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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正极不舒服地看了一眼这处狭小的院子,发霉的梁柱,斑驳的墙壁,房间里刺鼻的陈腐之味,他的心顿时飞到了大海之上,当即便命左右亲兵道:“大家动手,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搬到威正宝船上去。”
亲兵都吓了一跳,难道大人要到船上去处理公务不成,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众人皆迟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李维正却笑了笑道:“我是威海卫指挥使兼蓬莱所千户,须两地往来频繁,在船上办公正是适应这种需要,你们不用迟疑。”
众人无奈,只得去找了一百多名士兵帮忙,一起将李维正房中的桌椅和书籍全部搬上了宝船,亲兵又找了十几个军中木匠前去装修船舱,士兵们来来往往,搬东西、找材料、清扫船舱,忙碌异常。
这时赖永国带着一名书生匆匆赶来。他见士兵们都在搬运桌椅。不由疑惑地问道:“大人。你这是?”
李维正指着远方山一般地宝船笑道:“威海卫与蓬莱所相距三百里。我身兼二职不免顾此失彼。所以我决定在船上公务。两面皆可兼顾。”
赖永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猜想李维正是图一时新鲜。等船上呆一段时间自然就会上岸。他也不劝。便指着身后地书生道:“大人。就是这位周秀才。他精通日本语。可做大人地翻译。”
生没想到堂堂地威海卫指挥使竟然这般年轻。他心中惊讶。赶紧上前躬身施礼道:“在下周明。参见指挥使大人。
”
李维正见他约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便微微点头问道:“听说你精通日本国语。你是怎么学会地?”
“回禀大人,小人年幼时曾和父亲一起被倭寇绑架,在日本国九州呆了近十年,在那里学会了日本国的语言,后来有一艘大明走私船来到日本,我们父子二人侥幸从倭寇手中逃出,辗转回到了家乡蓬莱县,小人五年前考中了秀才。”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记得日本国语吗?”
“小人还记得,应该没有问题。”
“好!你随我来。”李维正带着这个叫周明的秀才来到旁边一间戒备森严地小屋里,屋子里是两名被抓获的倭寇,他们都是典型的日本浪人装束,穿着白衫灯笼黑裤,头发后梳,在脑后扎了个,腾出光秃秃的前额,二人是落海求救后被明军捞起,已经没有了自杀或抵抗意识,在屋子里也没有被绑缚,只是呆呆地坐在凳子上。
他们见明军的最高统领进来,连忙跪倒在地,李维正坐下,指着他俩对周明道:“你问他们,他们是倭寇还是普通的海盗,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东海域?”
周明用熟练地日语问二人,两名日本人不敢隐瞒,皆一五一十地说了,周明又对李维正道:“大人,他们说他们既不是倭寇也不是海盗,他们是日本北九州大内家族的家丁,因大内家族内部发生纷争,他们便随大内家的次子大内英义率三千人离开北九州,乘船过海占据了高丽的耽罗岛,并在半个月前击败岛上的高丽军队,这次是他们一支小队奉命劫掠海上地高丽船只,在追击其中一条船时,正好遇到了大明水师。”
李维正急命士兵去取高丽周围地图,待士兵出去,他又对周明道:“你再问他们,大内家出了什么纷乱?”
周明问了两名日本人,便对李维正道:“大人,他们说大内家的幼子胜也突然从海外归来,要求继承老家主大内弘世留给他的长门国,但长门国已经归属次子英义,胜也在一个女人地帮助下,得到了家主、也就是他们大哥义弘的支持,打败了英义,英义统管地纪伊国和长门国被大哥义弘和弟弟胜也瓜分,他一怒之下离开了日本,远渡重洋占领了耽罗岛。”
李维
一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那个帮助女人叫什么名字?”
周明问了,对李维正道:“他们说姓菊池,具体什么名字有些忘了。”
李维正冷笑了一声道:“问他们是不是叫菊池风雅?”
周明翻译了过了,两名日本连连点头,皆惊讶地望着李维正,不知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李维正忍不住仰天大笑,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居然又得知了菊池风雅地下落,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视,不知道指挥使大人为何发笑。
这时士兵将高丽周边的地图取来,李维正将它摊在桌上,一眼便看见了远离高丽半岛的耽罗岛,他知道,这座大岛后世就是韩国的济州岛,他不由陷入了沉思,身后地赖永国忽然插口道:“大人,这个耽罗岛原来其实是元朝的领土,元朝曾在上面设立耽罗军民总管府进行统治,后来被高丽用欺骗的手段夺走。”
李维正回头瞥了他一眼,他和赖永国目光一触,两人皆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如此天赐良机,他们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忙碌了一天,李维正最终没有能进入他设在宝船上的办公室,布置要到明天才能结束,暮色已经渐渐降临了,李维正有些担心尚在蓬莱县的倩倩,便翻身上马,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下离开军营向县城而去,他刚离开军营,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李维正勒住战马,片刻,黑暗中一人骑马赶上来,却是副千户鲍信。
“鲍将军,你有何事?”
