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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原来她还真是……
不忍心那兰儿再被埋怨下去,钱谦益整了整衣襟,只装作迷路的样子走了出去,一眼瞧见舒静仪,连忙惊讶作揖:“舒小姐……?”
舒静仪正撅着嘴不高兴,这会儿一见心上人从树丛后面窜出来,又霎得羞红了脸躲到兰儿身后去,娇滴滴地看着他,“钱公子,可巧……”
钱谦益虽心急找裴光光,却也不敢在此时得罪了舒静仪,只好摆出一脸羞窘,说道:“钱某出来醒酒,却不小心迷了路,方才问了一个下人说是绕过清雅苑就是抱翠亭,钱某愚笨,绕到现在还没找到清雅苑在何处。”
兰儿掩着嘴轻笑,“这下人怕是新来的吧,这般不知规矩,合该是领着公子去抱翠亭的,哪有瞎指路的道理。更别说,这路还指错了!”
“啊?”钱谦益做出一脸茫然。
舒静仪于是捏着手绢半垂着小脸说道:“公子,这里就是清雅苑,离抱翠亭可远着呢!”
钱谦益心中一动,面上却波澜不惊,只道:“怪道我找不到方向,原是指路之人说错了!”说完,他就拜别了舒静仪转身要走。
舒静仪连忙叫住他,见他回头,大约又觉得自己莽撞了,于是红着脸说道:“这里离抱翠亭可远着呢,公子一人过去,怕是又要迷路了。”
钱谦益急着摆脱她,一时听她这么说,便随口道:“那可如何是好?”
兰儿眼珠子一转,接道:“呀,王嬷嬷早上还吩咐奴婢去她那儿打络子,结果奴婢一忙就忘了……”
舒静仪作势责备了几句,就放她离开了。小丫头走之前又怪模怪样地轻笑了几声,引来舒静仪娇嗔一瞥。
钱谦益自是知道主仆俩的把戏,却只能装糊涂。一时花园里只剩下他与舒静仪二人,钱谦益心中记挂裴光光,却又不敢负了佳人美意,只道:“听闻相府清雅苑风光秀丽,既然来了,不知小姐可否陪钱某走走?”
他主动邀约,舒静仪心中高兴,笑容在脸上没停多久,却又瞬间消失,撅着小嘴道:“原清雅苑没住人的时候倒是不错,只可惜现在住了人……”说到这里,她又似说错话一般住了口,连忙扬着笑脸道,“我是说万一被人看到我跟公子在一起……”
钱谦益心中了然,听她字里行间所言,光光在相府怕是没多少好日子过。如此一想,他便觉得心中一阵阵发疼,悔意排山倒海而来,直压得他恨不得时光穿梭,他决计不会去那破庙教什么破歌谣!
“前不久市井间都在夸舒大人是当世薛平贵,”他说着,浅淡地笑了笑,“那母女俩遇上舒大人,倒真是有福了。”
舒静仪眉头一拧,钱谦益不经意瞧了她一眼,心中微讶,怪不得当日在船上他看着她竟想起裴光光,原来她们虽是同父异母,但眉宇之间倒还是有几分相似。
“我爹爹的事,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多作议论,”舒静仪眉眼一动,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件趣事,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说话间,两人已经顺着墙边的小路走了一阵,借着周围花树的遮掩,倒也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小姐请讲。”钱谦益看着眼前的围墙,知道裴光光就住在墙的那一边,一时又想起了初见时她从墙头掉下来,便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舒静仪见他笑,以为他是对自己的趣事感兴趣,便说道:“这件事说起来却又与我爹爹有关,”她侧眸瞧了他一眼,又道,“只说我爹爹在草拟宴客名单的时候,谁都想到了,却是把一个人给落下了,要不是我看了两眼,他都没能发现!”她说着,便笑着看他,问道,“你猜那个被落下的人是谁?”
这话在舒静仪看来是趣事,但听在钱谦益耳中却是警钟。他敛了敛笑容,反问道:“难不成,是在下?”
舒静仪拿帕子遮着小嘴笑,钱谦益心下一凛,舒丞相怕是真要弃了他!
“可见你近来与我爹走动得不勤,”舒静仪又似嗔似怨地开了口,“若是你能像韦公子那般,三五不时地来跟我爹请安,我爹又怎会忘了你?”
