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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上当了!”他喊道。他走近床边,上面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壁橱也一样没有用过。转身准备离开房间时,他猛地一拽梳妆台中间的抽屉,将它扯了出来。里头是一件雾白色的丝袍,还有一块上面沾了些斑点的钢铁家伙,看上去就像一朵邪恶的花。谋杀的凶器:那套组合式的匕首枪。
“我的上帝!”赖克大口吸气,“我的上帝!”
他一把抓起枪来检查了一下。转轮里依然装着子弹发射后剩下的空弹壳。炸开德考特尼脑袋瓜的那一发子弹的弹壳仍旧在撞针下面。
“还没完,”赖克喃喃道,“一个他妈的女孩不能让我完蛋。不能,看在基督份上,一个他妈的目击者不能让我完蛋!”他折叠起匕首枪套装,将它狠命塞进自己的口袋。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不阴不阳的笑声。奎扎德的笑声。
赖克迅速来到歪歪斜斜的坡道,循着笑声找到一扇深嵌在墙内、黄铜铰链、半开的豪华式房门。他警惕地握紧那把神经元干扰枪,扳到致命挡,一步步穿过那扇门。一阵气压的嘶嘶声,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他进了一间小小的圆形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覆盖着深色天鹅绒。地板是透明的水晶,楼下的女性闺房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库卡的“窥淫房”。
下面的闺房里,奎扎德正坐在一张深深的椅子中,一双肓眼呆滞无神。那个德考特尼姑娘坐在他膝盖上,身着一件非常暴露的缀满金属片的睡袍。奎扎德粗鲁地抚弄着她,她则一声不吭,黄色头发非常光滑,深邃的黑眼睛平静地望着空中的什么地方。
“她看上去怎么样?”奎扎德不阴不阳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她感觉如何?”
他在和一个枯槁的小个子女人说话,那女人站在闺房正中,背朝墙壁,脸上带着极度痛苦的表情。那是奎扎德的妻子。
“她看上去怎么样?”那瞎子重复。
“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女人回答。
“她知道。”奎扎德喊了起来,“她还没疯到那个地步。别告诉我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基督!如果我还能看见该多好!”
那女人说:“我是你的眼睛,科诺。”
“那就替我看。告诉我!”
赖克诅咒了一声,将干扰枪瞄准奎扎德的头。这玩意儿的威力可以穿过水晶地板杀人,它可以穿过任何东西。它现在就要开始杀人了。就在这时,鲍威尔走进那间闺房。
那女人立刻看到了他。她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跑,科诺!快跑!”她从墙边冲过来,直扑鲍威尔,双手抓向他的眼睛。接着,她绊了一跤,面朝下摔倒了,显然摔得失去了知觉,因为她再也没有动弹。奎扎德搂着姑娘从椅子里跳起来,他的盲眼直直地瞪着前方。这时赖克得出一个让人震惊的结论:那女人摔倒不是意外,因为奎扎德也突然间摔倒在地。那姑娘从他怀里翻倒出来,跌坐回椅子上。
显然这是鲍威尔用思维波做到的。在他们的战争中,赖克第一次害怕鲍威尔——身体上的害怕。他再一次瞄准了干扰枪,这一次是对准鲍威尔的脑袋。透思士朝椅子走去。
鲍威尔说:“晚上好。德考特尼小姐。”
赖克轻声道:“再见,鲍威尔先生。”努力稳住颤抖的手,瞄准鲍威尔的头。
鲍威尔说:“你没事吗,德考特尼小姐?”姑娘没有回答,他弯腰望着她漠无表情的平静的面孔。他碰了碰她的手臂,重复道,“你没事吗,德考特尼小姐?德考特尼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帮助①这个词一出口,那姑娘一下子在椅子上坐得笔直,开始倾听。然后她双腿猛地一伸,从椅子上跳起来,直直地跑过鲍威尔身边,陡然停下,然后伸出手去,好像在拉一个门把手。她扭转门把手,猛冲进一间想像中的房间,继续向前直冲,黄色的头发在空中飞舞,黑色的眼睛警惕地张大了……一道野性美的闪电。
①帮助(HELP)一词在英文中也可用来呼救,所以让芭芭拉想起了父亲出事的晚上。
“父亲!”她尖叫,“看在上帝的份上!父亲!”她向前跑,短暂地停了一下,然后后退,好像在躲避什么人。她冲向左边,绕了半个圈,发疯似的尖叫,目光凝定在固定的一点上。
“不!”她喊.“不!看在基督的份上,父亲!”
