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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相思一寸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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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客栈里住着?”
  
  苏颜华虽觉脚踝间疼痛难耐,面上也只得勉强带上几分笑意:“小女子并非独自一人,原是有两个下人的,只是今天正逢上元佳节,我放他们出去观灯了,少时便会转来,公子不用担心。倒是公子背上和手上的伤,不知道打不打紧?”说罢,抬起一双眸子看向赵珩丰草草包扎的手掌。
  
  赵珩丰见苏颜华眉眼之间甚多关切,便觉心中深处隐隐有些喜欢,面上却不露声色的道:“多谢姑娘挂怀,好在冬天穿得实,在下又是一身粗皮厚肉,想来不妨事的。”苏颜华未料到他一脸正色,却说出这样的俏话,面上不禁莞尔。赵珩丰看在眼里,但觉梨涡浅笑,明艳动人。
  
  正在这时,香微与同兴两人观灯归来,早在门房听说小姐遇险之事,急火火奔上二楼。刚进门便一叠声的问:“姑娘,姑娘怎么样?”待及闻到药膏气味,又见小姐脚踝处早牢牢实实包成一团,一颗心方放下几分。迎头却见床边原来还站着个男人,眼睛里便透出惊讶的神色。苏颜华知道香微向来咋咋呼呼,若是等她来问,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来呢。便先解释道:“这位是几番救我脱险的公子。”又转头向那人道:“还未请教——”赵珩丰照例偮下礼去:“不敢。在下姓赵,名琪,表字珩丰,章平人士,此次是路过肃安到余庭办一些私事。”
  
  香微惊道:“公子也到余庭?”赵珩丰何等聪明,立刻回道:“原来小姐也到余庭。”苏颜华见香微多嘴,心中微有不快,便朝她拧拧眉毛,瞪了一眼,香微却只做没看见一样,苏颜华一时气结,又不便发作。
  
  只听赵珩丰又道:“小姐脚受了伤,行动不便,两位随从年纪又小,恐怕难得周全。不如与在下同行,一来路上可省些麻烦,二来小姐脚上的伤,尚要敷几贴药才得痊愈,我那随从身上连云膏是治跌打损伤的良药,一路同行也好为小姐敷药处置。”苏颜华见香微面露喜色,正欲开口,便急忙抢在她前面道:“小女子已经害得公子受伤,怎敢再烦扰公子。”
  
  赵珩丰心知苏颜华担心的无非是男女同路,有损清誉,故而她宁愿自己辛苦些也要保着名节,便对苏颜华更多了一分敬重。见其意已决,自己再劝就是强求,心下却早有了个计较,便拱了拱手道:“如此,小姐一路上千万小心,在下告辞。”
  
  出得房来,自有一番布置。
  
  待到赵珩丰走远,苏颜华便正言厉色对香微道:“你如今越来越没规矩了!”香微早料到小姐会这样说,面不改色跪下道:“小姐教训得是。只是香微这样全是为了小姐。”苏颜华想了想,倒十分不解:“起来回话吧。”
  
  香微便站起来道:“回小姐的话,小姐伤了脚,路上必然辛苦,有赵公子那样的人相帮,自然最好不过。” 苏颜华白了香微一眼,沉声道:“他凭什么白白帮我?不是我小人之心,但自古防人之心不可无。”香微却笑起来道:“姑娘,才刚我和同兴回来的时候遇到个车把式,他说从肃安到余庭三天路程,晚上可以在荣海、民乐、隶阳三城歇息,路上全是官道,又宽又阔,兼着节后这两天回余庭的人多了去了,大白天的,又是众目睽睽,他就是有什么坏心,我看哪,也没那贼胆。”
  
  头头是道的一席话,倒把苏颜华说得笑起来:“没想到,风风火火的小香微,如今也能出挑得这样猴精。”香微眸子里邪光一飞,嘴角往上一翘又道:“奴婢还有一句话,说了姑娘可别打我:再说了,我看那赵公子,知书识礼的,定是个斯文人,加上对小姐你关怀不尽,断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第八章  落花杳无期

  第二日一早,苏颜华便挣扎着起来上路。
  
  同兴雇来马车,伙计们帮着装好箱笼,早有两个婆子笑容满面过来搀起苏颜华,却不让上车,径直往客栈门口一辆灰呢暖轿里坐了。香微追上去问怎么回事,伺候在侧的八个轿夫七嘴八舌说早起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男子,让他们在客栈门口接一位脚踝受伤的小姐去荣海城。香微便说并没有雇轿,打发他们散了。轿夫们却说轿资都已经结清,断没有拿钱不做事的理,当下抬起来便要走。几人无奈只得依了,便让暖轿走在前头,香微和同兴坐着马车跟在后面。
  
  八个轿夫分作两班,轮换抬轿,脚程极快,又稳稳当当,刚交了午时便到了半路打尖的长亭。
  
  长亭旁边胡必居饭馆里几个人见了暖轿、马车,早涌出来,拉的拉,掺的掺,按在桌前坐下,少时便有饭菜上桌。另又有几人忙着往小铜壶里掺水,预备他们几个路上喝,又往手炉脚炉里添碳加火。休息齐整了,却不收银两,只说早有人付过。到了夜间在客栈住下,赵珩丰那名亲随便问上门来,包扎换药之后,茶也不喝一口,急匆匆去了,倒把苏颜华几个人弄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后面两天也和前一天一样,苏颜华便沉着稳静,怎么安排的,就怎么消受,一路上且行且停,评水看山,好不快活。几人平平安安进了余庭城,找了间客栈住下。那连云膏确是骨伤圣品,只几天的功夫,苏颜华脚上便祛瘀消肿,好了个八九成。
  
