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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诺沉重地叹息,将她的头压向左胸口。静默了数秒,伴着他胸腔轻微的震动,她听见他暗哑的声音,“是,我们都会幸福。”
眼中闪动着晶莹的光,感觉到他紧了紧手臂,轻轻拍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冰冷的皮肤,蔓延至心底,温暖而柔软,还有些许的…湿润。
她扬起灿烂的微笑向他挥手,即将随着人流消失在A城的土地,消失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只是这一次,她决定不再回来。
“颜颜?”
下意识回头,颀长的身影静静立在安检门之外。
记忆中,幽深又不失澄澈的目光依旧,深切而动容地望着她。将右手缓缓抬起,轻轻置于左胸口。
眼眶中湿咸的液体终究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轻咬着下唇,郗颜无声地说,“韩诺,从现在起,让我们学着忘记,忘记刻骨铭心的爱,忘记痛彻心扉的痛,也忘了…彼此。”
滚烫的泪达到沸腾的温度,视线被一点点模糊,然而,心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恍惚,她给他的回应是,坚定地转身。
三年来,用尽全力想握紧手心细碎的记忆;三年后,终究还是眼睁睁看着它自指缝间悄然流去,跌落在地,粉身碎骨之时又独独留下疼痛的痕迹。
韩诺,你说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我想说,因为尊重那段倾心之恋,我惟有选择忘却。
以前,总感觉自己与韩诺亲密到无人可以分离,直到那日大雨磅沱之际,他们相拥在雨雾里,郗颜发现,她是爱他的,真真切切地爱。但是,却也怨他,怨他刻意的隐瞒,怨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更怨他独自承受了三年。然而,爱到底战胜了怨恨,她还是选择了原谅。
母亲走了,无论韩天启是否悔悟,都无法换回逝去的生命,她不想再恨他了,因为恨一个人,需要更大的勇气;因为恨一个人,不是谁都能坚持下来的。
韩天启走了,抛开韩诺当初选择的对与错不说,纵然他们再相爱,当面对彼此的时候,其实是时刻提醒自己,至亲的人因为对方的亲人而死去,这样的爱情太过沉重,到底是他们背负不了的。
天大的仇,大不过生死。深沉的爱,敌不过命运的折转。
于是,韩诺在她出院那天打来电话。
“颜颜,我爱你!”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无血色,声音沙哑得令郗颜心疼。
“我也爱你,韩诺!”轻轻开口,泪随之落下。
三年了,当他们如此坦然地说出“爱”这个字眼,已是物是人非,已是缘尽缘散之时。
韩诺与郗颜同时意识到,这许是最后一次听到对方说“我爱你”!于是,他们并未吝啬给予。
韩诺一脸的静默,深邃的眸底溢出哀痛,许久之后,他哑声,“颜颜,忘了我吧。”
“好!”郗颜霎时软弱,她顺从却也破碎着回应。
心里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当两个人真的走到这一步,心底却是止不住的悲凉。
原来,当两个人必需面对分手之时,开不开口,心都是痛的。
曾经以为,她与韩诺是相融在一起的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将是彼此生命的一部份,是不能割舍的那脉…骨血。原来,看似密不可分的水也是独立的个体,哪怕都是水分子,依然是有缝隙的,只是那距离微小到不曾被人发现。
曾经以为,那个与自己天荒地老的爱人就是韩诺。然,爱情有尽头,他们,已行至终点。执子之手的誓约终是要成为一段悠远的记忆?!
“韩诺,我要走了…”郗颜哽咽着告之即将离去的消息。
“好,去吧。”韩诺别过脸,将目光投得极远,“让我去送你…送你走。”
三年前她离开,他没有勇气面对,如今,他想看着她走,这个谦卑的请求郗颜无力拒绝。
离开,不再是逃避,离别,忧伤却也是必需。
哪怕已经努力故作潇洒,但当两个人转过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两抹身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韩诺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恍然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脆弱。
那一夜,韩诺醉得一塌糊涂,嘴里一遍遍昵喃着郗颜的名字,将相恋时两人的合影,紧紧搂在胸口,几乎要嵌进身体里…
那一夜,韩诺的心却是再清醒不过,他踉跄着站起身,挣开谢远藤的手,沉声说,“别再为我掉眼泪,我不值得…我不需要任何人…韩诺不需要任何人…”
那一夜,郗贺开着车在江边遇到失魂落魄的谢远藤,像是捡到一只流浪的猫儿。见她倔强着逼退眼中欲夺眶而出的泪,有种说不出的心疼自心底深处蔓延开来。他想,自己“纵容”她的坚持是真的错了,可他又有些迷茫,分辩不出自己的决定又是否是对的。
那一夜,天空坠满朗朗的星,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然而,却让人觉得,天,竟是如此暗沉,仿若顷刻间,天幕就会压下来,沉得令人几近窒息。
寂静而又喧嚣的一夜,每个人似是无比挣扎,却又无能为力。
如果万事可以一刀两断,这个世界可还会有真情存在?如果万事不能挥剑斩断,又如何开始另一段人生之旅?
