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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见祺臻的声气,只听见祺翰劈头盖脸的数落:“你书读多了迷症了,还是出去一趟撞了邪!外头让我不得清静,你还在後院里放火,你,你存心气死我吧!”
半晌听不见声音,一会子才听祺翰轻声道:“你安心养病吧,编书的事别管了,我自然禀报父皇让他另选人等。”顿了顿又道:“明儿就告病不上朝了,搬到新铎胡同的花园子里,那儿里我近些。”
便听祺臻道:“我写一道告病的折子,劳二哥递上去便好,至於搬不搬的,我在这里也自在些。”
祺翰没再说下去,只叹了一口气,道:“随你高兴吧!”我心下一阵黯然,轻轻退出去。
回到胭王府,换了衣裳,便见林岱过来,有些拘谨,长揖道:“一切劳七王爷费心了,林岱此生没齿难忘!”
他脸上仍带著十分的苍白,但面如桃花,仿佛一株千辛万苦生出的花苗,艰难地吞吐著芳华。我因想到祺臻,他病中的面容或许也是如此,之後缠绵病榻,一卧不起,遂让林岱在我身边坐下来,细声问询。
他一一答来,家里有什麽人,读了几年书,先生是谁,诸如此类的细水流年。他柔声答复,调子也渐渐活泼起来,透著孩子的欢喜,竟伸出粉红细腻的手掌拉住我的袖子,笑道:“我在家里顽皮极了,四处挖洞寻蚂蚁窝,结果刨伤了三棵白玉兰,害得被爹爹罚跪!”我含笑注视著他,仿佛看见一个温柔和气的孩子,渐渐长起来,安稳而周详。
傍晚时分,祺焱府里有人过来,道:“四爷被皇上留了晚膳,不能和七爷一起用饭了,命我送来两坛子鹅肝,七爷试试,若是喜欢便再取。”我让婵娟打赏了他,便命厨子开坛去做。
过了会子,尤瑞郎便回来了,一身红衣,明豔得吓人,周身如玉,冉冉华光。他随意地走到几前,自顾自斟出一盏茶来,才笑道:“今儿教里竟然出了奸细,可见什麽也不是滴水不漏,处置了几个人才回来。”
我心下一惊,奸细无非是朝廷派去的,是皇上,还是别的人,这种江湖大派向来是朝廷的眼中钉,拔之而後快。
尤瑞郎只笑道:“也是我疏忽了,过於纵下,本来就打算清理门户,现下一并做了,省了麻烦。”他并不想细说,我便不再追问,只笑道:“方才四哥送的糟鹅肝,十分鲜香,你有口福了。”我拉著他同林岱入席,命人挖出一坛子花雕浅酌一番。
过了几日,尚德鑫传来邸报,夷人再次犯边,已得数胜,然此次夷族来势汹汹,恐不能立时克敌,请朝廷粮草支援。皇上便命人传旨,要尚德鑫好好用兵,方昭圣皇之威名,也不负祖宗社稷的基业。
随後,喜报传来,尚德鑫一退蛮夷数百里,俘虏者众,大显神威,皇上喜不自胜,一再褒奖。
皇上如此重用尚德鑫,苏芙秋喜忧参半,道:“尚将军忠心耿耿为皇上,只怕只能忠心耿耿为皇上!”他嘴里含著几个字没有吐出来。
我因笑道:“只怕只为皇上一人,芙秋想说这个。”又道:“世事各有出处,又各有前程,不过若要尚德鑫悖了我,除非眼见沧海桑田,夏雨成冰。”
苏芙秋叹了一口气,道:“七爷确信便好。”
兴许是打了胜仗,皇上十分高兴,命诸皇子同去渭水围猎,道:“聊尽天伦!”尤瑞郎背地里大笑道:“拿著刀枪打虎射鹿,哪里有工夫叙劳什子天伦之乐!”
周正青因笑道:“我还有护驾的差事,那麽一群孝子贤孙,哪里用得著我。”
我听他们左言右语的调侃,终放下手里的佛经,笑道:“就不能让我安生一会儿,说来说去,不过是无情最是帝王家,儿子算计著老子,老子提防著儿子,天天胆战心惊。”突然想起祺臻,不由道:“仅有的一个富贵闲人老八,却染了痨病,怕是难得长久。”
尤瑞郎沈吟片刻,才道:“说到底不过是各自入了各自门,算尽机关的,比著那没心没肺的,也不见得就强多少。”他又笑道:“但倘无尽人力的余地,人生在世,也没什麽意思,终不能每日里念著梵文,打发日子。”
我一笑,这两日我正译梵文──《般若菩提莲经》,这是新传入的经文,可惜还没有人诵读,玄真寺的方丈请我帮他释义,我便应下来了,因笑道:“我并非出世之人,看两卷佛经也不能成了什麽大师。比如周正青整日里在脂粉里厮混,并不见得十分懂情。”
周正青哈哈大笑,摆弄著腰里的穗子,那穗子是镂金丝线的,还嵌著红豆,鲜豔欲滴,只不知道是哪个聪明漂亮的宝贝儿花送的,他便道:“情什麽的,我自然不懂,懂得不过是男欢女爱罢了。”有自嘲道:“这世上多是肌肤亲昵淫滥之人,哪里懂什麽情。”
尤瑞郎闻此,若有所思,半天才道:“自然,倘轻易遇上,也因太简单仓促而看不上眼,或是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不一样,才踌躇辗转,不得开颜。”
此子自我见他起,眉间便有离愁别怨,虽风流倜傥,言辞开阔,便忍不住道:“众里寻他,火候不够而已,到时候,自然望道灯火阑珊处。”
尤瑞郎展颜一笑,道:“正是!”
