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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微知道姑娘打定主意,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也只好跺跺脚去了。
少顷那小厮雇了灵车回来,苏颜华问明他家在原籍本没有亲戚本家,便在城郊看了块地,好歹将那公子安葬了。至于那孩子,原叫同兴,自小便买来在公子身边服侍,早没了家人亲戚,便欲给他几两银子好谋个生路。
同兴见要打发自己走,也不接银子,跪下朝主仆二人连磕了几个响头道:“小姐菩萨心肠,同兴无以为报。小的方才留心看着,小姐和香微姐姐也只两个人。外边这么乱,你们两个女孩家,行动到底不方便。不如把我留下吧,只要给口饭食,我虽年纪小,这些年服侍公子,倒有些见识,一路上前后也可以为姐姐们关照妥当。”
苏颜华心里暗暗计较,这话说得在理。继城到余庭少说也有十几日路程,两个女子,又人生地不熟的,着实险恶。况且遇着这么大的事,他尚可应对得宜,便知道是聪明伶俐的人,又兼天性忠良,带在身边也多个照应,便转过眼去瞧香微。香微见同兴小小年纪孤苦无依,心里早有几分同情,待要劝小姐将他留下,又担心小姐身边的银两不够三个人花销。正在为难,却听小姐道:“唉,亏你一个小孩子,却有这些周全的念头。我原想留下你,又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今既然你愿意,就留在我身边,我们大家彼此照顾,也要多些乐趣。只是我这里比不得那些富贵人家,少不得要辛苦你了。”香微一听这话,早从小姐身后抢出一步,将同兴搀起来。
庵堂里不许留宿男客,当天同兴便到城里客栈要了一间套房,又雇来一辆大车,将苏家两主仆接到客栈住下。
旅途简陋,同兴在外间凉床上铺了褥垫权当床铺,苏颜华和香微就在套间里的床上并肩而卧。
苏颜华脱了这几日穿着的精白色素绸罩袍,从贴身的棉纱小袄子内兜里摸出一把小钥匙,又转头将枕头边搁着的八宝团福带屉小官箱打开,起出最下面一层小屉,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下子,拿出几张写着字的纸来,低声对香微道:“爹爹临终的时候,给了我这些东西,这一张是汇昌票号六百两金子的存票,这是一张四千两一张九百两银子的存票,上边写明在余庭分号提取。箱内青石色小包里面还有三锭宝银,共是一百五十辆银子,尽够我们一路上的花销了。前些日子事情杂乱,也没来得及跟你说。”
香微一见,不禁喜上眉梢,笑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全。这样一来,姑娘终身可就有靠了。怪道姑娘用起钱来这样撒手,这可比小户人家几十年的花销还多呢。”苏颜华见说到老爷,面上便添了几分戚容,声音也不觉沉下来道:“爹爹原是想着到了余庭,置办些家业,我嫁到徐家也有个娘家可以走走,出了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谁知——如今我虽然有这些银钱在手,却已成了孤儿。”话刚说完,又想到自己亲身父母现正不知在何处,十几年身世,谜团一样罩下来,心中便悲情上涌,几欲落泪,只是强自忍住罢了。
香微见状,不免又有一番安慰。好不容易劝住了,方才熄灯安寝。
第七章 上元星如雨
有个小厮在路上打点,诸事自然顺当许多。雇车住店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同兴不用吩咐,样样做得妥妥当当。三个人日日同行同住,顽笑之间已到了肃安,往前再行三日便可进余庭城。
余庭本在永定之南,一路乘车也需近一个月路程,因遇着父亲亡故这样的大事,不免耽搁,等苏颜华到了肃安已是腊月二十八。因正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着备办年货年礼,车夫们停了差事,好说歹说都不肯大节下的跑这一趟。几个人只好在客栈住着,等过了灯节再出发去余庭。
肃安虽是小城,但扎制彩灯的技艺却是远近闻名,每年上元灯节是这里最热闹的节日。灯节前三天开始,早早的便有人在城东粼河两岸安放灯笼食摊,十五日上灯时分一到,肃安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倾城而出,齐聚在此,游灯河,逛庙会,吃元宵。
那时节,一条粼河灯环火绕,亮如白昼。灯花耀着河水,河水漾着灯花,人在岸上摩肩接踵,船上在水面往来不断,无尽繁华。亥时一到,对面坪山照例腾起五彩焰火,天上的焰火辉映地上的灯光,灿若星辰。
香微和同兴两人论年纪还只是孩子,哪一个不是爱热闹的?听说上元节有灯会,早就眼馋心动。苏颜华因身上有孝,不能前往,便让他俩结伴去了,交待早去早回。
行旅途中最怕遇到节庆,远远近近一叠声的爆竹劈啪里,别人是一家团圆其乐融融,自己却离乡背井形只影吊,让人生出无尽感伤。