无论是谁,千疮百孔的心,都需要抚慰,只是,谁需要谁,谁又不需要谁呢?
放手的人,等待的人,尚有!
执着的人,迷惘的人,依旧!
第二卷:柔情似水抚芳心
千里之外
飞机起飞的那一瞬,她闭上眼轻声说着再见。飞机降落之时,呼吸着清新又熟悉的空气,她淡淡地笑,似是如释重负。
失去的,哪怕情深,也已无力拥有,眼前的,只叹缘浅,也已无心追求。生活,还得继续,她没有资格轻言放弃。人,不能自私地只为自己而活。
休息了近两个月,这次回来,郗颜在工作方面格外卖力,颇有些为老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架式。收起漫不经心,主动接手了几件比较有份量的案子,且成绩卓然。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一直在公司默默无闻的她,转瞬成了“名人”。
公司,宿舍,上班,睡觉,生活似乎就是这样了。惟一不同的,就是陡然间觉得世界安静了许多。张子良时常打电话来,实在推不了,郗颜也会过去酒吧,见他从不过问自己和温行远之间的事,逐渐不再别扭,闲时会主动跑去帮忙。她也不再排斥应酬,偶尔随顶头上司出席,也是进退有距,大方得体。
十一长假,她独自去了大理。
初秋时节,早晚微有些凉,昨夜下了一场雨,如今雨过天晴,云开雾散,一如她的心情,轻松而明媚。
农历四月才是观蝶的最佳季节,但曾听说,在白族人的心中,蝴蝶泉是一个象征爱情忠贞的泉。所以,即便孤身一人,郗颜依然决定先去蝴蝶泉。
苍山云弄峰下,合欢树横卧泉边,泉水清澈见底。尽管错过了万千蝴蝶飞舞的奇观,郗颜依然为古老的传说而感动。
想到那对恋人双双跳入泉中,用自己认为天荒地老的形式悍卫了他们的爱情,郗颜再次湿了眼角。为他们的坚定,也为他们的无奈。爱情,到底还是有天长地久的,只是,形式各有不同而已。
离开蝴蝶泉,直奔洱海。郗颜觉得,此时此刻,她需要站在如海一样的湖边吹吹凉风,把心事再次沉淀。
黄昏时分,游客依然很多,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期然地闯进耳里,古镇异常热闹。她徒步而行,心情愈发明朗。
离开,到底是对的。有些时候,人是不能太执着的,否则,人生就没了乐趣。对于这一点,她希望自己看破的不是太晚。
低沉的汽笛声响起,远远看见沧山与洱海两艘游船正缓缓靠向岸边,她静默地站在海边,任舒缓的微风吹乱她的鬓发。
刚回到古镇的时候,冲动地想剪去留了十多年的长发,可当剪刀刚刚碰触她头发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剪了头发又能说明什么呢?代表着挥别过去,还是迎接新的开始?她暗自嘲笑自己的懦弱,在理发师诧异的目光中道了声歉,缓缓离去。
“打扰一下,请问可以帮我们合张影吗?”标准的普通话自身边响起,打断了郗颜的凝思。
她转身,看到身材高大的男孩儿羞涩地笑,手臂轻搂着身边娇小的女友。
“好啊。”郗颜爽快地应下,微笑着接过相机。
“谢谢。”男孩道谢,站在洱海前,与女友彼肩而立。
透过小小的镜头,郗颜看到这对恋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么虔诚,那么甜蜜,她的心微微震动,迅速按下快门,留住这流过就不会复返的短暂瞬间。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亲昵的靠在一个宽厚的怀抱,交凝的目光在记忆的长河被胶片留下印记,即便有些许的褪色,依然是美丽的回忆,回忆而已…
“颜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工作?家里人也同意?”王浩轻皱眉头,与文静对视一眼,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又不是小孩儿,干嘛要家人同意?”郗颜正在和美食奋斗,有些口齿不清。
“说得老气横秋的,颜姐看着比我还小呢。”文静轻声笑,出言打趣她。
“这话儿我爱听,就凭这个,姐姐我今晚为你们饯行,接下来的节目包在我身上。”郗颜嘻嘻笑,对于在洱海边结识的这对大学恋人颇有好感。
那天帮两人合过影之后,性格开朗的文静问她是不是一个人,要不要与他们结伴而行。郗颜向来缺少防人之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文静想买些当地的工艺品,但又听不懂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