待銮驾起,周正青自去护驾,祺臻病体累累,竟也跟来了,因请我同乘一车,似有所语。
我沈默不言,只等著祺臻开口,他几经踌躇,才慢慢道:“七哥,那日我仓皇了,难耐之下,竟把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诉於七哥。七哥向来好心,这是我知道的,他们,二哥也好,四哥也罢,都比不了。但有句话我还要说,求七哥答应!”
我自知他要怎麽开口,只道:“你说吧,凡我能到的一定答应。”
祺臻咳嗽一阵,脸上连续不断的红晕翻覆,才道:“不是要七哥做什麽,而是求七哥不要做什麽。求七哥念著兄弟情份,把那件事咽下去,绝不再提。”他陡然离座,跪在我膝前,仰著头道:“求七哥成全!”
我连忙伸手扶他起来,他执意不起,仍道:“我情知二哥怎麽对待七哥,七哥宅心仁厚,只看我的薄面吧!”
君临天下 31…32
他越说越急,身体羸弱不支,已然靠在我腿上。我深吸一口气,看著病骨支离的他,这话说得忒巧了,难得他花这麽大心思,这般兄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遂伸手将他扶掖起来,轻声道:“你只放心吧,我若透出半个字,便死无葬身之地!”
祺臻连忙掩住我的嘴,道:“七哥怎麽说这种话。”他垂下睫绒绣密的眼帘,沈吟片刻,才道:“论理这话不是我该说的,可眼见七哥,又不能不说。这帝位之争,现下群臣眼里只有二哥四哥,还有一个人,或许有人想到,也或许无人想到,那便是七哥你,四哥刚直,清水无鱼,二哥柔滑,过於纵下,只七哥不偏不袒,不远不近,不仅握有尚德鑫,舅舅家也随手可用,朝中之事,无一不查,且为正宫所出,天时,地利,人和,若不是七哥现无子嗣,恐怕皇上早就立储了。”
我正要开口反驳,他又道:“我也知道七哥无意皇位,可到紧要之时,兄弟们谁也顾不了谁,七哥心系一人,如单脚悬立危崖,一时不省,杀身之祸,万望重新计量,方为识时务之人。”
这番话说得我心惊肉跳,心系一人,不过是祺焱。他剖析时弊,虽有奉承我的地方,也不失中肯,我只道他平日里无言无语,没想到竟说出这麽一番话来,只避重就轻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四哥待别人怎样我不知道,我是亲兄弟,左右不过是个亲王,有块儿封地,终了一生罢了。”
祺臻不再说话,只轻笑一声,又无比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坐回去闭目养神,我也只好静下心来,可这一番话如细石入春潭,涟漪波波泛起不断。
後终叹了一口气,祺焱无论如何,总不至於杀我,倘祺翰继位,我便同祺翰去游历江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反而一发不可收拾,只祺焱爱惜帝位,如不得愿,恐怕不能开颜,遂也住了这种念头。
下车时,祺臻扶著我的手跳下去,轻声凑到我耳边道:“七哥,你是好人,到了不得不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也由不得你!”
他竟如此咄咄逼人,一心我离了祺焱,为了祺翰,可谓用心良苦,便轻笑反问道:“你也当为自己打算打算,祺翰的心肠可不是豆腐,流了眼泪,到时候该怎麽还怎麽!”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说什麽。
皇上从銮驾里迈出来时,沈宜尾随他出来,立於皇上身後,群臣侧目,我不由呻吟一声,曾告诫过沈宜,要他低调行事,可又想随驾兴许是皇上的主意,也只好叹气而已。
众人随著皇上左右,便有渭水的守臣过来启奏:开春寒冷,有野熊自老林子里出来觅食,恐怕伤了天生贵胄的风子龙孙,皇上一拉沈宜的手,大笑道:“朕出来是打猎的,能遇上熊是福气,他们弱不经风至此,还不如朕麽?”
渭水官员连忙道:“皇上虎步龙行,胆略超常!”便急惶惶退下,犹自抹了把冷汗。
皇上因笑道:“现下马上埋锅做饭,下午开始狩猎,晚上便可享用野味了。”径自拉著沈宜向刚搭起的大帐走去,众人各有差事,便各自去忙活了。
草草用了午饭,便穿上射服待命,祺臻请了皇上的免值,许他在营帐里休息,过了会子,四哥纵马过来,轻颦著眉头,问道:“怎不高兴,看你从老八那儿出来就有些沈郁。”
我心下一阵暖流涌过,因笑道:“没什麽,是祺臻的病,恐怕……”
祺焱止我道:“难过的不要再提,你同他相交不错,平日里多看看也就尽了兄弟之情。”言罢温和一笑,眉峰间尚有两丝愁纹,摇曳明灭,令人顿生垂怜之情。
我因道:“便照四哥说的行事,四哥也应注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