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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愕地发现我的脚象是一根插入融化后的铁水中的蜡烛,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变成了一团雾气,黑色的雾气。我呆呆地看着自己向前迈去,直到那团雾气漫过我的脚,直到没顶,直到我感到窒息。
十五 落入陷阱(2)
“有人么?”
我听见了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那是种迷惘而忧郁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坚硬阴冷如冰做的刀锋。我也知道我的叫声得不到回答,我会象一块被抛入泥潭的石块一样,慢慢地,却又毫不犹豫地沉没。
从远处传来了“吱”的一声。虽然看不到,但我也知道那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小时候住的房子也有那种旧式的木门,推开时总会发出一声木头摩擦的声响,这种久违的声音在那时带给我的是温暖和安定,因为我知道不论外面的街上有多么大的风雨,在那扇门后会是个平静的所在。我知道我在做梦,也许,就算在梦中,我也在盼望着那样的安宁吧……
“嘿嘿。”
一个浑浊的声音惊醒了我的迷梦。我睁开眼,赫然发现门已经开了。只是,如同一个噩梦一样,门口探出的是一张蓬头垢面的脸。这张脸还很年轻,顶多不过十五六岁,堆着一副弱智人的笑容。乍一看到这样的笑容,让我的心都猛地一跳,极其不舒服。还没来得及说话,柳文渊突然出现在这人背后。
“阿二,去和哥哥玩吧,爸爸有事。”
柳文渊拍了拍那个少年,少年“嘿嘿”地一笑,道:“爸……爸,去玩。”仅仅这四个字,他说得费力之极,每个字都像用了千钧之力。柳文渊没再理他,走进屋来,关上了门。
他手上拿着一个盆子,走到我跟前,道:“饿了吧,吃一点吧。”
那是一些煮熟了的血块。我看着这盆暗紫色的食物,也觉得自己实在是饿了,可是手被绑着,根本没办法吃。柳文渊弯下腰,夹了一块血块,送到我嘴边,我一口咬住,嚼也不嚼就吞了下去。
大概是羊血。我以前并不爱吃血块,可是现在却觉得这盆加了些盐的血块是如此美味。费力地吃完了,柳文渊也没说话,收拾了盆子要出去。我再也忍不住,道:“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柳文渊站住了,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不要问了。”
“要杀我?”
柳文渊看着我,打量了一下,道:“你叫秦成康吧?认识温建国?”
终于从他口中听到温建国的名字了。我点点头,道:“我是温建国的朋友。”
他顿了顿,忽然道:“温建国现在还好么?”
不对!我的心头猛地一动。柳文渊说这话时的眼神,分明带着极深的关切,我敢断定,温建国和他的关系绝不是偶尔迷路到了射工村来那么简单。我想了想,道:“不知道,他这人好像失踪了。”
“失踪了?”他皱皱眉,“不是他给你夜王班指,让你来这里的么?”
我再也忍不住,叫道:“柳文渊,温建国到底是什么人?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建国所说的一切,分明并不都是真话,他到底还有什么在瞒着我?柳文渊却只是苦笑了一下,道:“他是阿大阿二的哥哥。”
如果柳文渊突然变成了什么怪物,我想也不会如此惊诧。我几乎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我猜测过很多种,最大的可能是温建国也在做古董生意,所以和柳文渊有过联系。如果他是那两个白痴少年的哥哥,那他岂不也是柳文渊的儿子?
“你最后一次见到温建国时,他怎么样?”
“他疯了。在精神病院里。”
柳文渊的眼一下睁大了,叫道:“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他会因为温建国的缘故放了我吧。我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就原原本本地说了起来。我的口才不算太好,只是说得倒很有条理,从我发现温建国有些异样说起,说到林蓓岚在拼命找他,他却死活不见,然后林蓓岚奇怪地淹死在河里。柳文渊一边听着,一边“嗯嗯”两声。我一直说到我去精神病院看望温建国,正说着,突然发现柳文渊的脸越来越阴沉。我不敢再说,柳文渊却道:“再说下去,后来呢?”
我顿了顿,又说了那天我发现温建国曾经在晚上到我家门口,又神秘地消失的事。刚说到我在门口发现温建国的衣服,柳文渊忽然抓住我的肩膀,道:“真是他的衣服?你看清了?”
我点点头,道:“肯定是他的。”
刚说完,柳文渊眼里突然流下了两行泪水。我吃了一惊,道:“怎么了?”