鲍信向两边看了看便压低声音道:“大人,军营里耳目众多,有些话我一直不好说。”
李维正见黑暗中他的脸上充满了诡异之色,便不腾声色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
“大人有所不知,这个赖永国是个典型的小人,最喜欢向兵部秘密报告,前任千户护送大明货船去日本失败,就是他向兵部秘密报告,导致前任千户被杀,他一直对千户之位野心勃勃,他以为告密后这个位子就会轮到他,却没想到李大人来了,我知道他心中其实恨李大人入骨,所以我劝李大人千万要小心,不要落把柄在他手上,否则他必然会再次密报兵部。”
李维正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拱拱手笑道:“这些事我竟不知道,多谢鲍将军的提醒,我一定会提防于他。”
鲍信呵呵笑了起来,亦拱手道:“大人一路好走,日久天长大人就会了解我,我就回军营去了。”
两人告辞,李维正望着他地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打马,加速向县城内驶去。
李维正找到了知府衙门,按前衙后宅的方式,赵知府的家就应该在衙门后面,不过出人意料地是,衙门前的小广场上却***通明,来往民众川流不息,几乎每个人都拎着箩筐、扛着麻袋,满脸是热腾腾的汗气,广场上几十名衙役正忙碌着,隐约可听见知府赵良成的声音,似乎已经有些沙哑了,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酸臭之气。
李维正一把抓住从身边经过地一名老者问道:“这里在做什么?”
“你轻一点,捏死我了!”老者痛苦地喊了一声,黑暗中他见抓自己之人是一名顶盔贯甲的将军,身后还跟着二三十名军士,吓得他腿一软,连忙答道:“回大人的话,这是知府大人在分发今年春小麦的种子。”
“春小麦?”李维正有些诧异,山东半岛应该种冬小麦才对,他回头对一名亲兵道:“去把赵知府请来!”
士兵应一声,挤进了人群,片刻,满脸汗水的赵知府被请了过来,他见到李维正,连忙上前拱手笑道:“李大人可是要找妹子?”
李维正笑了笑,翻身下马问道:“赵知府,这里怎么种春小麦?另外,官府还要提供种子吗?”
“李大人有所不知,朝廷规定,农民开垦新土地,官府第一年须提供种子和耕牛,这些都是去年冬天新开垦土地的农民,因来不及种冬小麦,便在开春前准备种一季春小麦,我正在给他们分发种子呢,唉!”
赵知府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从去年十月以来,我们登州府已经三个月滴雨未下了,整整一个冬天,连一场雪也没有下,天气偏暖,我很担心冬小麦能不能熬过去。”
“如果真有春旱,朝廷也不会袖手旁观,赵大人就不要担心得太多了。”
李维正说到这,又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我还想问一下,今天下午有一批渡海来地高丽人送来官府,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了?”
“那三十一名高丽人我这里无法收容,按照朝廷规定外夷散民须交鸿胪寺处置,我已开了路引,派人送他们进京了。”
李维正一怔,三十一人,不是三十三人吗?他连忙问道:“赵知府,你确定没弄错,是三十一人?”
赵良成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不会弄错,你们军中押解来的高丽人就是三十一人,一个也不少。”
李维正有些惑了,这件事是赖永国一手经办,他并不太了解情况,难道三十三人是包括了那两个日本人?想到这里他的惑解开了,或许就是这样,赖永国把两个日本人也算进去了。
李维正的心放了下来,又笑问道:“对了,我的妹子在哪里?”
“她就暂时安置在我地府上,由我妻子照顾,大人请随我来。”赵良成带着李维正向后宅走去,走到暗处时,李维正见身旁无人,便低声问道:“赵知府,我想问一件事。”
“大人尽管说。
”
“是这样”,李维正沉吟一下便道:“我发现鲍副千户和赖副千户之间似乎有些不合,不知这是什么缘故,赵知府是否知道?”
赵良成冷笑了一声便道:“这件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原因也很简单,以前蓬莱所名义上是张千户主事,可实际上很多大事却是这个鲍副千户做主,上次朝廷货船被日本倭寇袭扰,其实责任应该在鲍副千户的身上,实际是他出海去护航,但最后被杀的却是张千户,朝廷雷厉风行,可惜打错了板子,听说赖副千户不服,向朝廷申述,但却没有任何消息,可这件事被鲍副千户知道了,两人地关系当然就处不下去了。”
李维正听出了其中的文章,便立刻追问道:“这个鲍副千户是什么来头,居然能以副压正?”
“这个”赵良成有些犹豫,最后他还是一咬牙道:“其实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