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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离去。行至正路口,又忍不住向墙头望了一望,却见舒静仪恰好悠悠地回过头来,目光与他对上,又立即羞答答地回过身去,弯着嘴角踩着小碎步走了。
钱谦益望着那堵墙,忽然想起当日他从裴家攀了梯子爬出墙外的情景,可是现在,他又去哪里找一把梯子?
墙内,裴光光听到外面静了下来,慢慢地只剩下了鸟叫声,这才扶着墙掸掸裙角站了起来。
自半个月前给钱谦益写的信被娘亲发现之后,她便再没与他联系过。娘亲说了,那姓钱的是骗她呢,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看看她亲爹就知道了!
当时她还不肯相信,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信了。
“谦益,”裴光光在心里默念,“其实我很聪明来着……”
墙外,钱谦益回身向抱翠亭而去,风徘徊过树梢,耳边忽然飘过一道声音,听不太真切,却像是裴光光在喊他的名字。
钱谦益脚步顿了一下,又回头向清雅苑眺去,忽然摇着头笑了:他当真是想得太多,出现幻觉了。
25、鱼和熊掌
宴会结束之时,钱谦益又在相府门口与众人寒暄了一番,随后便独自离开。
自打从舒静仪口中间接得知舒丞相的心思之后,他就更加没了攀附之心,因此,纵是后来回到抱翠亭,他也是独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眼前众人谈笑风生,却并不参与。
舒丞相对他生了嫌隙,纵是他去提亲要迎娶光光,舒丞相也不见得会答应,再加上还有一个舒静仪,情况便又乱了几分。
钱谦益有些头痛地想,他当真是自讨苦吃。他布了一个局,结果却是谁都没套到,唯独把他自己关进了死胡同。
“钱兄!”身后一道呼喊打断他的思绪,他转身一看,正是韦远瑞向他快步走来。
“钱兄怎走得这般急切,莫不是家中藏了一个红颜知己?”韦远瑞走到他身边,冲他挑了挑眉玩笑道。
钱谦益没有看他,又接着走自己的路。如今韦远瑞深得舒丞相器重,自然是意气风发。就是方才宴会上,纵使别的才子卯足了劲展露才华,舒丞相仍是时不时将话头传给韦远瑞,就连屏风后面的舒夫人也看出了丞相的心思,偷偷地掀了珠帘瞧他。
韦远瑞见钱谦益沉默,倒也不再开玩笑,只默然地与他走了一段路,接着才道:“钱兄可是生气了?”
钱谦益一愣,随即淡笑道:“岂敢。”
“钱兄可是怪我不再与你齐头并进?”韦远瑞不再迂回,直奔主题问他。钱谦益脚步一顿,随即又没事人一般的向前迈去,低声道,“韦兄今日如此,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谦益岂敢多加妄议。”
“钱兄!”韦远瑞上前一步,直接拦住他的去路,钱谦益不说话,冷冷地睇着他。两人此时方拐进一条小巷,就这样在巷子里僵持着。
最终还是韦远瑞率先服软,低下了声音说道:“钱兄,我攀交舒丞相实非内心所愿。”
钱谦益哼了一声,“当日也不知是谁将玉佩丢到舒丞相脚下。”
韦远瑞面色一赧,轻嗽了一声道:“当日我尚未高中之时,的确想着攀附舒丞相激流勇进,”他说着,看了钱谦益一眼,又道,“然待我高中进了翰林院,方知舒丞相位高权重,”说到这里,他忽而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几乎一手遮天,实乃国之蠹虫。”
钱谦益脸色一僵,拉了他的手快步往小巷深处的家中走去,口中只道:“韦兄莫不是想惹祸上身?”
韦远瑞被他拽得脚下不稳,脚步错乱地小跑了几步,终是看着他的后脑勺轻笑了一声。待两人进了钱谦益家中的书房,韦远瑞这才又开口道:“多谢钱兄不忘兄弟之义。”
钱谦益刚挥退了书童,亲手倒了两杯茶就说:“韦兄无须多礼,谦益不过是怕遭连累罢了。”
韦远瑞接过茶杯笑而不语,转身去欣赏墙上挂着的梅花图。
过了一会儿,钱谦益问他:“方才韦兄所说的实非所愿又是怎么回事?”
韦远瑞回过身看他,笑道:“多谢钱兄关怀,”顿了一顿,见不到钱谦益反应,终是敛了神色沉声说道,“钱兄可还记得当日我与你说过的派系之争?”
钱谦益点头,说起派系之争,莫说记得,他甚至已经经历了一番。
“舒大人有意提拔愚兄,若是愚兄不知好歹拒了,舒大人该如何感想?”韦远瑞饮了一口茶,又接着道,“钱兄想必也知道,朝中最大两个派系无非舒丞相与韩将军,无论如何,总得投靠一边。”
他说着,又想起一件事,于是续道:“钱兄可还记得上次牵扯舒丞相往事的市井传言?”
