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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表哥(1)
回府甚是惊心。
正门不能走,后门也不能走。府上没几个人知晓我的身份,故必定是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大摇大摆地进去。但我在京都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寻一处衣服铺子换上男子装束这般的事情风险有些大。我思忖再三决定从后门柳树后的狗洞钻进去。
那处狗洞后是我爹娘的住所,此时应是没几个人在。
鬼鬼祟祟地钻进去,钻入我父亲房中寻了他的一件旧衣服穿上。这才让我大为放心,开了后门,绕到前门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少爷,您回来了。”墨龄从门房走出来朝我行礼道。
我哼了哼,背过手没理她。
她自知理亏,过了一阵捧着我喜欢的汤水,恭恭敬敬地舀了一碗递于我。
“墨龄,你这胳膊肘终于拐回来了。”我喝了一口,味道如常。
她红了脸道:“奴婢是为少爷着想。”
我吐吐舌头;“你那个着想法,少爷受不起。”
我本是不打算计较了,说这话原是为了逗她。但她死心眼,硬生生当做斥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知错了。”她低着头,说话间带了些哭腔,“我想着,敬王对少爷很好,且替少爷换了衣服……”
我纠正道:“只是外衫。”
“……外衫,敬王应对少爷负责。”
她的语气格外坚持。
我自小没读过女诫,不知七出四德,自是不能理解她因何这么固执。她说这番话时,脸颊微红似是做出什么出格的决定连头都不敢抬起。
我只得扶起她:“这事再议,即便我想嫁,敬王也不一定想娶。”
“他,他都……”
我示意她莫要再说:“却是别说了,教人听见会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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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待了几日,让小厮在沈府和花满楼之间奔走,大抵弄清楚了花满楼近日演练的戏。
诏书一下,我便叫来老鸨与我在府内商量剧目。
我看着厚厚一本戏名有些头疼,忽地有了主意道:“那日,我看的是什么戏?”
老鸨在本上翻了翻道:“青衫泪。”
“这个剧划进去。”我锤锤肩膀。那日总共得两三出戏,这才定了一出,还是不够。
老鸨想了想又道:“大人,还有一出《游园惊梦》。说的是柳梦梅和杜丽娘的事,故事倒是好的,只是中间有一番云雨。”
我想着水云国风开放,这种东西算不得下流,想了想划了剧目进去。
“还有一出定的是《麒麟阁》,主要是些打戏,看看热闹罢了。”老鸨接着说,“大人把这也划进去吧。”
将剧目定下,写了奏折递进宫。这剧目我这里定下,但仍要宫里的礼部过目一番。
到了下午,圣上传了密旨过来,说我那位表哥已经到了城外,大抵一个时辰后就会到城下。让我带人去接,以防生了变故。
我匆匆出城,只见一人拉着疲惫不堪的马匹从丛林中渐渐透出人影。
他穿着极为简单的麻布衣服,打扮与寻常樵夫一致。戴着个斗笠,走到我跟前才慢慢抬起头道:“沈大人好。”
斗笠下是一张没半点特点的脸,我怎么都看不出这人有什么长处。
“表哥好。”一作揖请他上了马车,那马交予小厮拉着。
他坐上车便肆无忌惮地就着垫子睡去。我能看出他的困乏,小声吩咐车夫不回府直接进宫。
跟那封密令一同到的还有圣上的令牌,借着这令牌的震慑力,马车一路畅通地行至宫内。
隔墙那处就是御书房,我叫醒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他揉揉睡眼坐起来。
眼神有些迷茫,动作却不慌乱。
他将斗笠摘下来,理了理头发,又将衣服整理番才从马车里走出来。
神情仍是疲惫,但那双眼睛生的极好,这会儿目光熠熠,隐隐有卓然之姿。
我心里吃了一惊,面上不敢怠慢,引了路直去御书房。
圣上早在御书房等着,拾了根羊毫笔沾着水在空着的书桌上写画着。
看见我二人进来,放下笔。
“草民顾子召,叩见圣上。”
我与他一同跪下行了礼。
圣上摆摆手,他喘了口气便直奔主题。
他应是第一次面圣,脸不红心不跳说话极有条理,胆色高于常人。我自知不及他,渐敛了心里的怀疑。
他开口半晌,圣上才慢悠悠道:“你说这水云国主病重?”
