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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就给马羚拉起了床,去婚纱店做头型,我那张脸也得简单处理一下。坐在店里宽大的美容室里,我开始称赞老板的敬业精神。别的商店不到十点开不了门呢。后来才知道不是这里的老板敬业,是马羚预约了,她可是一笔大生意。美容师开始给我和马羚做头型。我这个头比较简单,吹一吹,洒点定型水,再把面刮一刮就行了。马羚那头就费功夫了,是弄成鸡窝还是鸟窝就让她想了半个小时。弄完了还得修整,又大半个小时。这中间还出了个小插曲,美容师把我的脸刮破了。我感觉脸上一凉,哎呀叫了声。马羚赶紧跑了过来,看到我脸上的血滴,夸张地叫了起来。她骂那个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姐怕得罪这个大主顾,给老板扣工钱,一个劲地赔不是。马羚拿了一张面巾纸给我擦血,还说要找消炎水洗伤口。她说那把刀多脏啊,大家都用这把刀,从来不消毒,也不知道有没有艾滋。我听了就笑,说,你还是蛮紧张我的嘛。马羚说,我不是紧张你,我是怕做寡妇。我说,做寡妇也不怕,你守不住。马羚说,是守不住,所以我不让你死。我说,赶紧去做头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先去公园拍外景。路上,我一脸的懊丧。除了自己讨厌穿那身恶心的衣服,我也不喜欢马羚穿人家穿过的衣服。就对她说,羚子,不如我给你电脑画像,你挑婚纱和发型,我给你把脑袋安上去。马羚说,你要是逗我玩呢,我就谢你了,你千万别说你是来真的。我说行,逗你玩儿呢。到了公园,马羚把后尾箱打开,对我说,换衣服吧。我一看,傻了眼,我的天,全是婚纱服。光我的就三套唐装,三套西装,三套和服。马羚就别提了,一种颜色的有几个款式。她开的是一部加长奔驰,尾箱和后排坐椅上全塞满了。我叹息着说,天啦,光换衣服就得一天了。马羚说,知道你不喜欢换衣服,所以就给你准备了九套。我说,你给我交个底,你有多少套?马羚说,不多,三十六套,每套照八个姿势。我晕了。我说,这得多少租金呀?马羚说,不用租金,全是我定做的呢。这下我闭过气了。
等我缓过气来,我说,真后悔让你做商人,你连那些洗脚上田的人都不如。马羚说,今天你少说让我不高兴的话。后来我就闭嘴,由她摆布。摆了一上午,也不知照了多少张。总之我累得趴下了。马羚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她讨厌一个板着脸的人站在旁边,开始跑单帮。我呢,落得自在,躺在车里睡大觉。一觉醒来,天黑了,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原来马羚进了房间,在室内折腾呢。我后来就想,婚纱店要是一年有几个她这样的主顾,发大财了。
过了几天,马羚要我陪她去看婚纱照,要挑几张出来放大,装裱后挂在墙上,让我天天瞻仰。其他的收入写真集。后来我的床头就放着她的写真集,是一本九百页的大书。这件事把我居家过日子的一点念头全打消了,我知道我找的不光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象征。
第八章洞房花烛夜
婚礼如期举行。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普照,马羚一早起来,特别跑到室外看了气温表,二十五度。她高兴地说,老公,可以穿婚纱呢。她一直发愁婚礼那天来寒流,下雨、降温,穿不上婚纱。我说,好哇,老天也关照你,你可得珍惜。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赞扬我会说话。接着大家都忙开了,一部分亲戚上午就到了,就算不到机场去接,也得在门口接,然后安排地方休息。中午要陪着吃饭。我老娘老爹也来了,小妹陪着来的。结婚是件大事,他们不想来,怕给我丢脸,可也得来。大哥和大姐没来,凑了份子钱。让小妹带给我。小妹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刚好一年半,老妈原来要她来广东投靠我,可她坚持留在武汉,说是好照顾家里。女孩子飞不远,她们恋家。
初次见到儿媳妇,老爹老娘给她的富贵和亮丽惊呆了,觉得这天大的福气很不真实,担心儿子承受不起。只有小妹觉得她的二哥了不起,多好的女人都配得上。马羚要做样子给家里人看,拉着我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他们,一路上挽着老娘的手。老娘的行头全换了,那身衣服金光闪闪,她一辈子也没穿过,今后大概也不会再穿。可不论衣服怎么高贵,也掩饰不了那身饱经沧桑日见衰老的皮肤。马羚的青春亮丽和老娘的风烛残年是一道奇特的风景。连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妹也成了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