“他死了。”柳文渊擦去了眼泪。“这孩子,真傻。”
的确,张朋消失的时候,也是衣服留了下来。那种黑色的影子简直跟王水一样,却并不能腐蚀没生命的东西。而那张纸片上字迹会那么淡,也一定是因为那是血写的吧。我看着柳文渊,他虽然把眼泪擦掉了,脸上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小声道:“柳文渊,我是温建国的好朋友,看在他面上,你放了我吧。”
柳文渊像回过神来一样,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你再休息一下吧。别伤心,为了夜王献出自己,那是你的荣耀。”
我不禁呻吟了一声:“和那个张朋一样?”
“不会,你是夜王选中的人。”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柳文渊看了看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有些人不能承受夜王,有些人却可以,这些人就是夜王选中的人。如果没有选中的人,就像那张朋一样,夜王进入他的身体,他就会消失。”
十五 落入陷阱(3)
陈涛说那种黑影有可能是一种阿米巴之类的未知微生物,说不定是真的啊。我脱口道:“就和伤寒杆菌一样,有些人能终身带菌,却不发生症状。”
柳文渊忽然冷冷道:“夜王是神!”他猛地直起身,道:“不要多想了,今夜你就要奉献给神。”
我忽然有些想笑,道:“怎么奉献法?”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走了出去,关上了门,从里面可以听到他在外面把门锁上了。等他一走,屋子里重新归于一片死寂。柳文渊的家是一个深宅大院,过去可能是个什么地主的住宅,分给他的吧,我还记得温建国形容说“以前大概是个大户人家,但现在已经相当破败,桌椅上的漆都掉光了。”这话言简意赅,形容得很确切。
那根绳子是磨不断了,而吃下去一些血块,肚子里倒舒服一些,嘴里也似乎还留着血块的鲜味。
血块……
我到底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紫岚说过,柳文渊吸过人血,铁满那个老大也要吸人血,而可笑的是,我居然也要!这种只有吸血鬼电影里才会有的地方,我居然会自己傻乎乎的送上门来。更傻的,大概还要算张朋吧,他可能觉得射工村能让他发一笔大财,结果自己连一点渣都不剩了。这个鬼域一样的地方。
我想着,不禁吃吃地笑出声来,只是这笑声连自己听着都难受。柳文渊问我是不是温建国带我来的,那么温建国大概是给柳文渊物色适合夜王的人吧,他写下的那些东西恐怕都是假的。可是,如果他说的这些话是假的,那林蓓岚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温建国先找到的是林蓓岚,发现林蓓岚不适合夜王,才换成了我?可是林蓓岚死后,温建国明明又极其痛苦,以至于发疯,这样看来他并没有要害林蓓岚的初衷。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可是总没有一个完美的解释。也许,只有当面找到温建国才能问个清楚。可是这个人已经和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正在胡乱想着,门上忽然又传来了一声响动。我心中已经破灭的希望忽地又燃了起来,不禁屏住呼吸。昨天张朋站在井台前,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那铁满那个老大要吸我的血多半也得在半夜里。难道是柳文渊良心发现,来放我了?
声音很轻,门外那人一定正在很小心地开锁,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忽然,我听得锁簧发出了“咔”一声轻响,几乎要欢呼起来。这个人开锁那么小心,一定是瞒着别人,那很有可能是要来放我的。
门开了一小条缝。一个人极快地闪了进来。
是紫岚!这个人是紫岚!
我差点就要叫出来。紫岚一脸的惊恐,进来后看了看四周,跑到我跟前,小声道:“阿康,你果然在这里。”
“快放开我。”
看到紫岚那副丑陋之极的脸,我却有种狂喜,觉得她比谁都好看。紫岚解着我脚上的绳子,极小声地道:“阿康,等一会你马上向村外跑,别给村里的人看到,他们都听柳文渊的。”
绳子绑得很紧,紫岚解开时也非常费力。我心急如焚地看着她解,又不敢说话,生怕让她着急后更解不开。好不容易,她解开了我的双脚,正要来解我腕上的绳子时,门外忽然有个人叫道:“柳文渊,你在里面么?”
是那个铁满的声音!我的心头一凉,看了看紫岚,她也有些张惶之色。铁满一定发现门开着,但他还以为是柳文渊。现在还有机会逃出去么?在故事中,遇到这种情况,总会有匪夷所思的办法想出来,比方说紫炎会腹语,突然发出了柳文渊的声音,把他瞒过去。可是我扭头看了看紫岚,她只是惊恐地看着门,手上拼命解着我手腕上的绳子,根本不象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毕竟不是个故事。我小声道:“紫岚,你快躲好,我来挡住他。”
铁满已经杀过一个人,是个罪犯了,他再杀一个不是不可能的。突然,我觉得手上一松,两只手一下子又自由了。我又惊又喜,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得柳文渊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在上面。”
柳文渊听到了!紫岚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推了我一下,道:“快从窗户里出去!”她猛地冲到门边,一下顶住门,拉上门闩。我站起来,推了推窗,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