他微微点头:“是。此行来的是同为继承人的二公主,五公主和六公主。”
水云以女为尊,国主的人选是由国府六位长老选定三位,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选拔出一人方可即位。
圣上闻言皱皱眉看了看我,又道:“那位二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顾子召不慌不忙道:“二公主生性骄横,家中有面首四十余人,只缺一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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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表哥(2)
水云以女为尊,我虽是个女子但听及这略有些骇人的数字,着实一惊。转了念想,这二公主,受得住么?
本想着圣上应对此不齿,但他居然笑着重复道:“只差一王夫?”
顾子召头抬都没抬:“是。五公主尚未娶夫,且为人平易近人,应是这次国府内最有把握的即位人选。六公主家中有一夫七侍,府中和美,受水云女子推崇。三人此行来京,据说是水云国主对这三人的最后考察,事终后会由国府选出人选。”
圣上侧了头,手捋捋胡子,忽地眼中精光一闪道:“你们觉得这三人中那个会不安分些?”
他问话时盯着我,但我这时一点意见也无,倒叫顾子召抢了先。
“草民认为是六公主或是二公主,当然,也有可能是国府。”
“哦?”
“六公主么……传闻水云男子不安于室,相互排挤,能将一夫七侍之家治理尚好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六公主此人极为精明擅用人,二是——”
顿了顿,抬眼看着圣上,他愈发恭顺道:“臣认为,应是有个出色的王夫。”
他方开口,圣上便挑挑眉,眼里越发有着兴奋之色:“继续说,那二公主与国府呢?”
“二公主虽有面首四十人,但臣听得,这四十人中不乏能人怪杰。以面首的身份藏谋士,二公主这计着实不错。而国府远在水云,或许会派个熟手搅搅浑水。这一不会祸及水云,二能选出下任国主,不失为一个渔翁收利的谋策。”
他说的着实在理,但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那位尚未娶夫的五公主较为可疑便问道:“那,五公主呢?”
“五公主,”他眸色闪闪,端的过了半晌才有了下文,“五公主为君为臣皆为贤明,但生性柔弱定不会贸然起事。且臣最近听得一事,据说,敬王回京了……”
圣上闻言皱起眉。我心知他晓得这事与敬王扯上关系定是大为不快,但又不能显露担忧,便多嘴问道:“这与敬王有何关系?”
他此时才将脸转向我,尤为正经的回答道:“这事大抵要提及五年前的一件琐事才解释的清。”
五年前。
这是敬王在修行时惹的桃花债么?
我自然是没心情听那个小气鬼的花边传言,却听得圣上道:“若是敬王娶了五公主,五公主能成水云国主么?”
心中一紧。
却听得表哥拉长了语调:“这……圣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倒是。”
他二人此话似有深意,说完相对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顾子召很对圣上的脾气。他方才那句说的语气有些硬,上位者怎能让人就这般反驳了去,定要不悦。但圣上仍是笑呵呵地退了一步。
我在旁侧听得有些无聊,后面的事情着实有些琐碎,大多是关于五公主和敬王的轶事。
许是因为太唠叨,我听着听着就有些心烦,索性站在一边盘算自己的事情。想了一会儿又被顾子召碰碰肘部。
“表弟,敬王那七年可曾书信与你?”
“并无书信往来。”说完这话,我又看了看圣上,他对此兴趣盎然,完全没有说正事的心意。
与自己爱子分隔多年,应是想要用这般描述在心里圈出个大概,补偿下自己多年的孤寂罢。
但敬王要怎么自己补足?
思及此,我没来由地心中一酸,这股劲顺着血液传到四肢,有些不可自抑的无力。
顾子召这一说就有了个把时辰,等圣上缓过劲来才对我道:“让顾子召住在沈府,我明日就让人送诏书去,封他先跟你一起管管宴会的事。”
作揖回了“是”,他想想又道:“顾子召你先去,我再说些话与你表弟。”
他退身出去,圣上从那御座上起身,行至我面前。
窗外太阳渐落,屋内尚未点灯,昏暗一片。他明黄色的衣装此时如暗月,染上了冷肃,衬着他的身形愈发狠决。
他背着手正对着我,双目紧盯着我的脸颊,好似想把我面上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中:“沈涵,你做了十年的太子伴读,与太子相交甚好。我们与水云不同,新君旧皇所定。此时新君未定,你们沈家到底是作何打算?”
我敛敛衣衫,俯□:
“沈家三代为臣,誓要为忠为贤。一世为臣,只尊王命。”
说罢,行大礼跪拜。
他问的是我沈家,我沈家三代为臣,万万在我这儿不能出了纰漏。
一世为臣,只尊王命。
这应是我沈家的命数。
亦是,我的命数。
作者有话要说:噗噗噗……我终于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