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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去问梅以和了。”
电话这时响了起来,周元忠走过去听,说了两句,放下话筒,取过外套。
“之珊,我们走。”
“去哪里?”
他面色铁青:“梅以和在寓所服毒身亡。”
之珊双膝忽然发软,坐倒地上。
周元忠扶她起来。
之珊抱着他的手臂,脸紧紧靠他肩膀,眼泪不停落下。
“我们去看一看。”
之珊点点头。
周元忠认识在场警务人员,可是他现在只能像记者一样,站在黄线以外观察。
小公寓内家具陈设简陋,之珊来过这里一次。
梅以和对她很客气,她请之珊喝冰水,杯子里加多一枝吸管,当她如小孩子。
元忠从前的同事走过去与他说话。
“无疑点。”
“谁最先发现?”
“管理员闻到强烈煤气味,四处寻找源头,大力拍门,无人应门,又见门口报纸堆积,于是通知警方撬门。”
“房东呢?”
“在外地,正在联络。”
他们把梅以和抬出来,之珊让路。
她装在一只黑胶袋里,之珊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还是引起她极度不安,她忽然呕吐。
周元忠过来照顾她。
“我不该叫你来,我先送你回去。”
“不,是我自己想来看看。”
这时警员过来问:“杨之珊小姐?”
之珊点头:“我是杨之珊。”
“这封信写给你。”
他手中的透明胶袋内有只白色大信壳,考究的紫蓝色墨水,秀丽的行书写着“杨之珊小姐收启”。
今日已不大有人用信封信纸亲笔写信了,何况还是这样考究的纸与笔。
没想到梅以和的遗书抓紧了一点点她过去的尊贵。
“杨小姐,请随我们到派出所签收,警方亦想知道证物内容。”
周元忠问之珊:“你可支持得住?”
之珊点点头。
他们坐警车离去。
之珊在警署签收了那封信。
她拿着白色信封的手有点颤抖,忽然一滴泪水落在信封上,那个珊字立刻化开,变成一小朵紫蓝色的小花。
原来紫色墨水会融化,同蓝黑色耐水墨汁不一样。
之珊用手帕抹干脸颊,拆开信封,取出内里毛边信纸,摊开来。
她身边的警务人员立刻趋向前去看。
《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 第三部分他随遇而安(6)
娟秀的钢笔纸这样写:“小之珊,麻烦你帮我处理身后事,我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生无可恋,与人无关,梅以和。”
大家回到座位上,默不作声。
“杨小姐,你愿意承担这件事吗?”
之珊答:“我负责。”
一切由杨子开始,也应由杨子结束。
信件仍交还警方保管。
周元忠轻轻地问:“你同情她的遭遇?”
之珊抬起头:“因为彼此都是女性。”
周元忠对以前的同事说:“表面是自杀,但背后自有玄机,如果是我,会作广泛调查。”
之珊按住元忠的手,她忽然牵牵嘴角:“去调查杨子行的甄座聪律师。”
警方立刻出动。
周元忠看牢之珊:“这对杨子的声誉……”
“梅以和叫我料理她的身后事,这些,正是她的身后事。”
警署外又一次挤满记者,《青周刊》的记者抢过来问:“杨小姐,杨子行的新闻是否多了一点?”
之珊不出声。
电视台的摄影机几乎碰到她肩膀,周元忠保护她上车。
“梅以和是你什么人?”
他们关上车门。
“杨子行是否女性陷阱?”
记者得不到回应,竟用手大力拍打车窗,像暴徒一样。
阿忠开动车子驶走。
之珊问司机:“阿忠,你见过梅小姐一次可是?”
阿忠答是。
“交什么给她?”
“我不知信封里是什么,甄先生叫我到停车场交给一位穿黑色套装的梅小姐。”
“你觉得信封里是什么?”
周元忠轻轻地说:“之珊,不可诱导证人作答。”
阿忠却不介意:“尺寸大小厚薄,都似现钞,数目不大,若是千元面额,只约两三万元左右。”
“谢谢你,阿忠。”
“我原是杨先生司机,但是甄先生也是老板,我也得听他命令。”
之珊再说:“阿忠,谢谢你。”
周元忠说:“之珊,从这里开始,警方会处理。”
“我去找之珩开会。”
“之珊,你累了,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不要你管。”
可是之珊已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忽然之间一切归于黑暗,她昏倒在车里。
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病床。
之珩俯视她。
“没事了,医生说你空着肚子到处走,饿极不支,吊半日葡萄糖可以出去。”
“我有事告诉你。”
“周督察都与我说了。”
“他人呢?”
