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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眸中正因为“解之”这两个字而形成分风暴的雏形。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九五之尊的愤怒,宾与怜却并不觉得害怕,脸上依旧浮挂着醉酒的、凄惨的笑。
你的愤怒,我的笑容,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解之。
笑容绽放到了极致,那名字像朵罪恶的花,狠狠扎根到心里最脆弱的堤防,吸吮血液,要在记忆中打下烙印。
“陛下是在为解之不悦么?那和之呢?陛下究竟把谁当作谁的替身了呢?”
被紧紧拥住的身体传来了一记颤动,即便是醉了,宾与怜也知道这句话产生了多么有力的影响。
“和之……”
曾几何时这个名字已经被宫里约为禁忌的名字,慕容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时没有唤起的名字。那是一道疤,如今再度被揭开。
宾与怜觉得禁锢自己的胸怀变得僵硬而紧窒,他第二次感觉到自己是那尾涸泽的鱼,最爱的水,终究不属于自己。
解之,谁都爱你……而你……谁都不爱。
酒劲进一步霸道起来,黑色世界开始出现大团团闪光的红花,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宾与怜听见慕容刑冰冷的声音:
“你醉了。”
又是一个雨天。
颜离熙独自坐在檐前,看细密的雨丝从天上倒挂下来。
依旧没有人过来吩咐他做些什么。雨冲刷了庭院的青石地面,夏天的庭院,植物生长得太快,日日修剪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在这样的雨天,最适合小憩一下,在无边无尽的暗流中浮上水面,轻浅喘息。
屋外杂草已有及膝高度,青嫩的草香在水里溶解了顺着地势四处流淌,在朦胧的天光下像蜿蜒的银蛇,最后绕道后院融入暴涨的池塘里。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雨声稠密,催得人昏昏欲睡。颜离熙闭上眼睛,耳畔隐约传来书声清朗。
那是一群少年的声音,睁开眼睛便会烟消云散,因那是已经逝去了多年、而今仅容于幻梦的存在。
“离哥哥,过来与我们一起玩儿,小皇子已经爬上那棵树去了,快过来啊!”
“离儿,不许你再和梅皓讨论什么“法理”!过来,从今天起你要时时跟在我身边。”
“离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只有和之理解我……将来我不要做什么太子,听见没有!我们要游历名山大川,离儿你要和我在一起!”
………………
…………
“解之,我喜欢你,你不要再管太子了,他不会是一个好皇帝,跟着我……我能给你一切。”
“帝王乃黄土之龙,万民所仰,颜解之,朕要你答应朕,把太子引回正途,让他做一个德馨万世的好皇帝……”
“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已经决定与和之在一起,将来我还要娶他!解之,你不是要我当皇上么?你敢违抗皇上的话?”
……………………
“解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们擅自处决了拿着你玉佩的人……那模样,我还以为是你……解之,解之,你和我走吧,慕容刑一定会迁怒于你……”
“和之死了……他拿着你的玉佩逃出皇城……被活活烧死了……你满意了?那个梅皓,不要以为按兵不动朕就不知道他的作为!是你要他杀了和之的吧,然后你准备给他什么回报?你的身体么?不……你是朕的东西,朕宁可亲手毁掉!”
