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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太太急了,大声喊:「子翔,应妈妈一声,叫妈妈一声。」
他们听见有人微弱叫妈妈。
容太太扑过去。
只见一个人头上缠满纱布,手臂打着石膏。
医生随即过来说:「容子翔大幸,脑部没有受伤,只在表皮缝了七针,左手骨折断,一星期后可望愈合。」
容太太伏在女儿胸前饮泣。
岳琪颤声问:「谁下这毒手?」
警员进来说:「 目击证人。」
「谁?」
一个长发纠结、衣衫褴褛的女孩轻轻走近,「我。」
岳琪认得她,「你叫芝儿,你是那个街童。」
芝儿说:「下午五时左右,天色已黑,我正想买烟,走过窄巷,看见容小姐跌在泥地上呻吟,头部流血不止。我以为她性命不保,这时,她身边站着两名大汉,正想伸脚踢她,我抬起砖头,朝他们扔过去,大声叫喊,有人奔过来援手,那两人窜逃。」
岳琪不出声。
子翔救过的人终于救回她,因果报应。
芝儿说:「我来看看容小姐。」
医生说:「她可望完全康复,不过你,芝儿,你手腕上有割伤,让我替你诊治。」
岳琪过去轻轻问子翔:「可以说话吗?」
子翔点点头。
「发生甚么事?」
「下班后到停车场取车,被人自身后袭击,套上大布袋拖上货车,载到一半又推下车。」
容太太害怕得簌簌发抖,「子翔,没有丧命算你够运,你父兄已经归来看你。」
「哎呀,爸一定会骂我。」
不怕死,只怕骂,岳琪不禁笑出来。
看看时间,事发至今已有六个小时。
看护说:「病人需要休息,明日再来。」
容太太说:「我是她母亲,我留下。」
岳琪说:「伯母请回家好好睡一觉,我陪子翔即可。」
岳琪在长沙发上和衣而睡,一下子天便亮了。只看见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坐在她对面,见她醒来,向她(目夹)
(目夹)眼笑说:「李小姐早,谢谢你帮忙。」
岳琪冲口而出:「你是子翊。」
这时张伟杰也到了,带来粥粉饭面当早餐。
子翔醒来,惺忪地说:「好香,肚子饿。」
岳琪连忙洗干净双手喂她进食。
容子翊对妹妹说:「妈妈差点吓得心脏病发。」
子翔张开嘴,又合拢。
「不准你再做清兵,你可知多危险?」
子翔不出声。
「我与妈妈商量过,你跟我到旧金山工作,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子翔抗议:「不能叫凶徒得偿所愿。」
「你打算怎样,发动义和拳?你得罪的是同胞,行凶的是洋人,这地方华洋杂处,复杂无比。」
子翔说:「不如旧金山单纯。」
「子翔,你管的闲事太多。」
「儿童权益——」
「很快你便变成那种到堕胎诊所外示威抗议的义勇军,见医生出来痛骂他们,可是这样?」
子翔不出声。
子翊叹口气,「你南下旧金山养伤可好,警方自然会缉凶。」
接着,门一开,子翔与子栩齐齐叫一声爸。
容先生也赶到了,他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
偏偏子翔说:「爸多了许多白头发。」
果然,容先生笑:「生了你,担心得白头。」
子翔讪笑。
容先生十分客气,与张伟杰夫妇握手,道谢。
「子翔,你妈叫我陪你去加州买层公寓房子,介绍男朋友给你,不准你再参加义工组织。」
医生进来,「好热闹。」
「她伤势如何?」
「年轻,捱得住。」
一星期拆除纱布,左耳上方缝针之处有一块秃皮,永远长不回头发,容子翔破了相。
容太太把女儿软禁在家。
子翔假装间歇性失忆,又抱怨左手失去效能,不便操作,总之处处与老妈作对,叫她心痛。
岳琪劝她,「你别过份。」
子翔把报纸一角给岳琪看。
小小一段启示:「联合国保护儿童基金诚征义工」。
岳琪放下报纸,「嘘。」
「我被困在家中好比笼中鸟闷得窒息。」
岳琪读下去:「阿富汗接巴基斯坦边界极需小学教师重新建立教育制度……」
岳琪抬起头。
连她都可以听到那种呼召。
「琪姐,可是你也想去?」
岳琪不出声。
「留在报社不过多写一篇某电子网络公司又裁员一千之类,与跑到第三世界,亲手教会儿童识字的满足感不能比。」
岳琪有点无奈,「教得了几个?」
「教得一个是一个。」
「子翔,告诉我,中东某地少一个文盲,于你来说,有甚么分别?」岳琪实在想知道。
子翔想也不想便答:「地球能有多大,大家都生活得好才有意思。」
「照你看,这些孩子也是你的邻居。」
