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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那枝笔离开了陈大毛,陈大毛忽然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他想,要是卫新兵不还他这枝笔了,那也就说明没事了。在回家的路上,陈大毛甚至轻快地跑了起来。
第二天,当陈大毛拿着两根红薯走出家门的时候,卫新兵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卫新兵把那枝笔从口袋里掏出来,塞进陈大毛的手里。陈大毛对卫新兵说,不玩了?卫新兵说,怎么玩?又不能拿出来。陈大毛说,卫新兵你不会揭发我吧?卫新兵眼睛盯着陈大毛手里的两根红薯,吃力地说,我也许可以为你保密。
这天,陈大毛没有吃早饭,他把手里的两根红薯都给了卫新兵。
那是个粮食短缺的年代,早上一般吃的是杂粮,只有中午一餐是米饭,晚上是稀的,或者干脆没有。卫新兵家里人口多,所以,他常常处于一种饥饿状态。这两根红薯诱发了卫新兵的新思维,这使他认识到,掌握一个人的短处,有时是可以换饭吃的。
在卫新兵的提议下,陈大毛与卫新兵之间约定了一种新的暗号。每当卫新兵要约见陈大毛的时候,卫新兵就会把中指塞进嘴巴里,吹出一种富有穿透力的哨音。陈大毛立即就知道了,这是卫新兵在呼唤他。陈大毛就会找出一些吃的来,急急忙忙地到外面去见卫新兵。
一天,傍晚的时候,卫新兵正在吃着陈大毛的红薯。吃着吃着,卫新兵的眼睛盯住了一个地方。陈大毛朝卫新兵盯着的地方看过去,他就看到了李彩霞。卫新兵一边啃着红薯,一边向着李彩霞迎过去,他热情地喊着李彩霞,李彩霞。
李彩霞没有理睬卫新兵。在卫新兵即将碰到李彩霞的时候,李彩霞甚至厌恶地往路边让了让。李彩霞越过卫新兵,向着陈大毛喊道,陈大毛。陈大毛说,嗯。因为有卫新兵站在这里,陈大毛就聪明地显示出了一些冷淡。这更激起了李彩霞的热情。李彩霞说,我今天晚上还要排练,你陪我好么?
陈大毛望了卫新兵一眼,丢开卫新兵就跟着李彩霞走了。
让陈大毛没有想到的是,排练完之后,卫新兵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当两个人走过卫新兵的时候,卫新兵吹出了约定的口哨。卫新兵对着陈大毛的后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哨声显得特别的尖锐。当哨音打到陈大毛后背上的时候,陈大毛甚至抖了一下。李彩霞对陈大毛说,你怕他么?陈大毛说。我为什么要怕他?李彩霞说,是啊,你没有理由怕他。陈大毛反问,那你为什么讨厌他?李彩霞说,他的耳朵很臭。
将李彩霞送回家之后,陈大毛又返了回去。他知道卫新兵一定还在那里。果然,卫新兵还在老地方等他。卫新兵对着向他走来的陈大毛说,你说她为什么宁可喜欢一个小偷,也不喜欢我呢?陈大毛当然听出了卫新兵威胁的口气,陈大毛低着头说,这又不是我的错。卫新兵说,是不是你的错,但你跟她好,就是你的错。看到陈大毛不吱声,卫新兵强调了一句,你不仅偷笔,你还偷人。
陈大毛说,我没有偷人。
卫新兵突然对陈大毛与李彩霞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应该说,这个年龄的小男孩,已经对女孩子充满着好奇了。实际上,卫新兵尽管与陈大毛个头差不多高,但他比陈大毛大两岁,所以,他的好奇心就更强一些。接着,卫新兵故意设了一个圈套,他学着班主任老师孔秀丽的口气提出了一个问题,他说,同女的亲嘴会是一种什么滋味呢?他提出了这个问题,然后望着身边的陈大毛,意思是要陈大毛回答。陈大毛想了想,认真地说,那又会有什么滋味呢,就跟亲自己的手差不多吧。卫新兵抬起自己的手,用他的嘴巴在自己的手背上亲了一下,说,陈大毛你撒谎呢,这一点感觉都没有咧。陈大毛也抬起手背亲了一下,说,都是肉亲肉,应该差不多吧。卫新兵望着陈大毛,嘻嘻一笑,说,你还不承认你亲过,你就是死不承认,你就像偷了东西一样,死不承认呢。
在卫新兵的胁迫下,陈大毛承认他亲过李彩霞了。既然这个都承认了,陈大毛也无所谓了。通过卫新兵一步一步地追问,陈大毛把他与李彩霞亲嘴的过程演绎得相当曲折。陈大毛发现自己颇有讲故事的天才,他的嘴巴几乎不受自己的约束,沉浸在一种编造的兴奋中。看着卫新兵那种满足的表情,陈大毛觉得自己真的亲过了李彩霞。
卫新兵打断了陈大毛的话,他说,你留着下次再说吧,我现在受不了了。他指着自己的下面说,你看,它都硬了。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认为,陈大毛是在以这种方式,来取悦卫新兵。陈大毛对卫新兵说,我连这些都跟你说了,你不会再揭发我了吧?
