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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是精灵在伤害巴尔塞莫斯,天使透过他紧握的手背可以模模糊糊地
看见那个绿色的小东西,她一次又一次将她有力的嘴巴咬进他的手掌。只要他把
手张开哪怕一会儿,她就会跑了。巴尔塞莫斯不松手。
“这边,”他说,“跟我来,离开树林,我想和你谈谈,这地方不行。”
“但是你是谁?我看不见你,靠近一点——我看不到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
人?站住,别走那么快!”
但是快速前进是巴尔塞莫斯惟一的防御措施,他努力不去理会那叮人的精灵,
择路跑上小溪流淌而下的小山谷,从一块岩石跨上另一块岩石。
然后他犯了一个错误:试图朝后看时,他滑了一下,一只脚落进了水里。
“啊。”戈梅兹神父看到溅起的水花,低声发出一声满足的喊叫。
巴尔塞莫斯马上缩回脚继续往前跑——但是现在他每次把脚放下,干干的岩
石上就出现一个湿湿的印子,神父看见了它,往前一跳,手上感觉到了与羽毛的
摩擦。
他惊讶地停了下来:天使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巴尔塞莫斯抓住这一时
刻又跌跌绊绊地向前冲,神父感觉有人在身后拽住了他,同时又一阵彻骨的疼痛
揪住了他的心。
巴尔塞莫斯回头说:“再往前走一点,到山脊顶上,我们就谈,我答应你。”
“在这儿谈!你就停在你现在的地方,我发誓不会碰你!”
天使没有回答:太难集中精神。他必须把注意力分为三个方向:躲避后面那
个人,看清前面的路,提防这只撕咬着他的手的愤怒的精灵。
至于神父,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一个真正危险的对手会立即就杀了他的精
灵,当时当地就把事情给了断:可见这个对手害怕出击。
戈梅兹心里想着这个,让自己绊了一下,然后痛苦地低声呻吟,哀求了一两
次,要对方停下来——实际他一直在仔细观察,努力靠得更近,估计天使有多大、
能走得多快、在看哪一边。
“求求你,”他断断续续地说,“你不知道这有多疼——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们能不能停下来谈谈?”
他不想离树林太远,他们现在在小溪的源头,他可以看见巴尔塞莫斯的脚的
形状非常轻地压在草上,神父一路上仔细观察了每一英寸,他现在肯定天使站在
那儿。
巴尔塞莫斯转过身来,神父抬起眼睛看了看他认为是天使的脸所在的地方,
第一次看见了他:那只是空气中的一点闪光,但是他没有弄错。
他没有近到足以一步就到达天使身边,事实上,天使对他的精灵的拉扯让他
既痛苦又虚弱,也许他该再往前跨出一两步……
“坐下来,”巴尔塞莫斯说,“在原地坐下来,不要再走近一步。”
“你想干吗?”戈梅兹神父说,没动。
“我想干吗?我想要杀死你,但我没有力气。”
“你是天使吗?”
“是又怎样?”
“你有可能弄错了,我们有可能是一边的。”
“不,我们不是。我一直在跟踪你,我知道你是站在哪一边的——不,不,
不要动。待在那儿。”
“悔悟再晚也来得及,即使是天使也允许那样做,让我听听你的忏悔。”
“噢,巴鲁克,帮帮我!”巴尔塞莫斯绝望地喊了一声,转过身去。
随着他的叫喊,戈梅兹神父向他扑去,他的肩膀击中天使,将巴尔塞莫斯撞
得失去平衡,天使伸出一只手去救自己时放走了那只昆虫精灵,甲虫马上脱身飞
走了,戈梅兹神父感到一阵释怀和力量的涌动。事实上,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正是这一撞让他丢了命。他如此用力地将自己扑向天使那淡淡的身影,以为会遇
到巨大的抵挡力,以至于不能控制自己的平衡。他的脚一滑,惯性使他朝小溪倒
下去,正在心想巴鲁克会怎么办的巴尔塞莫斯把神父扬起来寻求支撑的手踢到一
边。
戈梅兹神父重重地摔倒了,他的头撞裂在一块石头上,眼冒金星地脸朝下倒
进水里,那寒冷的水击立即把他惊醒,但是正当他呛着水虚弱地试图站起来时,
不顾一切的巴尔塞莫斯不理会精灵叮他的脸、眼睛和嘴巴,用尽仅有的那一点点
力气把神父的头摁进水里,把它摁在那儿,摁在那儿,摁在那儿。
当精灵突然消失时,巴尔塞莫斯才放手。那个人死了。巴尔塞莫斯一肯定他
已死就把尸体从小溪里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把神父的双手折叠在他
的胸前,合上他的眼睛。
然后巴尔塞莫斯站起身来,感到恶心、疲倦、充满痛苦。
“巴鲁克,”他说,“噢,巴鲁克,亲爱的,我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威尔和
那个女孩安全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但是这是我的末日,不过其实你死的时候
我就死了,巴鲁克,我的爱人。”
一会儿后,他就不见了。
豆子地里,在后半晌的热浪中昏昏欲睡的玛丽听到了阿塔尔的声音,她分辨
不出是惊慌还是激动:又有一棵树倒下了吗?那个拿步枪的人出现了吗?