雨声渐密,混杂着的幻听也最终变成一声难以遏制的凄厉的惨叫,将天际染出血色。
不是没有感情,不是不曾彷徨,只是不容选择。如若陛下早年能自己来踏上这条必然的道路,那就算让他颜解之成为一名只知爱情、不知天下的男宠,又有何妨……
只是错了,迟了。
困倦到了极致,反而不敢闭上眼睛。顺势在廊间躺倒,仰着看那方青灰色的天空,为谁泪流。
第十四章
阴雨的天,看不出明显的时间变化。大约在正午一个多时辰之后,雨渐小了些,不素之客也就上了门来。
慕容刑将随侍留在了古华轩外,连伞都不撑,径直立在檐前。
面前的人似乎是睡着了,平展地躺卧在廊上。披纷坠落的雨丝不时落几粒到他披散的长发上,然后顺着发丝走向滑落,在灰色青石上凝成一团团珍珠。虽是夏天,但沾着地气的地方依旧有些寒冷,慕容刑突然记起,与一贯的温暖微笑不同,颜离熙的体温经常是偏低的,也许就是因为多沾了地气的缘故。
凝视着只有在入睡时方会显露的、最自然的表情,慕容刑竟不忍心去叫醒他。不知觉中雨又大了起来,于是轻手轻脚走到廊下。但那渐大的雨声还是将颜离熙唤醒了。
“奴才拜见陛下。”
一旦醒来,那清明的表情便被搅动,混成看不清的一团平和与混沌,慕容刑眼中的那星微弱的悸动便随之被阴暗所吞噬。
接过颜离熙呈上来的布巾,慕容刑随意地坐在走廊边缘朱漆的栏杆上。被他宽阔的肩背一挡,雨丝便都乖乖地守在了檐外。颜离熙仰头,感觉到清凉空气中,混杂着属于九五之尊的温热。
“昨天宾与怜来找过你了。”
虽然是存疑的内容,但语调却不容辩驳。知道慕容刑的脾性,颜离熙低头默认。
“你对他说了和之的事情么?究竟说了些什么。”
开始时心中微微惊讶了一记,但是随即想到与怜在离开古华轩时的态度,颜离熙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奴才说,和之是奴才的双生弟弟,是为了帮助陛登基大宝而牺牲于宫廷动乱……”
“哼、要是死的人是你,倒是可以这么说,不过和之是绝对不会让朕继承这个无聊的皇位的!”
低着头,颜离熙感觉到慕容刑袖子上的水珠在强烈动作下甩到了自己的脸上。冰冷,甚至于坚硬,在脸上碎裂。
没错…和之决不会对那种功名利禄感兴趣………他是自由的,而也就是这种自由散漫的作为……才注定了他早逝的悲剧……
若不是他不齿于宫廷争斗,夜奔离宫,也不会被人误抓,继而命丧黄泉。
在才情盖世、一代诗豪的光环下,是一颗极度自我、不愿背负世俗责任的心。这类人若是作为文人雅士,自然留得一段佳话,可若是生在帝王之家,便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肇因。
所以当先帝发现慕容刑与和之的关系后,便立即择人对他们的情感处处阻挠,可先王却不知道,他所选择的这人自己也经历着如同刀割般痛苦的蜕变。
不仅仅是切断自己的情愫,同时亲手埋葬所爱之人的爱情,甚至是间接将自己的手足推上了黄泉之路。
颜离熙在心里喃喃自语,自己在慕容刑眼中究竟是何种德行?自私、狭隘,既不愿付出爱情,又不愿看到他得到别人的爱情。像自己这样的人……像自己这样的人……
不配去爱人,更不配为人所爱。
颜离熙将头垂得更低,披散的长发遮到面前,那便是他最好的伪装。
“你没有再说其他?”
因他把表情掩盖得太好,慕容刑依旧冷着脸追问,而那种口气,就好像在怀疑他会存心诬蔑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陛下……奴才好歹……也是和之的……嫡亲兄弟。”
也只有在谈及和之的时候,慕容刑才能见到颜离熙的痛苦。就算看不见扭曲的表情,就能听清楚断断续续的声音。慕容刑听得出来,那是颜离熙哀求的声音,哀求他不要再触动心里伤痛薄弱的东西。
有时候,慕容刑的确很想罔顾这种哀求,撕裂一道口子窥探到颜离熙的内心深处,可是每一次,他又都在这种哀求下却步。他是在害怕,害怕眼前的人在这最后一道看似坚强的伪装碎裂后,整个人在一瞬之间归于虚无。
被剥离干净之后、柔弱的心是没有办法承担戴着面具时所作的一切的。
“宾与怜既然来过,那漕运的动静,你想必都知道了?”
暗中深呼吸了一下,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将话题带开,并小心地不让颜离熙发现自己的心动。
“宾大人并没有和奴才说过接下来的发展。”
因为看见了颜离熙和梅皓的暧昧举动而仓皇失措,根本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离开——要是慕容刑知道梅皓曾经来找过自己,那一场折磨想必又是在所难免了。
然而慕容刑并没有追究下去。
“也罢……恐怕你也已经知道了,现在再从底层调查,估计也没有什么收获。所以,朕决定再从高处着手。”
高处……便是指梅家了,而梅家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开山王……梅皓。
“你知道朕的想法,朕也知道你和那人的关系。为与不为——直接给我一个回答。”
慕容刑的目光很冷,但看在颜离熙的眼中却淡得像春水,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甚至还觉得有些姗姗来迟,或许应该提早五年。五年的歌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