因为捕头去胡家找不到他的家人,而奴才是胡太医身边跑腿的小厮,所以就被请了去,虽然胡太医身上被砍了好几刀,但是奴才一眼就能认出来,那确实是胡太医没错。」金泰一鼓作气地说完,才发现自个儿紧张得一口气都没喘。
梅宛如闻言沉默不语,光听胡太医身中数刀而亡,大概就能猜出他是被杀的,她接过闽儿手里的书信,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让她差点忍不住就想把书信给扔开。
但她毕竟是梅宛如,胆怯一向不是她的作风,她一脸镇静地拆开封蜡的信套,抽出里头的书纸,几乎是立刻地,她脸上的血色尽褪。
「娘娘,怎么了?」闽儿从未见过主子这种表情,忍不住担心地问。
「出去!」她简短而急促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你们都出去!」
闽儿的心里更加诧异,从以前到现在,她从未听过主子的喝斥,无论是当初的宛如姑姑,或者是现在的宛如皇后,说起话来总是柔软又坚定,让人打从心底对她服气。
「没听见娘娘说话吗?快走吧!」闽儿机灵地拉着金泰离开,临去之前,还是忍不住担心地回头看了主子一眼。
当所有的仆从都退下之后,偌大的殿阁里就只剩下梅宛如一个人,她紧紧地捏住手里的书信,脆弱的信纸因为她手里的冷汗而濡湿。
就在这时,她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像是有一片白雾般,让她几乎看不见面前的景物,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的白茫,却深深地惊骇了她。
这一刻,她想起了胡太医在书信里的字句。
罪臣禁不起万有年要对家人不利的威胁,藉调养娘娘的玉体,在娘娘的药方调浸了一味粉末,原以为不过就是不利娘娘玉体受孕之损阴之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消蚀散……
怎么能呢?梅宛如勾起一抹像是哭泣般的苦笑,就算只是不利受孕的损阴之药,都不应该让她吃呀!更何况,胡太医还说了那消蚀散根本就是会让人日渐虚弱,最后致人于死的毒药!是的!待在皇宫十年,她心里很清楚藏在它华丽外表之下的阴暗陈腐,可是,她终究还是太小觎了它腐败的程度。
凡是中了消蚀散之毒的人,起初活动与常人无异,当娘娘感觉到眼力逐渐衰退之时,就是毒发之时,毒发之人或眼不能视,或耳不能听,或口不能言,或手脚不良于行,最终,毒气窜走全身,娘娘将难逃一死……
梅宛如低头敛眸,看着她手里被捏得几乎不成形状的纸张,终于一颗豆大的泪珠再也禁承不起重量,滚落她的颊边。原来,世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方才,她才正觉得平静呢!可是,她却忘了,在真正的暴风雨要到来之前,往往也都是一片祥和的平静……
才不过一大早,就又有一个宫婢哭着响应房,这已经不知道是最近第几个被皇后疾言厉色给骂哭的人,眼下,整个后宫之中人人自危,说皇后性情大变,比起皇帝的严厉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们说,皇后不再是以前的皇后,因为帮了皇上立下莫大的功劳,所以恃宠而骄,已经不将别人给搁在眼底。
就算最近忙着处理八贤王余党的问题,雍纶仍旧从温公公口里听见了宫里喧嚣尘上的传言。
「朕不过才几日没上坤宁宫,就闹出这种谣言,难道宛如都不知情吗?」
刚见过朝中几位大臣,商讨了善后的问题,雍纶才稍得了空闲,就唤来温公公问清楚详情。
「奴才心想皇后应该是知情的,不过,她没有吭声,咱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娘娘的心胸宽大、根本就不在意这些闲言闲语吧。」
「她不在意是吗?」雍纶闻言冷笑了声,坐到御案前,拿起一本大臣们刚递上的密折,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内容,「可是朕在意,朕不喜欢听见有人在背地里说她的是非,传朕的口谕下去,不许再散布有损皇后名声的谣传,否则朕绝对不会宽贷。」
「是,奴才遵命。」温公公拱手领命,脸上有一丝愁容。
其实,他没有如实地告诉主子,近来坤宁宫的气氛确实诡变,这几日,他替主子传话给皇后,可是真的亲眼见着了皇后怒斥奴才们的严厉与刻薄,完全不似从前温婉得宜的宛如。他不敢说实话,是因为看出主子眼下对宛如的喜爱,自从八贤王的事情之后!不,或者应该说更早之前,主子对待宛如的态度就已经明显不同,为了她一句话,主子甚至于改变以往斩草除根的作风,留下了八贤王一条活命,只是将他给圈禁了起来。
温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将主子的口谕给传了下去,就算他已经亲眼所见,却仍旧不愿意相信,因为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曾经如此疼爱的宛如,在得了权势与宠爱之后,会变了性子,换了个人……
第七章
关于一切有关于自己的不利传言,其实梅宛如都心里有数。她听说了宫人们对她的批评,他们说皇后变了,变得严厉而且刻薄,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温婉善良,不再处处为他们着想。对于这些批评,她、心里觉得好笑,难道她还不够为他们着想吗?