老头子跟我无话可说,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我说了他也不懂,随便应付他几句。他知道我不愿意谈工作,生活上的事他也不想问,于是就沉默。老娘把房子认真看了一遍,看出是两套房,而且我跟马羚分开住,一开始她认为是没结婚的缘故,后来知道我们养成了分居的习惯,结婚后也准备这样住,心里就纽成了一个死结。倒是小妹想得开,她跟老娘说,现在流行周末夫妻,平时上下班自己过,到周末了才凑在一起,这样有利于促进感情,减少矛盾。老娘不懂这些道理,她就认死理儿,觉得居家过日子,就得住在一起。每天看到那个人,心里才踏实。小妹说,咱哥和咱嫂是住在一起,一栋房子里住,一个锅吃饭,还经常坐一部车呢,是大奔。老娘说,是,就不一个床睡觉。小妹笑着说,妈,你怎么知道不是一个床睡觉?他们还要让你抱孙子呢。
老娘觉得沙发太高级,还软踏踏的,坐着把人都陷进去了。她宁愿坐硬板凳,客厅里找不到硬板凳,她就坐在饭厅里,电视也可以不看。老爷子为了显示他入乡随俗,陷在沙发里,头仰着,看起了电影。可他那浑身的不自在藏也藏不住。只有小妹还算随意,一会儿帮我整理书籍,一会儿帮我收拾衣服。她说,哥,你这边的事,嫂子都不管吗?我说,家务活谁都不管,有保姆。小妹说,嫂子就不做餐饭给你吃?我说,哪有功夫做饭?搬进来还没开过伙呢。小妹说,我就不信连做餐饭的时间也没有。我说,不是没有时间,是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你不懂。小妹说,我是不懂,我要是成家,就不找成功的男人,找个普通的,平平常常过一辈子。我说,有哥在,你想过普通日子也难哪。
对面开始热闹起来,我估计是马烽和他父母来了。过去一看,除了马羚一家四口,还有三亲六戚,挤了一屋子。马烽说,来得好,先见个面。把我介绍给一大堆亲戚。我知道来到家里的不会是普通亲戚,不敢怠慢,礼数尽可能周到,咱不能让马羚丢脸哪。大家把我当马佬一样看了一遍,终于轮到老岳父说话了,他说,家里人来了吧?我说,来了,在西边屋里歇着呢。老岳父说,那我跟老太婆过去见个面吧?羚子,带我们过去。
见到亲家,老爷子面部有些紧张,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只好看着我。马羚爸走过去跟老爷子握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个老头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保姆上了茶,小妹把糖果拿了出来。马羚说,老妈呢?我说,在饭餐里呢。马羚妈说,叫谁老妈?没大没小。马羚笑笑,说,跟江摄学的。她走进饭厅把老妈搀了出来。见到亲家母,老妈倒是像见了个老熟人,说个不停,可惜的是,她的话马羚妈一句也听不懂,全靠小妹翻译。马羚妈的话她也听不全,也得小妹翻译,可辛苦了。
我和马羚还得安排婚礼上的事,没空跟家人亲戚耗。简单吃过午饭,分头去抓落实。马羚担心她的伴娘和姐妹,衣着呀,化妆呀,程序呀。她抓了学院一个旧同事做节目总监,又对人家一百个不放心,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跟她做生意时的大气真是判若两人。她交待我办三件事,一是饭店的订餐,菜单要终审一遍;二是花车,是不是全到位了,装饰好了没有;三是交通问题,咱不能影响了交通,但也不能让交通影响了咱。这个时候,我的至交马仁龙同志就派上了用场了。马羚刻薄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平时没怎么麻烦他。一个下午,我就忙这三件事,给马仁龙打了七八个电话,他说,兄弟你放心,三点钟我就让兄弟们上了路,像保护外国元首一样保护你的花车。在这种时候,马羚就把她那个小市民的恶俗心态暴露无遗,非要搞什么花车巡游,非要把一个大酒店全包下来,让几百人为她服务。她原来还想租个游艇顺着南江、西江、东江游一个通宵。给我好说歹说把她劝住了。我说咱是一夜暴富,多少人嫉妒得眼睛红彤彤。你就不怕人家惦记上你?我还劝她把那个香港东平两地牌的大奔换了,免得别人惦记。搞得她心里不痛快了好几天。
我把事情办完后,看看时间还早,就跑到迎宾馆里开了间房,睡了一觉。睡到四点钟,才慌慌忙忙地赶回家里,故意跑出一身大汗。马羚刚从名人化了妆回来,已经把婚纱穿上了。看我满头是汗,心疼得不得了。她想亲自替我擦汗,又怕弄坏了妆,还有那件名贵的婚纱,也是挨不得碰不得的。我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不得了,还以为娶的是埃及艳后呢。马羚说,滚一边去。她让一个姐妹帮我清洗脸上的汗水,还要我补一个淡妆。后来我发现自己就像一个要出访的国家领导人。是模是样的。
游街花了一个多小时,好在东平不太大,十几条街,再慢的车速也有走完的时候。我坐在车上,胡思乱想,想着有一大帮冤家对头要在酒席上碰头,那气氛一定特别好玩,还有石留和军伐会不会来参加婚礼呢,老杨要来,很多人一定也会来捧场。连周海涛都答应到场祝贺。他下面自然有一帮人跟着。马仁龙是我的伴郎,他要带一帮兄弟来保护我,不能让马羚的姐妹欺负我。凡此种种,都让我乐不可支。与马羚的洞房花烛倒像一件可有可无的事,因为这不过是个形式,事实上咱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