之珩一边剥橘子一边闲闲地说:“你叫他不要管你的事,人家脸皮薄,耽不住,回家去了。”
“我……”
“之珊,说话时候,想想别人感受,你的言语有时似刀削一般,剜人心肺。”
之珊低下头。
“姐姐为什么早婚,姐姐为何离得那么远,就是因为每每被你气得食不下咽,几度失眠,避开你最好。”
之珊的下巴碰到胸口。
“这是你私事,我不理,公事怎样处理?”
之珊抬起头:“对付甄座聪。”
“以彼之道,还诸彼身。”
“是,向新闻界发布梅以和与甄座聪的关系,也叫他坐立不安。”
之珩吃掉剥好的橘子,才叫护士进来。
医生替之珊检查过后说:“杨小姐随时可以出院。”
之珩忽然问:“换了你是梅以和,你会怎样做?”
“我会活下去。”
“活得更好?”
“即使不能更好,也尽力而为,绝不半途而废。”
之珩说:“我也是,她是比较懦弱,的确有不少这样可怜的女性。”
“我真为她心酸。”
之珊忍不住掩脸落泪。
《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 第三部分他随遇而安(7)
“的确是至大浪费,幸亏她已没有家人,如果她母亲还在,不知要伤心到什么地步。”
“呵,我有一个同学,在母亲去世后才去纹身,她说,现在,老妈不会为任何事烦恼了。”
有人推门进来:“谁,谁烦恼了?”
之珊一看,原来是周元忠。
她欢喜得发呆:“啊,你来了?”
周元忠莫名其妙:“来接你出院呀。”
“我以为你生气。”
周元忠不明所以,之珩眨眼:“‘我不要你管’。”
周元忠说:“呵,我不是那样小器的人。”
之珩点头:“是,趁女友睡觉还带了水果来,便宜了大姐。”
之珊说:“大姐你……”
之珩哈哈大笑:“到了今日,总算有点做姐姐的乐趣。”
之珊看着周元忠:“我若说话鲁莽,你别见怪。”
之珩又在一旁作出注解:“还是生平第一次陪小心。”
她站起来去帮之珊办出院手续。
元忠走近,之珊抱住他手臂不出声。
元忠也没说话。
过一刻他问:“还能考试吗?”
“没问题。”
出院后两日之珊赴试场,只取得及格。
之珩取笑说:“杨家奇耻大辱。”
之珊自己却很满意:“我一向不是满分狂。”
母亲打了贺电来。
父亲问她:“及格了?”
“姐姐会与我用心做。”
同一日,之珊为梅以和举办安息礼拜。
小小教堂里人并不多,周元忠静静帮着打点。
之珩来了,躬默祈祷后离去。
之珊听到脚步声,转身去看,却是那位曾欠周元忠一个人情的先生。
中年的他难掩悲切,憔悴地垂头坐一角。
之珊轻轻走到他身边。
他与她点头:“之珊,你有一颗慈悲的心。”
全身黑衣的之珊坐他旁边。
一直到仪式完结都不见其他人。
他们站起来时才发觉有人匆匆送花篮进来。
之珊看到花牌上写着“杨子行甄座聪”字样。
那位先生愤怒,之珊一声不响,拎起花篮,拿到教堂外边,大力甩过对面马路。如此干脆,叫那位先生笑出来,他随即落泪。
之珊与他握手道别。
那天晚上,之珊与《青周刊》的副总编辑会面。
那位年轻的女士叫年百余,再三声明新闻必须独家。
之珊并不多话,把一些关键性文件交她手中。
年小姐是一个非常精灵人物,只看了部分,立刻打电话回编辑部。
她接着坐下来问了几个问题,之珊详细回答。
不久,年小姐的助手也到了。
她们交换一个眼色,略谈数句,已经决定编辑方针。
“先刊登这一部分,给予他否认的机会;然后在下一期,拿出证据,击破他谎言。”
之珊不出声,她把有关彩色照片交到编辑手中。
“我们先走一步,有事再联络。”
那天晚上,周元忠说:“这次又要牵涉到梅以和名字。”
“她已经安息,她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