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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军将领建议先集重兵攻陷定州。朱棣表示不可。“野战易,攻城难。今盛庸聚德州,吴杰、平安驻真定,相为犄角,攻城未下,两部明军合势来援。坚城在前,强敌于后,胜负难判。今真定距德州二百余里,我军界其中,敌必出迎战,取其一军,余敌必破胜。”
众将不解,又问:“我军夹于两敌之间,如果他们腹背夹攻,怎么办呢?”
朱棣说:“百里之外,势不相及。两军相薄,胜败在呼吸间,虽百步不能相救,况二百里哉!”
4月,燕军次滹沱河。朱棣多派骑哨游兵绕走于真定、定州之间,迷惑明军。不久,侦骑报告朱棣、盛庸率军驻营于夹河,平安驻师于单家桥。朱棣率兵从陈家渡渡河逆迎而上,与明军相距四十里。
以前相战,多是燕王朱棣出奇兵,忽然袭击。此次大战,倒真正是fairplay。双方在夹河岸边布阵,各自准备充分。
朱棣仍旧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策马出阵,身后只带三骑随从,不急不忙,驰至盛庸明军阵前几十米的地方进进仔细观察。映入朱棣眼帘的,是盛庸明军整 齐有序的坚阵,以及阵旁的喷火车、巨铳和强弩。如果是其他燕将觇阵,别说是四个人,就是四百人,一声令下,劲弩狂发,肯定立马变成刺猬。燕王自己前来,明将仍旧遵从建文帝“不得伤害朕叔父”的诏旨,眼睁睁看着朱棣视察自己部伍一样从阵前游移而过。直到“(燕)王掠阵过”,盛庸才派人追击,皆被这位善射的王爷“射却”。
燕王回阵,挥手示意万余步骑直前而进,进逼盛庸明军军阵的左翼。明军举起巨大而艰固的盾牌(类似今天的防暴盾牌),“矢刃不能入”。不料,燕兵对盾阵早有准备,他们事先做好六七尺长的大矛,在末端横贯铁钉,钉末又有倒勾刺,使第二排燕兵立定后掷标枪一样对着明军盾阵猛掷,然后拥上前拉后扯,这样一来,明军肯定会起身使劲挣脱,一下子,盾阵就露出不少破绽和缝隙,其余手持短兵的燕兵正好乘间而入,杀伤不少明兵。明军抵挡不住,纷纷弃盾后撤,燕兵蹂阵而入。
燕将谭渊见明军左翼大乱,马上率其部下乘势猛功。不料,斜刺里又冲来明将庄得,率众死战,填补住明军左阵缺口。并立斩燕将谭渊及其手下数百人。燕将朱能、张辅(张玉之子)也挥军而前,朱棣本人依恃南兵不敢向他射箭投矛,率一队劲骑竟从明军阵后自背突出,直贯阵前,与朱能军相合,如同一把利刃一样,把明军捅个透心凉。起先准备的火器、劲弩都来不及发射,明军一下子乱了阵脚,全部乱成一锅粥。混战之间,刚刚杀掉燕将谭渊的庄得又被燕兵斩首,而且,明军中最骁勇善战的榜样人物“张皂旗”也于阵中战死。此人是个高大健美的士卒,每次冲阵都手执皂旗先登,燕军十分畏惧此人,呼之为“皂旗张”。虽在乱战中身中刀剑砍刺无数,“张皂旗”临死仍“执皂旗不仆”。
双方酣战整整一天,傍晚时分,各自敛兵回营。
为了拖住盛庸明军以图全歼,朱棣带十余骑紧迫明营,并“野宿”一晚。天明时分,众人一睁眼,忽见左右皆是盛庸的明兵。左右卫士恳请燕王快速逸去,朱棣仍旧从容,说了声“毋恐”,十分镇定地整理衣袍甲胄,然后翻身上马。“日出,乃引马鸣角,穿敌营,从容去。(明军)诸将相顾,莫敢发一矢。”完完全全是当代武侠言情片最煽情最不令人信服的电影画面,一可想其在初升旭日下慷慨飞昂的飒爽英姿,一可叹建文帝“莫伤朕皇叔父”的愚腐。
燕王朱棣还营后,嘱咐诸将说:“昨天谭渊逆击太早,故不能成功。敌军虽败挫一阵,仍有战斗锐气,只有绝其生路,才能一举歼敌。今天双军交战,你们一定要保持阵形不乱。我率精骑在阵间往来驰突,一旦见到敌人有可乘之隙,你们就全力冲入奋击。两阵相当,将勇者胜,今日之战,全赖诸位将军勇武!”