子翔说:「讲得对。」
岳琪叹口气,「我带来两件消息,一好一坏。」
「先说好消息。」
「市政府押后国际建筑爆石建屋计划。」
「好极了。」
「警方却对你这宗袭击案失去线索:无目击证人,没有指纹、凶器。」
子翔不出声。
「容伯母说她时时夜半惊醒,噩梦中看到你倒在血泊中。」
子翔略表歉意,嗯地一声。
「子翊告了假等你去旧金山呢,别拗撬,好歹听大人的话。」
说起子翊,子翔的精神来了,「他的正职是炒股票,即日入货抛货,何用告假。」
「子翊投资术精湛,宛如夫子的徒弟子贡,百发百中。」
子翔笑嘻嘻,「那么,让我做子贡的同学颜回好了。」
容先生探头进来,「说些甚么,那样高兴?」
他行李已经收拾好,打算回去打理生意。
容子翔由父兄押着,南下开始新生活。
张伟杰与岳琪去送完飞机,回家途中,他问妻子:「你怎么看?」
「子翔很明显受了惊吓,她在人多的公众地方异常不安,时时转头往后看。」
「这次真是不幸中大幸,转变一下环境是好事。」
「容太太已暂时搬到市中心公寓住,打算卖房子。」
岳琪点点头。
那边厢,子翔一上飞机就求情:「爸爸,大哥——」
容先生问:「你又想有何搞作?」
我想到巴基斯坦边境去教英文。」
子翊拨开妹妹头发看那个秃疤,叹口气。
「关我在家,没有意思。」
容父朝大儿投过去一眼。
子翊说:「稍安毋躁,我自有主张。」
容先生轻轻抚女儿面颊,「你为甚么不是陪妈妈买时装喝下午茶的女儿?」
子翔笑,「我也不知道。」
飞机抵涉,一踏出海关便看见一个神清气朗的年轻人迎上来,「子翊,这里。」
子翊连忙介绍:「家父及妹妹,这是我老同学苏坤活。」
苏坤活笑容可掬,身手伶俐,一把接过行李,容先生对他立刻有好感。
他驶来一辆七座位,请各人上车。子翊说:「先送家父去酒店休息,他今晚还要见客。」
子翔一直不出声。
「再送子翔到公寓,阿苏,我把小妹交给你了。」
苏坤活大声应是。
子翔看到大哥同父亲使一个眼色,她不禁生气,大家都把她当一件负累,急急想摆脱她,竟把她交到陌生人手中。
子翔一直别转头,看窗外风景。
父亲在酒店下车,子栩及苏坤活陪她到半山一幢小公寓。
「你看爸多溺爱你,小露台可以看到橘红色的金门桥。」
子翔不出声,鼓着腮呆坐。
子翊说:「小妹,你与阿苏应当把握机会多了解一下。」
子翔觉得有话应当速速讲清楚,她站起来咳嗽一声,「大哥,苏师兄,我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结交男朋友。」
这话一出,轮到粗眉大眼的苏坤活张大嘴巴,「子翔,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追求者。」他大摇双手。
(5)
「甚么?」子翔意外。
只见那活泼的年轻人取出一张职员证放桌子上,「子翊向我说起你的意愿,子翔,我是联会国儿童基金会中一名义工组长。」
电光石火间,子翔明白了。
她泪盈于睫,看向大哥。子栩正在微笑,他耸耸肩说:「反对无效,只得附和。」
子翔与大哥紧紧拥抱,感激无限。
苏坤活在一边笑。
「谢谢你,大哥,谢谢你。」
子翊无奈说:「我与爸商议过,我们了解你的意愿,去,去实践你的理想。」
「妈妈那边——」
「暂时瞒着她,所以子翔,你凡事小心,阿苏,你看紧她。」
苏坤活仍然爽朗地笑。
容子栩叹口气,「你们两人好好谈一谈,我还有工作要忙。」
他开门离去。
子翔以茶当酒,「苏师兄,敬你。」
年轻人脸容忽然肃穆,「子翔,我看过你履历,你有经验,请问你对阿非利加洲有多少认识?」
子翔据实答:「毫无认识。」
「下星期我们出发往科特迪瓦,你恶补一下地理。」
「甚么,我志愿往印巴两国,因为那处有一亿童工失学,急待援救。」
「这里有些资料,子翔,你读过之后会有了解。」
他放下一只信封。
「这是我的联络号码,请尽速覆我。」
他告辞。
正如他说,他不是一名追求者,交待清楚,他忙正经事去了。
子翔打开信封,里边只有一张小小剪报,可是短短新闻惊心动魄:「传说一只载
满百多名儿童的奴隶船由科特迪瓦飘流往狮山途中不知所踪,引致联合国儿童会极端关注,船上既无食物食水,又无药疗及卫生设备,联合国现正搜索西非海岸寻船。」
子翔立刻取出手提电脑埋头寻找阅读数据。
大半小时后她手心背脊全是冷汗,她拨电话找苏坤活:「师兄,我愿去西非。」
「那么,你立刻去注射下列防疫针及收拾行装,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