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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他自己张大其功,到便宜了许多将士,升的升,赏的赏。
兵部里为他到忙了好几日。严嵩又在明帝前,极口赞扬赵文华文武全才,算得国家柱石之臣。明帝又颁赐了许多珍物,赏文华功劳,散回河南、山东、江南三省人马。文华入都覆旨,胡宗宪恐倭寇再来,于沿海郡县也安了些人马。
这时明帝喜尚青词,日日着近御大臣并翰林院进献,又着人于名山采药,重用方土,一任严嵩作恶。内中恼坏了个林润。
他心切报父之仇,日夜痛恨,只是因严嵩势力甚大,一个新进翰林敢做甚么?自从朱文炜起身,三日后,他便打发姜氏同上下男妇还乡;自己又差了林岱署中跟他来的两个极老练家人,送姜氏到虞城县,就近去河阳送家书。问自己婚姻话。姜氏起身后,林岱差人与林润寄到盘费银一千两,着在京寻房居住;又与朱文炜书字,并许多礼物。书字中言及林润的婚姻,烦文炜与他择配,不拘官职大小,只要清正之人。林润见文炜已去,也就将此事搁起。过了两月后,见赵文华将朱文炜参倒,把一个林润几乎气死;便动结亲仕宦,做自己的帮手,好参严嵩父子,为父报仇。从此留心试看,见上科状元邹应龙新升福建道监察御史,为人颇有些刚直,同在翰林院内两三月,从未见他奔走权门;又访得他有个妹子年已二十一岁,尚未字人,旋托同寅道达。谁想邹应龙与林润是一个意思,也要藉他妹子,寻一个肝胆丈夫,做他参严嵩父子的帮手。今见林润托人与他妹子执柯,他心里笑道:“一个十八九岁的娃子,侥幸得了个榜眼,量他有什么胆气,做惊天动地的事业!”因向那作合的人辞道:“舍妹多病,不能主中馈,请林榜眼另选名门盛族罢。
“林润知他不允,心上甚是气恼。
不想邹应龙还有母亲在堂,家人们将林润求亲的话,向王老夫人如何长短,都一一说了。王夫人听知,便将应龙叫人内里,大嚷道:“我女儿与你何仇,你逢人将‘多帛二字咒他?况他年已二十一岁,摽梅之期已过,你必着他老死家中,是何意见?我闻林榜眼人物秀雅,亦且年纪和你妹子差不多;况他祖公公现做怀庆提督总兵官,他叔叔又做南阳总兵官,以门第论,也比我们高大些。这头亲事不允,你着我女儿将来嫁什么人?”应龙道:“不是我不允他,只因他少年人胆气未定,做不得个帮手。再若是营求权贵,须被他干连。”王夫人大怒道:“你这话,真是天昏地暗,亏你还中过个状元!我且问你,这仕路途中,那个品行端正的人要帮手?你开口没胆气,闭口没胆气,你要有胆气的人做帮手,想是要在大明门前放响马么?至于钻营权贵,你日后只保住你就罢了,你还要替别人操心?总之林榜眼这头亲事,成了便罢;若是不成,我不吊死,定行碰死!我到要试试你的胆气!”骂的应龙,那里还敢分辨一字?连忙出来,拜烦那原作合的人,从新道达。谁想林润以官小家贫,不敢高攀相辞。应龙的家人,又将此话传与王夫人。
王夫人所知,连饭也不吃了,日日埋头睡觉。应龙着慌,又请原作合人,一同相烦林润本房会试老师张起凤作合,始将婚姻议定,本月择吉成亲。王夫人方欢喜,收拾妆奁。
过门之后,林润见新妇雅韵多资,性复聪慧,心中甚喜。
九朝后,即同到王夫人前拜见,与邹应龙叙郎舅亲情,彼此甚相投合。过了几月,林润将他父亲董传策如何被严嵩谋害,自己在清风镇得连城璧如何救解,邹应龙听罢,拍案大叫道:“不意你就是董公子嫡子,真可谓忠良有后矣!只可惜冷于冰这样一个空前绝后以理兼术的人,无缘会面,殊恨寡缘!”林润又说起为父报仇,参劾严嵩父子的话。应龙道:“我身列谏垣,目睹豺狼当道,与权奸存势不两立之心久矣!只是圣上于他父子宠眷方深,必须候时窥隙,方可动作;若冒昧一试,昔日继盛杨老先生与尊公老伯大人,皆前鉴也。止知杀身成名,不能除国家大害。你既有心,我们大家留神,再候一二年,看是如何?”两人既是己亲,自此更是已亲中知已,日夕互相打听记录严嵩父子的过恶。