苏颜华乍逢变故,心中凄苦,又闲坐无聊,便翻出一本《稼轩词集》坐在灯前细读,正读到“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一句,却听得外面砰砰数声巨响,天空也明一阵暗一阵的闪动,不由得放下书,走至窗前,将花隔窗拉开一线向外望去,却原来是在放焰火。一蓬一蓬的烟花升上天空,五彩灿烂闪闪耀目,不过瞬间却又无依无靠的全都落下来,渐渐消失无形,美是美的,苏颜华却不喜欢,从小便不喜欢。
她慢慢合上窗页,走到桌前,端起茶碗来一看,半盏茶水早已冰凉。正待要叫伙计,却想起今天全城都去观灯,也不知有没有人。便提着瓷壶从二楼拐角的楼梯上下去,到茶房里取水。刚取了水出来,走到天井里,前面一个伙计打着灯笼领着三个男人走进来。打头的一个约莫二十一二岁年纪,神气爽朗,欣长一双眼睛,熠熠如星。只见他脚下如风,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玄青色雀金呢大氅,后边早有下人双手接过。苏颜华见几个人朝自己这方向走来,忙闪身避到一边。
正在此时,天上一个响鞭呼哨着冲苏颜华飞过来。苏颜华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用左手护住头面,右手一松,茶壶早跌出去摔了个粉碎。
眼看就要撞上,却从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用背挡着响鞭,将苏颜华拉过来双手环抱牢牢护住。只听啪的一声,响鞭在那人背上炸开。因衣裳厚实,并未见伤到。众人刚松下一口气,却又见两人收势不及,齐齐往旁边地上跌下去,那人左手掌正好撑在茶壶碎屑上,顿时涌出血来。
苏颜华见状早倒抽一口冷气,惊道:“你的手!”那人虽觉吃痛,却只微皱一下眉头,勉强从地上撑起来。
两个下人早叫了声“爷!”冲上前来,一个抱住他的左手,慢慢摘去刺在手掌里的碎瓷茬子,一个吩咐伙计从厨房里抓来一把草木灰撒在上面,又从衣襟下摆撕下一根布条,将手掌包好。那人却弯下腰对苏颜华道:“你怎么样?”苏颜华微微一愣,转过神来方觉得右脚踝骨处疼得钻心,不由得伸手抚住脚,“哎哟”一下叫出声来。
那人见状,略略踌躇了一下子,道一声“得罪”,便一手伸到苏颜华臂弯之下,一手从两膝下面穿过,将她横抱起来。旁边的伙计倒十分乖巧,忙在前面带路,将几人引进苏颜华房中。
赵珩丰将苏颜华放在床上,便打发伙计去请大夫。可那伙计却面有难色的道:“这位小爷,不瞒您说,咱们肃安城通共就一个大夫,晌午的时候我便见他携家带口的到东城观灯去了。”赵珩丰想了想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对苏颜华道:“姑娘,在下有一名随从,略通岐黄之术,可否让他为姑娘看看?”苏颜华早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只等得片刻,赵珩丰便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拿着个木盒子进来。见那人轻手轻脚除下苏颜华绣鞋,赵珩丰便默默退出房去。
少时那人出了房门,见赵珩丰背着手顶风站在门外廊道上,一张脸早被吹得通红,面上不禁微微一笑,上前回道:“少爷,那位姑娘只是崴了脚,并没有大碍,我这里正带着连云膏,敷上几贴就可痊愈了。”赵珩丰“嗯”了一声,那人又道:“没想到这姑娘生得这样妩媚娇弱,性子却这样倔强,脚踝肿起来拳头那么大,刚刚正骨敷药,愣是没有叫一声疼,掉一滴泪,让人好生佩服。”赵珩丰也不答话,只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便低下头却行而去,他自己却转身打起帘子走进房里来。
小城客栈本就简陋,苏颜华所住虽是上房也不过一丈见方。屋子四壁落白,正中一张半旧方桌,上边茶盘里只扣放着三只茶杯,想来与才刚摔碎的茶壶乃是一套,桌边围放四张条凳,窗旁角上一件挂巾面盆架,上下放着两个铜盆,里面靠墙摆一张梨木架子床,苏颜华正半靠半卧在床上休息。
因脚上上了药,不便行动,见那公子进来,苏颜华只虚点了点头,权作行礼。赵珩丰却从从容容走到床前,深作了个揖道:“方才之事,实在情非得已,请姑娘见谅。”苏颜华不便与他目光相接,垂下眼帘道:“公子哪里话。公子连番搭救,已是大恩,为救小女子,还连累公子你受了伤,小女子未曾言谢,怎敢怪罪公子!”
方才赵珩丰几个打外面进来,暗黄色灯影下看到一个姑娘提个茶壶站在天井里,只道是楼上楼下掺水沏茶的粗做丫头。及至眼前,正有焰光大作,便看清楚那面容举止,却绝非丫鬟可比。为着挡炮仗将她揽在怀里,虽只是从权,却只觉她身上非兰非麝一缕极浅的暗香盈面,心里不禁有个小小触动。到后来抱她上楼,她稳稳当当毫无扭捏之态,更觉得这姑娘气度、言谈落落大方却又不失分寸,竟有些大家闺秀的气派。不禁心下暗自纳闷,便问道:“恕在下冒昧。大节下的,姑娘何以独自一人在这客栈里住着?”
苏颜华虽觉脚踝间疼痛难耐,面上也只得勉强带上几分笑意:“小女子并非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