钱谦益脸色一赧,这事他自是知道,原就是他起的头。
韦远瑞却不顾他的脸色,直说道:“难不成钱兄到现在还以为那完全是你的功劳?”他轻哼了一声,看到钱谦益一脸惊讶,又说,“钱兄对于那些往事,不过是知了一点皮毛,何以传到后来,竟是连其中的细节都被人挖出来,又何以流言屡禁不止,最后只得让舒丞相豁出老脸,损了半生名节,吃下这个哑巴亏?”
“难不成是韩……”钱谦益心中一凛,错愕看他。韦远瑞点头,“钱兄不过是为别人做了一件嫁衣裳而已。”顿了顿又道,“你当舒丞相为何疏远你呢,他怕是早将你打入了韩将军那一派!”
钱谦益愣了一会儿,忽然摇着头笑了,只道:“亏我还有心在官场闯荡,却不想早在最开始就栽了跟头。”
韦远瑞看着他,眼中忽然升腾起些许怜悯,见他回头望来,又连忙掩去。
钱谦益直勾勾地看着他,终于开口道:“既然站在任何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那何不保持中立?……比如……皇上……”
韦远瑞脸色一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最终放下茶杯朗声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钱兄,你当人人都有你这般好运气,可以轻易得到皇上宠信?”
钱谦益动了动嘴角,说不出话来。
韦远瑞又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官场之中哪有事事如意的?只希望早日受到皇上器重,不再屈居人下。”
钱谦益道:“韦兄言重了。”
韦远瑞笑了笑,没有搭腔。过了一会儿,又问他:“今日宴会又不见钱兄身影,可是去会佳人了?”
钱谦益闻言,身体一僵,苦笑道:“哪有什么佳人,衰人倒有一个!”
“此话怎讲?”
钱谦益与他解开了心结,也不再隐瞒,直接将今日之事与他讲了一遍,随后才道:“韦兄,或许当日我真是错了。若早知入职翰林之后,能得到皇上器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走那一步。”
韦远瑞拧眉看他,说道:“世间难买早知道。”
“是啊,亏我自以为足智多谋,布局那么久,最终却只害了自己。”钱谦益叹了一声。
韦远瑞仔细地瞧了他一眼,突然说道:“钱兄,若是给你一个带着光光远离京城,远离烦扰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带着她远走高飞?”
钱谦益愣了一下,随即垂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有他低低的声音传来,“若是如此,那岂不是白费了我千辛万苦考取的功名……?”
韦远瑞默了一会儿,最终却是哼笑了一声,道:“这世上哪有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
这话倒让钱谦益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来,只接口说道:“养一只会抓鱼的熊不就得了?”
韦远瑞挑眉看了他一眼,不再作声。
钱谦益被他瞧得赧然,只好轻嗽了一声转开话题,“如今,我只想跟她解释清楚,她那么呆,就怕她一时想岔了。”
韦远瑞想了想道:“下月初八,舒夫人会带着相府内眷去京郊称心寺上香,想必裴家母女俩也在其中。”
钱谦益斜眼看他,“韦兄如何得知?”
韦远瑞一时有些尴尬,只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说道:“方才出门时,舒夫人身边的丫鬟特意过来告诉我,想必是舒夫人授意,怕是要拉红线吧。”
听他这么一说,钱谦益倒是想起来,说道:“下月初八,京郊像是有灯会。”说着,他又不无感慨地道:“亏我机关算尽,却忘了终身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自嘲地笑笑,韦远瑞便道:“原本钱兄只须哄得裴大娘开心便可称心娶了光光,但现在,却硬生生给自己拉来一个舒丞相,可不就是添堵么!”
他这话说得钱谦益又悔又愧,只好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韦远瑞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他这幅模样,只好作罢。
待到上香那日,钱谦益因没得舒夫人默许,便同韦远瑞分头行事。他早早地上了称心寺守着,直到辰时,才见山下相府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赶来。
舒夫人带着一众女眷早在山下便下了车,徒步而上,到正殿拜佛以显诚心。随后又见了方丈,聊了一番禅语,这才散了众人往各自庭院而去。
钱谦益一直躲在大殿的红漆柱子后头向那边偷看,寻了许久才在角落里找到跟在裴秀敏身边的裴光光,一时见她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舒夫人解散大伙儿,钱谦益亲眼瞧见裴光光站起来,又弯下腰去揉膝盖,嘴里还嘟嘟囔囔不断翕动,这才又放下心来:那才是他的光光呢,幸亏没被相府的嬷嬷□傻了。
这般想着,他便悄悄地往庭院那边跟去……
——作者桥舒芸——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去做指甲,店主妹子一直夸我手漂亮,于是做完之后拍照,让我做她的模板,最后结账就打了对折~(≧▽≦)/~26、相见
只说钱谦益偷偷摸摸来到了寺中庭院,却是一时之间找不到了裴光光的踪影。只因这称心寺乃京城拜佛胜地,平日里时常接待名门望族,这后方庭院竟也跟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