一日,两人闲话间,长班报道:“户部主事海老爷今早下就,只怕性命有些难保!”应龙惊问道:“却是为何?”长班道:“海老爷本稿,小的抄得在此。”应龙接来,与林润同看,上写道:户部主事臣海瑞一本,为敬陈忠悃,仰祈睿悟事。圣上即位初年,敬一箴心,冠履分辨,天下欣然望治。未几而妄念牵之,谬谓长生可得,一意修元。二十余年,不理朝政,法纪弛矣;数行捐纳,名器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嫌诽谤,戳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人以为薄于夫妇。兼复日宠严嵩父子,任其专权纳贿,毒国害民,致令吏贪官横,人不聊生,水旱无时,盗贼滋炽。圣上诚思今日天下为何如乎?古者人君有过,赖臣工匡弼。今乃修斋建醮,相率进香;仙桃天药,同词表贺;建宫筑室,则匠作竭力经营;购香市宝,则度支差求四出。圣上误举之,而诸臣误顺之,无一人肯为圣上言者,谀之甚也!自古圣贤垂训,未闻有所谓长生之说。圣上师事陶仲文,仲文则既死矣。彼不长生,而圣上何独求之?诚一旦翻然悔悟,日御正朝,标诸贤臣,讲求天下利病,速拿严嵩父子并其党羽赵文华等,急付典刑;洗数十年之积误,使诸臣亦得自洗数十年阿君之耻,天下何忧不治!此在圣上,一振作间而已。臣海瑞无任冒死待命之至。谨奏。
按海瑞本传,明帝读谏本讫,极愤怒,有“毋令逃去”之语。一内官奏言:“闻瑞于两日前,备棺十数口,为全家死地计,决非逃走人也。”帝气阻,急令系狱,缘此病甚。诸王大臣候安宫门,诏人,出瑞本示之。帝曰:“古今詈辱君上,有如此人者乎?”诸臣请即正法,帝不语。后新君即位始释。
再说应龙同林润看罢,向长班道:“我知道了。你可再去打听海老爷下落禀我。”长班出去。应龙向林润道:“此公胆气,可谓今古无双!只是语语干犯君上,而做君上者情何以堪!若论人品,真是好男子,烈丈夫!”说罢,又拍膝长叹道:“可惜此公下这般身分,却无济于事,而奸党亦不能除。”林润道:“我意欲舍命保奏他,大哥以为何如?”应龙道:“你自料可以救得下他么?若保奏不准,将你与海公同罪,又当如何?”林润道:“亦惟与海公同死而已,后世自有公论!”应龙道:“此等识见,只可谓之愚忠!当日尊公老伯,也只如此,究竟算不得与国家除奸斩恶、计出万全的勾当!当今元恶,无有出严嵩父子右者。我们做事,总要把他放倒为第一。你看搏牛之虻,不破虮虱,盖志在大不在小也!嗣后你要看我行事,好歹有等着老贼的日子。”自此林润安心静候。
再说赵文华一生功名富贵,都是从谄事严嵩父子起取得,因此将这屈膝跪拜,作日夕寻常事;到要紧时,连磕扒头亦不惜。自假冒军功回京后,做了宫保尚书,与严嵩只差一阶,自己觉得位尊了,待严嵩父子渐不如初,辞色间虽还照常承顺,却带出些勉强情况。严嵩看在眼里,便恼在心里。一日,文华造了一种百花酒,进与明帝,面奏此酒益寿延年。明帝还示深信,文华便奏说:“臣师严嵩之寿,皆此酒力。”后过了几天,明帝问及严嵩。严嵩久已恼他,又深恨不先达知,独自敢进酒取宠,随奏道:“臣间尝也些须吃几杯南酒,却不知百花酒为何物!也不知赵文华从何处得来?诚恐里面热药过多,有伤圣体。”明帝听了,以文华为期诳,立刻将酒发还。
文华打听出是严嵩作弄,连忙到严嵩家斡旋。严嵩和骂家奴的一般,大加耻辱,立誓不和文华来往。文华百般跪恳,严嵩总不喜悦。又寻着世蕃跪恳,求替他作合。世蕃道:“你当年放个屁,也要请教我们!自做了宫保尚书,眼内便看不起我们来,忘了我家的恩典。既做了百花酒,不先送我们一尝,敢独自进上!我也不会与人作合,将来走着看罢!”说罢,一直入内院去了。”文华怕极,日夜登门,严嵩父子通不见面。文华竟是没法。
过半月后,便是严嵩寿日,诸王有差人与他送礼的,公侯世胄、九卿科道自不消说。这日,文华亲自带了各色珍品、古玩,也去祝寿。严嵩对着阖朝文武,着家人们立将文华推出,不准他在酒席上坐。文华也顾不得自己是个宫保尚书,便直辍辍跪在院外,诸官皆讲情不下。亏得吏部尚书徐阶、户部尚书李本,两人皆系明帝宠信大臣,严嵩方准了情面,才许文华人席。京师哄传,以为奇谈!过了寿日,依旧不准文华入门。文华昼夜虑祸不测,大用金帛,买通内外上下。严嵩妻欧阳氏,将文华藏在卧房内;晚间和严嵩闲谈,欧阳氏将文华叫出,跪在地下,痛哭流涕,自己呼名咒骂,愧悔乞怜,无所不至!严嵩见他屡次自屈,方喜欢了,遂为父子如初。从文华进酒起,凡严嵩父子叱辱,祝寿被逐,对众文武跪院,欧阳氏容留卧室讨情,事事皆入赵文华本传。读者必以为小说未免形容过甚,要知小说不过文理粗俗,作者于文华有何仇恨也!
时光易过,瞬息已到次年秋间。江南总督陆凤仪奏称:“倭贼由镇海、宁波等处,分道入寇,请旨发兵救援。”明帝见本大怒,问严嵩道:“赵文华去年既将倭寇平定,如何今岁又来?怎么江南总督陆凤仪到奏报,胡宗宪现做浙江巡抚,倭寇分道入寇,他竟一言不题,这是何说?”严嵩道:“倭贼情性,与犬羊无异,忽去忽来,原无厌足,必须杀尽,方绝后患。前赵文华、胡宗宪血战成功,止将倭寇赶入海内,未曾入海追逐。
祈圣上再命文华、宗宪征讨,臣管保大奏功!”明帝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