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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钟晨的手机响。一看来电号码,是主任。
主任在电话里问:“小钟,你上次写的党建情况经验材料还有吗?”
“有,在电脑里存着。”
“那你赶快回办公室,输四份出来,王部长明天到北京开会,要带去。”
“好的。输好以后,放在哪里?”
“直接交给部长,他在办公室等。快回去,出租车票留着,给你报销。”
钟晨答应着,挂断了电话,回头对顾永平说:“我要赶回办公室去一下,你靠边停吧。”
“这时候回去?”顾永平一边问,一边找路口调头。
“有个材料,让我回去调出来,王部长明天去北京要用。”
前面有个路口,顾永平拨亮了左转弯的指示灯,钟晨忙说:“不用送了,挺远的,我打出租去好了,主任说可以报销。”
居然拿这个作不用送的理由,顾永平又笑起来,他将车调过头,说:“这么晚,你们单位又偏,进去还可以,出来的时候你上哪儿去拦车?
听他这么一说,钟晨也不坚持了,心里有些美,她又何尝不想与他在一起。
到了办公室,钟晨以最快的速度开机,调出文档,打印,复印,总记挂着楼下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材料装订好了,她用个信封装着,到王部长的办公室前去敲门。听到里面说“请进”,她推门进去,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王部长坐在办公桌前,正拿着一张报纸,煞有介事地看着。
钟晨心里突然有点怕,这段时间,她一直躲着王部长,今晚,整个办公楼寂寂无声,她像自投罗网的羔羊。
她把信封放在桌上,小声地说:“王部长,材料准备好了,在这里。”说完,转身就想逃。
王部长在身后威严地说:“等一下。”
她一惊,只好停脚,转过身来。王部长拿过信封,抽出材料,说:“上次让你改的那几个地方,你都改了吗?”
“已经改了。”
“在哪里呀,指给我看看。”
钟晨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王部长身边,一页一页地指给他看。
身后,忽然有只手伸到了她的腰上。她吓一跳,赶紧闪开,王部长哪容她躲闪,站起身来,就要搂她,嘴里还说:“小钟,别怕,我很喜欢你,我会对你好。”
钟晨被他逼到向后猛退,墙边的沙发一挡,她跌坐下去,王部长俯身直往她身上扑。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钟晨想到那个还在楼下等着她的人,忽然来了勇气,她一把推开他,起身向门边跑去。
王部长在后面捞住她的手,将她往回拉:“不要怕嘛,小钟,不要怕,来嘛,我知道你也喜欢我,过来呀!”
钟晨想将他的手甩开,但是力气不够,不仅没甩掉,反而被他拖了回来,只感到烘烘的酒气从颈部扑过来,令人窒息。不能被他碰!不能被他碰!此刻她心里只有这个念头,一急起来,回身甩手,不曾料,指甲“滋滋”地划在了那张肥脸上。
两人的动作都静止了,王部长半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面颊上三道红印,有一道最深,还隐隐地透着血。钟晨也吓坏了,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境地,用力一挣,转身跑了出去。
她拼命地跑,来到电梯前,发现电梯还在顶楼,慢悠悠地往下降,她等不及了,只觉得身后有嗜血怪物,正一步步逼近过来。
于是,她逃到安全出口,一路向下狂奔,楼道里的灯大部分都坏了,在黑暗里,她一步踏空,狠狠地扭到脚踝,刹那间,钻心的疼痛令她不得不蹲坐在地上,半晌都无法动弹。
稍稍缓过神后,她才费力地起身,用手撑着扶手,继续一跛一跛地往下走。
好不容易走到一楼,推开沉重的弹簧门,她第一眼就看见顾永平站在大厅里,百无聊赖地欣赏宣传橱窗,此时,一颗心,找到了落脚点,重重地放了下来。
而顾永平听见门响,转头见她,远远地大声说:“不错嘛,你还当了先进啊!”
钟晨想笑,可哪还笑得出来,全身力气只够顾着脚下的平衡。
而顾永平也发现她不对劲,忙迎上来,问:“怎么啦,扭了脚了?”
钟晨点点头,顾永平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说:“哪只脚?我看看。”
“右边。”钟晨费力地答。
顾永平一掀裤管,发现右脚脚踝已高高地肿起,他轻轻用手一按,钟晨疼得收脚,一时站立不稳,就要倒下去。
顾永平忙伸出手扶住她,发现她的眼泪已涌了出来,不禁说:“这么疼啊?你也太不小心了。”
其实,钟晨的泪水,并不仅仅是为了扭伤的脚,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正当此时,忽听旁边的电梯“叮咚”作响,门开启,王部长从里面走出来。
顾永平直起腰,喊了声:“王部长,才下班啊?”