她冲向前去,停下,和想像中抓住她的手臂搏斗。她挣扎、尖叫,她的目光依然定在一点。她的身体僵硬了,双手捂住耳朵,好
像有一声巨响要刺穿她的耳膜。她向前跪倒,爬过地板,痛苦地呻吟着。然后她停了下来,拽过地上的什么东西,依然蜷伏着,她的面孔又一次平静了,像个死人,无生命的木偶。
赖克非常确定那姑娘刚才做的是什么,这种确定之感让他作呕。她重温了她父亲的死。她为鲍威尔重演了一遍。如果他透思她的话……
鲍威尔走到姑娘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起身时就像一位舞蹈演员一样优雅,像梦游者一样安详。透思士搂着她,把她带到门边。赖克带着那把干扰枪全程瞄准,等待最好的射击角度。
他们是看不到他的。他无可置疑的敌人就在他身下,在致命挡的瞄准下,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一枪,他就可以赢得安全。鲍威尔打开门,突然将姑娘挡到一边,让她紧贴自己,抬头望着。赖克屏住了呼吸。
“来吧。”鲍威尔喊道,“我们就在这里,活靶子。一枪两个。来呀。”他瘦削的脸上充满愤怒。黑色的眼睛上浓黑的双眉皱了起来。他朝上方看不见的赖克怒视了半分钟之久,等待着,仇恨着,毫不畏惧。最终是赖克垂下了眼睛,别转头,避开那个看不见他的人的面孔。
之后,鲍威尔带着温顺的姑娘走了出去,在他身后静静关上门。赖克知道,他已经任凭安全从自己的指尖滑了出去。他离毁灭只有一半路程了。
《被毁灭的人》作者:'美' 阿尔弗雷德·贝斯特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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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本书借用【云中孤雁】制作的模板
第十章
想像一台照相机,镜头因重击而扭曲、报废,只能一次次重放同一个镜头:使它扭曲的那一击;想像一片记忆水晶被猛地折弯,只能一遍又一遍重放同一小段音乐:它无法忘记的那可怕的一段。
“她处于一种歇斯底里的回忆状态。”金斯敦医院的吉姆斯医生对鲍威尔和玛丽·诺亚斯解释说,“她一听到关键词语‘救命’,就条件反射地重新经历一次那段恐怖的经验……”
“她父亲的死。”鲍威尔说。
“是吗?我明白了。这是……紧张性精神分裂症引起的。”
“永久性的?”玛丽·诺亚斯问。
年轻的吉姆斯医生看上去既惊讶又愤慨。他不是透思士,但他是金斯敦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医生之一,全部热情都倾注在他的工作上。“在这个时代,以她的年龄?除了物理死亡之外,没有什么是永久性的。还有,诺亚斯小姐,就连物理死亡,我们金斯敦医院已经开始着手对付了,从症状学角度来研究死亡,事实上我们已经……”
“过会儿再说这些,医生,”鲍威尔插话道,“今晚就不要再上课了,我们还有工作。我能使用那个姑娘吗?”
“怎么个使用法?”
“透思她。”
吉姆斯医生考虑了一下,“没有不可以的理由。我给她用了治疗紧张症的Deja Eprouve系列。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冲突。”
“Deja Eprouve系列?”玛丽问。
“一种伟大的新治疗方法。”吉姆斯兴奋地说,“是一个叫由伽特的透思士发明的。病人的紧张症实际上是一种精神出逃,逃避现实。大脑的意识层面不能面对外部世界和它自己无意识层面之间的冲突。它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被生下来,它试图回复到胎儿时期的状态。你理解了吗?”
玛丽点点头,“刚刚理解。”
“好。Deja Eprouve是19世纪的精神病治疗的词汇。字面上讲,它的意思是:‘已经体验过的,已经尝试过的某种事情’。很多病人的愿望是如此强烈,最终会令他们相信某种从未经历过的行为或者体验事实上已经发生过了的行为。听懂了吗?”
“等等,”玛丽慢慢地说,“你的意思是我……”
“这么说吧,”吉姆斯利落地打断她,“假装你有一个炽热的愿望,想……嗯,比如说,和鲍威尔结婚,组成一个家庭。行吗?”
玛丽脸“唰”地红了。她用有点发紧的声音说,“可以。”有那么一阵子鲍威尔极想痛骂一顿这个好心好意却没有透思能力的笨拙年轻人。
“好吧,”不知内情的吉姆斯高高兴兴地接着说,“如果你心理失衡,你可能会让自己相信,你已经和鲍威尔结婚了,有了三个孩子。这就是Deja Eprouve。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为病人合成一种人工的Deja Eprouve。我们让紧张性精神分裂症患者实现自己逃避现实的愿望。我们让他们渴望的经历真的发生。我们将思维与底层层面剥离开来,把它送回到子宫,让它假装自己重新出生,是一个全新的生命。明白了?”
“明白了。”重新恢复自制力的玛丽尽力做出一个微笑。
“在思维的表层……在意识层……病人以加速度飞快地重新走过成长之路:婴儿期,童年,青春期,最终成熟。”
“你的意思是邑芭拉·德考特尼将成为一个婴儿……学习说话……走路?”
“对,对,对。大约花三个星期。当她的思维发展到她目前的成熟程度时,她就可以接受自己极力逃避的现实了。她成长了,可以接受它了。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些变化仅仅发生于她的意识层面,意识的底层不会受影响。你可以随意透思她。惟一的麻烦是……她肯定吓坏了,恐惧深入意识的底层。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