双方复战。盛庸明军阵于西南,朱棣燕军阵于东北。朱棣不仅临阵督战,他仍率一队奇兵前后左右往来驰击。从辰时一直战到未时,两军互有胜负,忽退忽进,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胜负。由于一直是饿着肚子拼死厮杀,双方“将士皆疲,各坐息”。忽然间,东北风大起,尘埃涨天,沙砾击面,咫尺不见人,双方战士被刮得睁不开眼。明军多是南人,很少见过这种沙尘暴天气,加上劲风迎面而吹,登时慌乱无措。燕兵乘风势,大呼起击,又派出左右翼的后备队一齐向前,钲鼓之声震天撼地。盛庸明军不敌,纷纷扔下武器飞窜而逃。
东昌大捷后,盛庸所率的明军自上而下皆有麻痹轻敌之心,众将士皆着锦绣衣袍,浑身上下满揣缴获的金银扣器,常常互相吹嘘“破北平后,我们开筵痛饮。”这次兵败,明军为了逃命边跑边扔东西,从前的“战利品”又成为敌军的“缴获品”。
“燕王战罢还营,尘土满面,诸将不能识,闻语声,始趋进见。”可见是役打得多么艰苦卓绝。
大战之六——滹沱河之役
由于连次大败,建文帝日益忧恐。“诏窜齐泰、黄子澄于外,令有司籍其家,以谢燕人。”实际上,只是做做样子,建文帝又派两个人去京师之外募兵。
建文三年(1401年)5月,明将吴杰从真定引兵出发,本想与盛庸合军。刚走出八十里远,盛庸败讯传来,吴杰急忙率军退守真定。
燕王朱棣确实善于识将。他说:“吴杰若婴城固守,为上策;或军出即归,避我不战,为中策;若来求战,则下策也。我料其将出下策,破之必矣。”
为了诱引吴杰军出击,燕王下令军士出营四处搜粮,但界定里数限制,不能离营太远。同时,他又派军士化妆成老百姓,怀抱婴儿逃入真定城,报说“燕兵四散出去寻粮,营中无备。”
吴杰果然上钩。他认为燕兵新胜,志气骄盈,便想以轻师掩其不备,率军从真定城出发,师次滹沱河,距燕军七十里。
燕王听说明军出城,大喜。时值傍晚时分,朱棣催促军士渡河。诸将皆劝说明早再渡,燕王不许:“机不可失。稍缓之,彼退守真定,城坚粮足,攻之难矣。”燕军骑兵从上流并渡,河水受遏,下流水浅,燕军大批步兵也趁机一涌而过,涉过河去。
由于天色大晚,惟恐明军遁去,燕王又率数十骑“逼敌营宿”,让明军将士看见自己的模样,牵制对方。
一大早,明将吴杰等人大排方阵于西南,严兵以待。
老于军旅的朱棣见吴杰四方阵,笑谓诸将说:“方阵四面受敌,岂能取胜!我以稍兵攻其一隅,一隅败,则其余自溃矣!”于是,朱棣先派兵士于三面呐喊佯攻,自己亲师精锐猛攻吴杰方阵东北角。燕将个个奋勇争先,督战甚力。燕王朱棣又使出出敌背后的招术,率一队人循滹沱河岸疾驰,绕出明军阵后突入,大呼奋击。“南军矢下如雨,集王所建旗,如蝟毛焉。”虽如此,燕军将士多被杀伤,燕王本人却没中一箭。
明将平安在阵中立一高数丈的了望台,登高以望燕军情势。望见平安将旗字号,燕王朱棣深知此人是明军军胆,便亲自率兵冲向了望台。平安眼看朱棣执枪纵马而来,心里也不能不慌,慌忙跳下,骑马遁避。“会大风起,发屋拔树,燕军乘之,(吴)杰等师大溃。”果真奇怪,初夏时分竟又刮起狂风,命运之神再次在关键时刻青睐朱棣。“燕王麾兵四向蹙之,斩首六万余级。吴杰等人率残军退保真定。”至此,滹沱河一役,又以燕王大胜告终。
终极目的——通往帝都的最后胜利
燕兵此次大胜后,河北郡县多降,顺德、广平、大名等地皆附于燕。朱棣上书建文帝,要朝廷招还吴杰、平安、盛庸诸将,交战双方各自罢兵。
建文帝把燕王书信示于臣下,方孝孺出主意说:“我们诸军仍在集结,燕军久羁大名一地,夏日暑雨,不战自疲。现在,应急令辽东诸将入山海关,攻永平,真定诸将渡卢沟桥冲击北平。燕军必急回军以卫巢穴,我军蹑其后追击,必可一举成功。但是,为了缓其兵锋,慢其骄心,应下诏赦其罪过,使其部署因日久懈怠而军心离散。”于是,建文帝派大理少卿薛(上山下品)携诏书入燕营,赦燕王父子及诸燕军将士罪,仍复王爵,勿预兵政,归国息兵。
薛(上山下品)见朱棣。朱棣问建文帝有何言教。薛(上山下品)说:“上言殿下旦释甲,谒孝陵,暮即旋师。”
朱棣闻言嗔目大怒:“哼!这话三尺童子也骗不了啊。”燕王将士在帐中鼓噪,纷纷扬言要杀掉皇使。朱棣红脸使完,又充白脸。“奸臣不过数人,薛(上山下品)天子使臣,不得妄动!”然后,他带着薛(上山下品) 在营中观射,耀武扬威,显示实力。
临行前,他对薛 (上山下品)大言道:“汝归,为老臣谢天子……但奸臣尚在,大军未还,臣将士存心狐疑,未肯遽散。望皇上诛权奸,散天下兵,臣父子单骑归阙下,唯陛下命之。”
朱棣何等人也,软硬不吃。建文君臣不得不再想办法。
燕军驻扎大名期间,明将吴杰、平安等发兵截断北平粮草运输线。朱棣以报还报,派六千轻骑驰奔徐州、沛县一带,装扮成南军,北后插柳枝为暗号,射过明军防守,直入济宁各仓,尽焚明军粮储。又暗中派兵潜入沙河、沛县,烧毁明军数万艘粮船,“军资机械俱为煨烬,河水尽热。”
由此,德州粮饷断绝,京师大震。
明将平安在真定不甘寂寞,准备主动进攻北平。他率军在距北平五十里的平村扎营,常出兵骚扰燕兵。燕世子朱高炽派使向燕王告急。
朱棣派大将刘江黑夜驰还,携火炮数十门,至城外即燃响巨炮,城中燕兵冲出,双方夹击,大败明将平安,斩首千余。平安走还真定。
其间,方孝孺还向建文帝出主意反间燕王父子——派使臣密至北平,赐燕世子朱高炽皇上御笔亲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