钟晨在旁边低着头,不敢抬眼。
王部长的脸上,钟晨留下的三条红印清晰可见,他努力将脸扭向另一边,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就走过去了。
顾永平看在眼里,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待王部长出了门,他转头问钟晨:“是你干的?”
钟晨低着头,轻轻地点了点,抽泣地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手一甩就碰到他了,我没想这样的,完全是不小心……”
顾永平突然伸手到她头上,大力地揉揉她的头发,赞叹着说:“钟晨,这才对嘛,早就该这样!干得好!”
这种宠爱有加的语气,以前从没得过,钟晨不由地抬起头来,见到他温暖的笑容。
他总是对她微笑,但她从没见过这么由衷的笑容,就像是,他爱着她一样,这感觉,让她忘了疼痛,忘了惊恐,在未干的泪水中,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二十一)
顾永平将车开到了医院,他坚持让钟晨做一下检查,以防万一。
钟晨的脚越肿越大,勉强能轻轻地落地,顾永平伸出胳臂,让她紧紧揪着,在急诊室的走廊里,找医生,照片,看结果。
开始钟晨还有些羞怯,只敢拿手搭着,找点平衡。但是,他的手臂那么坚实有力地托着她,让她不由得,将全身的力量靠了过去。深夜的急诊室,满目的病痛和焦虑,而钟晨,却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悄悄地幸福着。
足足折腾了个把小时,最后,医生肯定地说,只是扭到,没伤及骨头,并开了一些药,嘱咐回去口服外用。顾永平走去把药买了来,带着钟晨来到停车坪。
他开车门,想起什么,回头说:“来,你让一下,我把座位向后调一调,你好坐一点。”
钟晨松开手,努力靠一只脚保持着平衡。
顾永平探身进去,将副驾驶的座位移到最后,然后退出来,准备扶钟晨进车。但他退得步子大了一点,几乎撞到钟晨身上,钟晨立足不稳,一手抵着顾永平的肩头,另一只手赶忙扶住旁边的一台面包车。突然,一阵静电蹿过来,将两人都打得一震。
“啊!”钟晨小声地叫起来。
顾永平忙回身,边扶住她边笑说:“哇,你可真是电力十足啊!”
两个人笑起来,钟晨顽皮地拿手在面包车上试探地拍拍,看看会不会还有静电上身。
此时,一台黑色的奔驰静静地泊在了他们旁边,车窗摇下来,露出简繁美丽的脸。
顾永平转头,看见了,脸上有些不自然。钟晨发现他脸色有变,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简繁已经走下了车,站在他们两人面前。她穿着件白色的长褛,头发拨散在脑后,发稍在风里飞舞,钟晨望着她,忽然想起“白衣胜雪”这个词,不由得心生赞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顾永平问。
“明天要出院了,我今天先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回去。”简繁答,然后转脸朝向钟晨,笑着说:“小钟吧,你好!”
钟晨赶忙跟着点头,也答:“你好!”说话间,她发现,顾永平扶着她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
简繁依旧在与她寒暄:“谢谢你送的草药,效果还蛮好的!”
“哦,不用谢。”
“听顾永平说,有人靠这个单方醒过来了?”
“是,是的。”
“如果需要的话,下次你带我过去,再去买些来。”
“哦,好。”
简繁说一句,钟晨机械地答一句,她原本可以回答得更热情,更周到,但此刻她的思绪,全在顾永平那只渐渐离去的手臂上,沮丧在心头不断蔓延。
简繁抿嘴笑笑:“等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专程谢谢你。”然后望了顾永平一眼,说:“我走了。”转身,向车边走去。风扬起她长褛的下摆。
钟晨对着她的背影,答了句:“再见。”
她听见,回头挥挥手,姿态优美。
身旁的顾永平说了句:“走吧,我送你回去。”没有扶她,自顾自转身上了车。
钟晨只得一瘸一拐地,自己坐上了车。座位靠得很后,她几乎坐在顾永平的身后,车子开出院门时,钟晨发现,简繁的车早已驶得不见踪影。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顾永平又开始抽烟,钟晨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烟雾,顺着微微开启的车窗缝,向外流散。
到了楼下,钟晨赶紧拎着药打开车门,顾永平一只脚探出车外,问:“我扶你上去吧?”
“不用不用不用,就在二楼,我好多了,我自己上去!”钟晨迭迭地摆手,向楼道走去,脚其实很痛啊,每走一步都让人难过,但她力图让自己看上去稳稳当当。
顾永平也没再坚持,坐回车里,按了下喇叭,示意再见,将车驶走了。
钟晨扶着楼道口的墙壁,回头看车尾的灯,在拐角处消失。就像她满心的幸福,也在他的手松开的那个瞬间,完全消失。
她用力撑着楼梯扶手,慢慢地一步步挪上楼去,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门,先倒进沙发里,才费力地将鞋子脱下来。脚踝肿得像个包子,皮肤热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