  三人歇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苏颜华便打发同兴去打听徐家的情况,同兴只去了片刻便回来说余庭城里,世代商贾、家大业丰的就只一个徐家,宅邸在城西百里桥,老爷徐泽翊高高瘦瘦紫黑面皮,端的就是与苏家定了百年秦晋之好的徐家了。香微听了面露喜色,苏颜华倒踌躇起来。
  
  按大周朝婚嫁旧俗,婚礼须得依“六礼”之序来行,六礼乃是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项。 
  
  两家老人经年以前定的亲事,徐家老爷书信上说要娶自己进门,可说到底,六礼里头一项都还未行事,如今自己这样打上门去,苏家颜面何存,偏生娘家又没个大人。再者说了,爹爹新丧,自己守孝三年不能婚嫁,难道天天住在徐家?但若是不住徐家,余庭城里并没有亲戚故旧,自己又往哪里住去?正发愁,同兴却又说:“我还听说,前儿徐老爷才和他家少爷到南边贩茶去了,得四五个月才能回余庭呢。”
  
  “四五个月?那我们姑娘可怎么办?”香微本坐在桌边做针线,一听这话,早瞪着眼睛吼起来。正在这时候,却听得外面有敲门声响起,香微心里正没好气,转头就冲着外面嚷道:“谁呀?一大清早的。”
  
  外面忽然静了一下,之后方有个声音端然有礼的道:“在下赵珩丰。”
  
  苏颜华毕竟才只十五岁,自小没有离开过爹爹身边,从前爹爹在世的时候,万事自有爹爹为她谋划,如今爹爹突然去了,风霜冷暖、人情世故,事事都要自己做主,因为是女孩子,名节、清誉,样样都是压得死人的东西,行动上就更出不得半分差池,一颗心时时在半空里悬着,着不了地,心里自然十分辛苦。如今忽然有一个人,事事都为自己做了主,想得还这样周到,不禁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故而这几日虽没有再见,听到赵珩丰这三个字,苏颜华心里却有一点点异样的感觉。
  
  苏颜华刚命同兴开了门,赵珩丰已经微笑着走进来,一进门,便对着苏颜华行了一礼,问道:“小姐可大好了?”苏颜华本坐在床前,见赵珩丰进来,站起来福了一福道:“有劳公子挂怀,多亏公子的圣药,小女子脚上已经大好了。”同兴早搬过一只凳子让赵珩丰坐下,香微又斟上茶来。苏颜华这才又在床边坐好道:“客栈简陋,并没有好茶,委屈赵公子了。这几天,公子也太破费了些。”赵珩丰摆摆手道:“小姐言重了,不值什么的。”便抬起眼来看了看房内,余庭本是江南重镇,这客栈又是百年老店,苏颜华几人住的虽非最好的天字房,但屋里宽敞豁亮,装置用具也已远非小城里的旅店可比,赵珩丰点点头又道:“小姐原说是到余庭,怎么还住在客栈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颜华迟疑了一下,自己与眼前这人虽是萍水相逢,又男女有别,但他眼神里面的那一片诚挚关切,卸下人心里包裹的层层防备,不由得将自己与余庭徐家本有婚约,父亲为了她,做主将家搬到余庭,谁知走到半路父亲突然亡故,自己如今无依无靠的事一一说了。
  
  那日赵珩丰从苏颜华房中出来,留下名随从一路跟着,暗中相助,自己则带着另一个下人一路打马,前日便到了余庭,办好了父亲交待的事,却并不急着回家,想着待苏颜华到了余庭,暗暗查着了她家,便登门拜访,唐突是一定有的,可只有这样子,将来才好禀明父亲,求父亲做个主。没想到苏颜华却是依着婚约到余庭徐家成亲,惊讶之余,心里十分失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听到苏颜华丝缎一般柔滑的声音由远及近,在问他:“公子一路照拂,小女子心里实实不安,不知可曾耽搁了公子的大事?”
  
  赵珩丰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哪里,在下那原是不打紧的事,昨天便已经办妥当了,今天特地过来,向小姐辞行,只怕午间便要起身回章平去了。”说着便站起身来。苏颜华虽觉有些意外,却连忙也站起来道:“如此,公子一路小心。”赵珩丰道:“小姐关心,赵珩丰这里谢过。徐家是江南首富,虽世代商贾,但也十分崇仪重礼,既然是徐家老爷亲口提出的婚事,必不会委屈了小姐。小姐知书识礼,兰心慧质,琨玉秋霜,定能遇难呈祥。”苏颜华见他说到自己的婚事,不觉有些羞怯,低下头浅浅一笑道:“多谢公子吉言。”
  
  赵珩丰走到门口,转身见苏颜华跟在后面送他,因在孝期,她头上只散挽了个纂儿,面上粉黛未施,穿着家常霜白色对襟长褂,水蓝清绫百褶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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