钱谦益心中千转百回,面上却不敢表现,只春风般笑道:“小姐教训得是。”又深深作了一揖。
舒静仪见他如此,连忙扭着帕子背过身去,不好意思瞧他。
墙头上,裴光光看着下面两人谈笑风生,也想跟着笑,却不知怎的,连嘴巴都咧不开,最后只好郁郁地扁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交上网费,借室友的电脑发文T^T感谢格子酱和小镜童鞋留言╭(╯3╰)╮24、误会
只说裴光光在墙内听到外头有男女私语声,一时又觉得那男声非常耳熟,心下不由一跳,见院子里没人便踩着墙边的老槐树爬了上去,一看之下果然是钱谦益站在外面,然而与他说笑的却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舒静仪。
裴光光趴在树枝上,虽听不清两人说话内容,却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中。那如沐春风的笑容,男才女貌的搭配,怎么看怎么养眼,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托着腮帮子看大戏一样地看——就像当初看汪小蝶一样。
裴光光仔细地回想,两年前她看大戏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好像很开心来着。于是,她想像下面两人一样笑,但最终却是扯了扯唇角,扁了嘴巴。
下头钱谦益跟舒静仪说了几句话,低头时忽然瞧见地上高墙的影子多出了一个角,他眉头一挑,不由抬了头往上看去,果然瞧见裴光光趴在墙上。
“光光……”他动了动唇,想起身边的舒静仪,最终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那边舒静仪见他抬头,一时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看之下立即花容失色,倒抽了一口冷气,颤声道:“你、你怎么怕这么高……天啊……你、你快下来……”
说话间,她眼里已经蓄了泪,全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虽说她对这个便宜姐姐没甚好感,却也不想看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裴光光见她似要去叫人,连忙喊住她,“那个……妹妹,”她还是叫得不怎么顺口,“我、我没事的,我以前住狗尾巴大院的时候,经常翻墙玩儿来着。”
舒静仪目光里露出些惊愕,在裴光光看来却是鄙夷。她忍不住细细打量了舒静仪一番,只见她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就连方才着急发慌时,也保持着仪态。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从心底涌了上来,裴光光的目光转到钱谦益身上,心道:难怪他喜欢妹妹,这么漂亮又文静的姑娘,换了谁都喜欢。
这般一想,她便觉得挺没趣,回身踩着树干就要下去。钱谦益见状,连忙叫住她,“光……舒小姐!”
他情急之下改了口,引得裴光光停住了动作定定瞧他。
钱谦益一时没了言语,在她的目光下,他竟像是傻子一样说不出话来。他明明有许多话要对她说的,他还要问她为什么不给他写信了,他要问她在相府开不开心,他还要嘱咐她好好练字……
可是,这么多话,他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
裴光光深深地瞧着他,最终却因为他的沉默,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是了,他其实还是喜欢舒小姐来着,要不然也不会两个多月都不来提亲,也不会连她不写信了都不来问一句,更不会在这里跟舒小姐谈笑风生。
裴光光眨了眨眼,掩去眼中的湿意,默默地对自己说道:“光光啊,不能哭的,有什么好哭的……”随即,脚尖一动,便敏捷地跳回了树杈上。
“舒小姐!”钱谦益又是一声高喊,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他伸长了脖子,身体也有些前倾,跟一只鹅一样,显得有些好笑。
裴光光鼓着脸看他,钱谦益舔了舔唇,说道:“我……”
他想跟她解释,事情不是她看到的这个样子,可是他又侧眸看了一眼柔柔依偎在他身边,紧张兮兮的舒静仪,那些解释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低哑着声音道:“还是找个人过来扶一把吧,当心别摔了。”
“是啊姐姐,”舒静仪仰着小脸,紧拧着眉头,一脸凝重,“我让兰儿叫些人过来搭把手,你先别动,看着怪吓人的。”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人却是站在原地不挪一步。
裴光光对着她憨憨地笑,“没事的,我之前从墙上掉下去过,那种又痛又怕的感觉可记着呢,所以再也不会摔下去啦!”
钱谦益瞳孔一缩,脑中突然浮现起初见时裴光光坐在他腹上大哭的样子。
裴光光说完话后,再也不听他们多言,动作麻利地哧溜一下,攀着树下去了。
舒静仪一时愣了一会儿,随后才回过神,立即为自己不知礼仪的姐姐感到羞愧起来,对着钱谦益屈了屈膝,浅笑道:“公子见笑了,姐姐她……她之前一直流落在外,想来不懂规矩,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担待。”
钱谦益似是没有听到她说话,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墙头,直到舒静仪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强自打起笑容回礼,只道无妨。
舒静仪见他拧着眉,像是有心事的模样,以为他还未从裴光光粗野的举动中回过神来,脸上便有了几分赧然。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舒静仪想了想又道:“爹爹饱读诗书,府中上下行事,素来讲究一个礼字,公子方才所见,不过是意外罢了。”
钱谦益回眸瞧了她一眼,说道:“钱某明白,然而,像方才舒大小姐那般的真性情,倒也有趣!”
舒静仪脸色一僵,钱谦益回过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致歉,“小姐恕罪,在下逾矩了。”
舒静仪扯着嘴角笑了笑,跟他摆了摆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在远处望风的兰儿这时候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钱谦益一见便知是有人来了,连忙跟舒静仪告别,匆匆离去。行至正路口,又忍不住向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