陈大毛哪里知道,他正在证明卫新兵的话。你不仅偷笔,你还偷人,这就是卫新兵说的。
令陈大毛没有想到的是,他编造的这个故事居然应验了。那是在学校文艺汇演之后的晚上,全校师生都从小礼堂里往外走,陈大毛故意留在后面,他是想等李彩霞一道回家。李彩霞脸上还化着妆,看起来比往日更漂亮。两个孩子都故意放慢了脚步,大队的人群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很显然,李彩霞还沉浸在演出的喜悦之中,她对身边的陈大毛说,我唱得还好吧?陈大毛说,好,真是好。李彩霞说,我在台上可漂亮?陈大毛说,漂亮,真是漂亮,你化了妆比不化妆更漂亮。李彩霞说,我要把这个彩妆带回家。陈大毛说,我也想在很近的地方看看你化了妆的样子,我刚才站得很远。李彩霞说,我在台上一边唱歌一边在找你,你站在哪里?
陈大毛刚才就站在主席台的后面。这使他回忆起了那天偷笔的情景。现在,这枝笔就插在陈大毛的裤衩上,它成了陈大毛一个深重的精神负担。陈大毛不敢在家里用它,他担心爸爸妈妈追问它的来源。陈大毛更不敢在学校里拿出来。陈大毛只能随身携带着它,并把它插在身体最隐蔽的部位。
看到陈大毛低着头不做声,李彩霞说,陈大毛,你怎么啦?陈大毛吞了一口唾液。李彩霞说,陈大毛,你是不是饿了?
陈大毛不是饿了。陈大毛现在知道心情坏是什么滋味了。陈大毛以前没有心情坏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心情是什么。但是,陈大毛现在知道了。心情坏就是,他跟李彩霞在一起,还想着这枝硌肉的笔。
李彩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馒头。这个馒头是演出之前,学校为了保证每一个演出的学生精神饱满,发给他们的。李彩霞没有舍得吃。现在,她把这个馒头拿出来,贴到陈大毛的嘴边。在这个漆黑的夜里,陈大毛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在流泪,那咸咸的泪水浸到馒头里,丰富了滋味。接近李彩霞家门口的时候,陈大毛忽然抬起头对李彩霞说,我送你一个东西吧。
陈大毛把他的那个东西塞进李彩霞的手心里。李彩霞像一个瞎子一样把那个东西握在手心里,认真地摸了一遍,然后她对陈大毛说,是一枝笔,钢笔,就是我在梦里见过的那种笔。就在这个时候,李彩霞侧身在陈大毛嘴皮上啄了一下。
这就是亲嘴么?陈大毛用自己的嘴巴试探着碰碰自己的手背。
对于品学兼优的李彩霞,没有一个人对她有丝毫的怀疑,甚至都没有人问一问李彩霞这枝笔的来源。对于一个学生,手中多了一枝笔,是很正常的事情。几天后,当陈大毛有机会单独与李彩霞在一起的时候,陈大毛就试探着问李彩霞,有人问过你的笔么?李彩霞摇摇头。陈大毛接着说,要是有人问呢?李彩霞说,我就说人家送的。陈大毛睁大了眼,对李彩霞说,你不会说是我送的吧?李彩霞说,我说是我叔叔送的。陈大毛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李彩霞说,那你就喊我一声叔叔吧?
陈大毛觉得这样很好,自己不能用这枝笔,李彩霞可以用,这跟自己用没有多大差别。
事实上,对于吴园园掉了一枝笔的事,人们早就忘记了。在学校里掉了一枝笔,并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只有卫新兵,一天也没有忘记。
这一年的七月,连降暴雨。圩堤都破了,人们收获的是一望无际的水,粮食当然就十分紧张。这天晚上,陈大毛的爸爸陈宝贵吃过晚饭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陈大毛知道爸爸为什么叹气,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陈大毛坐在阴暗的角落里,觉得自己是犯了罪的,正是因为自己偷偷摸摸的行为,加速了粮食的消耗。陈宝贵叹了一口气之后,对陈大毛说,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出去借粮食。陈大毛对着窗外的夜空望了望,说,晚上好黑,一点亮光都没有。陈宝贵耐心地对陈大毛解释说,借粮食就要在这样的黑夜,不然就借不到粮食了。陈大毛没有听懂他爸爸陈宝贵的话。但陈宝贵的耐心已经结束了,他凶恶地横了陈大毛一眼。陈大毛只好跟在陈宝贵的后面出了门。翻过几座山后,才来到了一个人家。陈宝贵和那个人家的主人一同下到地窖里,掏出了一担红薯。那个人在关上大门之前对陈宝贵说,要摸黑走,不要用手电筒,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家有红薯。陈宝贵哈着腰对那个人说,我知道,你也是从嘴巴里挤出来的,来年我一定还你两担。正因为要摸黑走路。陈大毛在回来的路上,还绊倒在一口棺材上。这让陈大毛连续做了几夜的恶梦。
正因为这些红薯是借来的,就只能数着吃了。于是,陈宝贵终于发现了陈大毛,他发现陈大毛把红薯省下来给卫新兵吃。所以,他要求陈大毛在家里把东西吃完,再去上学。这样,陈大毛见到卫新兵,就说,卫新兵你看,我也没有办法了。卫新兵无所谓地说,我知道,你爸爸知道了,你是没有办法了。
从卫新兵的口气上判断,卫新兵似乎是无所谓的。但实际上,卫新兵一点也没有把这件事当作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一天,班主任老师孔秀丽正在上课,卫新兵又讲话了。卫新兵没有哪一堂课不讲话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