她对奴才们严格,是因为当她迟早有一天不在宫里的时候,不会再有人替他们安抚雍纶这个不好伺候的主子。
她没有时间了。
每一日,她都感觉看不见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五里雾之中,总是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过来。
因为不想让人发现她的不寻常,她不喜欢让人亲近,所以,除了严厉与刻薄之外,她还得了待人冷漠的评语。
雍纶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子,她太知道他的任性,一直以来,她将他昭一顾得妥妥当当,无微不至,让他太习惯就算自个儿不开口,也可以得到想要的服侍,说他今日的任性是她给宠出来的也不为过。这一刻,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私心。
成了皇后之后,对于照顾雍纶起居这件事情她仍旧不假手于他人,是因为她想要他非她不可,唯有她,能够令他心满意足。
她一直都说自己不喜欢这个男人,一直都想要离他远远的,可是,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就已经与众不同了。
中毒的事情,她只告诉了白秋练与闽儿,告诉前者,是要他尽最大的努力去替她找解药,原本,万有年是唯一的线索,但是他在就逮之后就立刻咬毒自尽了,或许是知道就算不论逆谋之罪,他下毒谋害皇后,也是死罪难逃。
但是经过一段时日的明查暗访,白秋练得回的都是坏消息,无论是宫内宫外的名医,听到消蚀散这个毒名,都不约而同地摇头,说天底下没有人为它研制解药,凡是中了它的毒,死期只是迟早而已。
而她原想连闽儿都瞒住的,但是这丫头与她太亲近了,就算她摆出一张如覆寒霜的脸色,都吓不退她,那日,终于让她发现了不对劲,在知道原来是她每日端上的药汤让主子中毒之后,她大哭不止,说要以死谢罪。梅宛如答应闽儿可以以死谢罪,但是,必须是在她这个主子死掉之后才可以自我了断,在这之前,需要用到她的地方还多着,所以绝对不可以死。还记得那日闽儿跪在她的面前一直磕头,把额头都给磕肿了,嘴里一直说着她那条小命这辈子是主子的,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都任凭差遣。
而梅宛如给她的第一个差遣,就是要她守口如瓶,绝绝对对不能让这件事情传到皇上耳里。
中宫殿内,悄然得没有一丝声响,只有灿亮的晨光随着时辰移转,静悄悄的,就像是梅宛如此刻的心思。
她坐在床帷之间,腿上搁着绣着百子图的枕头,她伸手以指尖轻抚着枕上每一张孩童的笑脸,他们笑得灿斓而且无邪,明明是一张张可爱的笑脸,此刻却刺痛着她的心。
这个送子枕是她刚成为中宫时,佟妃娘娘亲手交代给她的,说这个送子枕是由六位出宫之后已经婚配当了娘亲的尚工局女官所绣,出自于六位娘亲的巧手,有她们的祝福,一定能够让她替皇上诞下贵子。
一抹浅浅的微笑跃上她的唇畔,她想起了大婚的那一夜,她与雍纶两人之间的争执。起初,是她在口头占了上风,但是,那只不过是一开始的小胜利,最后他利用身为男人的强悍征服了她,但她并不觉得是他赢了,在她的心里,只觉得这男人根本就是胜之不武。
梅宛如站起身,取过一条绢质的袱巾,将巾子平摊在案上,然后再将怀里抱着的枕头搁在布巾之间,动作缓慢地折过绢布,覆掩在枕上,也同时盖住了孩童们的笑脸。
她扬起一抹掺揉着苦涩的微笑,不自禁地想起了雍纶,他起初对于这个小枕是嗤之以鼻的,还记得新婚之夜曾经不想让她生他的孩子,可是,后来每当他们缠绵之后,他拥着她要入睡之前,总会将她的头挪枕到他的长臂上,拿起这个小枕,要她指出如果他们生了孩子,她希望孩子长得像哪一个小童子。
起初她总是不肯依他,但是依了他随手指了个童子,他又会说想生公主,还说这些童子们长得都很可爱,他们干脆每个都生来看看吧!
她觉得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大男孩,总是会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回嘴说她没打算也没体力生那么多个小皇子,要他去跟别的妃子生,后来她不敢再做那种提议,因为他听了会生气,往往那一夜她就休想好眠了。
可是,现在就算她肯答应与他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