瞧!瞧!阿塔尔用鼻子蹭着她的口袋在说,所以玛丽拿出望远镜,按她朋友
所说的,把它对准天空。
告诉我它在干什么!阿塔尔说,我可以感觉到它的不同,但是我看不见。天
空那可怕的尘埃洪流停止流动了,它并不是静止的,玛丽用琥珀镜片扫视着整个
天空,看见这儿一个尘埃流,那儿一个旋涡,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涡流,它在永
恒的运动中,但是它不再流走,事实上,如果硬要说它像什么的话,它像雪花一
样在飘落。
她想起了轮子树:那些朝上开放的花会饮用这金色的雨。玛丽几乎可以感觉
到花朵们在用极度干渴的喉咙欢迎它,它们为它而形成如此完美的形状,它们已
经渴望了那么久。
那两个年轻人。阿塔尔说。
玛丽手里握着望远镜,转身看见威尔和莱拉回来了。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两
人不慌不忙,手拉着手,一起聊着,头挨在一起,忘记了别的一切,即使离这么
远她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她差一点把望远镜放到眼睛上,但她收回手,把它放进了口袋。不需要望远
镜了,她知道她会看见什么。他们看上去会像有生命的金子制成的一般,他们会
显示出人类的真实形象——一旦他们获得祖先的遗传特性。
从星空倾泻而下的尘埃又重新找到了一个有生命的家,这些被爱情渗透的不
再是孩子的孩子,是实现这一切的原因。
三十六、断箭
命运确如敲打铁楔,
并且总是把自己挤在中间。
——安德鲁·马维尔
两个精灵穿过寂静的村子,出没于阴影之中,以猫的形状轻轻走过月光照耀
下的聚会地,停在玛丽敞开的房门外。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里面一望,只看见那个睡着了的女人,于是他们退出来,
重新就着月光,朝那棵遮风避雨的树走去。
它长长的树枝使芳香的螺旋形叶子几乎垂到地面。他俩极度缓慢,非常小心
地不弄响一片树叶或弄断一根落枝,穿过叶帘溜进去,看见了他们在寻找的东西:
那个男孩和女孩,熟睡在彼此的怀里。
他们走过草地靠得更近,用鼻子、爪子、胡子轻轻地触摸着两个熟睡的少年,
沐浴在他们散发的赋予生命的温暖里,但是绝对小心不惊醒他们。
正当他们查看着他们的人(温柔地清洁着威尔迅速痊愈的伤口,把一缕头发
从莱拉的脸上拨开来),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两个精灵立即毫无声息地跳转身来,变成狼:眼睛闪着恶狠狠的光,露出白
森森的牙齿,浑身上下都充满威胁。
一个女人站在那儿,月亮印出她的轮廓,不是玛丽,当她说话时,他们清楚
地听见她,虽然她的嗓子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跟我来。”她说。
潘特莱蒙的精灵之心在他身体里跳跃,但他什么也没说,直到他离开树下两
个熟睡少年足够远时才跟她打招呼。
“塞拉芬娜·佩卡拉!”他高兴地说,“你上哪儿去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情吗?”
“嘘。让我们飞到一个我们可以谈话的地方去吧。”她说,提防着睡着了的
村民。
她拿起靠在玛丽房门口的云松枝,两个精灵变成了鸟——一只夜莺,一只猫
头鹰——跟她一起飞过茅草屋顶,飞过草地,飞过山脊,飞向最近的轮子树林,
大得仿佛城堡一样的树冠在月光下看起来像银色的凝乳。
塞拉芬娜·佩卡拉落在一根最高的舒适的树枝上,就在敞开着吮吸尘埃的花
朵间,两只鸟停在附近。
“你们做不了多久的鸟了,”她说,“很快你们的形状就会定下来,看看周
围的一切吧,把这些景象都收入你们的记忆里。”
“我们会是什么?”潘特莱蒙说。
“这个答案你们知道的会比自己预期的早得多,听着。”塞拉芬娜·佩卡拉
说,“我将告诉你们一些只有女巫才知道的巫师歌谣。我能够这样做的原因是你
们与我一起在这儿,而你们的人类睡在下面那边。惟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是谁?”
“巫师,”潘特莱蒙说,“还有萨满教的道士们,所以……”
“在把你们俩留在死人世界的岸上时,莱拉和威尔不知不觉地做了一件事情,
一件巫师们从第一次做巫师起就一直做的事情。在我们北国有一个地区,一个荒
凉讨厌的地方,在那里,世界刚刚开始时就发生了一个巨大的灾难,从此,那儿
寸草不生,没有精灵能够进去。要成为巫师,女孩们必须独自穿过它并把她的精
灵留在身后。你们知道她们必须经历的磨难,但是事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