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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做妾的么!”庞氏道:“人家也是明媒正娶,那个说他做妾?”贡生道:“蠢才!是人家谎你哩。我的女儿岂是受人家谎的么?”庞氏道:“怎么是你的女儿?说这话,岂不牙麻?我三年乳哺、十月怀胎,当日生他时,我疼的左一阵、右一阵,后来血晕起来,几乎把我晕死。这都是你亲眼见的。我开肠破肚打就的天下,你这老怪物坐享太平。我问你:你费了什么力气来?”贡生气的寒战道:“看。。看。。看他乱谈。”庞氏道:“就算上你费过点力气,也不过是片刻。我肚里生出来的,到不由我作主,居然算你的女儿!”老贡生气的手足俱冷,指着庞氏道:“上帝好生,把你也在覆载之中。
“骂罢,又冷笑道:“是他的女儿,要嫁个周琏,岂非缘木求鱼之想!”庞氏道:“你休拿文章骂我,你骂我也要骂哩。”
贡生道:“你这样天昏地暗的杀材,理该把你投彼豺虎,豺虎不食,投彼有畀,有畀不受,投彼有吴。”庞氏大怒道:“说着,你还要拿文章骂我么”我把你个不识好歹的老奴才,不识抬举的老奴才,千年万世老亡八奴才贡生大怒,先从桌上取起一个茶杯摔碎,又将一个汤碗也摔碎在地,一翻身,倒在床上,只将胸脯狠拍道:“安得上方斩马剑,断却泼妇一人头!”庞氏道:“打了家伙就算了,你便将家伙打尽,我也要着女儿嫁周琏哩。”贡生怒坏,反将双眼紧闭,任凭庞氏叫吵,一言不发。庞氏见贡生不言,跑来用两手抱住贡生头巾乱摇,道:“老怪,你便装了死,我也着女儿嫁周琏哩。”贡生恨极,一翻身向庞氏脸上偷了一掌。疾趋在地下,抱火盆要打。却待将腰一湾,不意庞氏一头触来,正触在贡生腰眼间。贡生“呵呀”了一声,早从火盆这边倒过火盆那边去。贡生忍痛扒起,在火盆内挝一把灰,向庞氏脸上洒去。洒的庞氏脸俱白,被灰掩了二目。贡生见庞氏揉眼,心上得意之至,忙用手捧灰又洒。不防庞氏恨命的扑来,将贡生撞倒在地,用手在贡生面上乱牛贡生急伸二指触庞氏之口,被庞氏将指头咬祝贡生大声叫道:“疼杀哉!”蕙娘见闹的不成局势,方出来解劝。拉开庞氏,将贡生扶起,坐在床上。贡生气的唇面俱青,指着庞氏向蕙娘道:“此妇七出之条,今已有二。”说罢,喘吁吁将头乱摇道:“吾断不能姑息养奸!”
庞氏大吼道:“你还敢拿文章骂我么?”贡生又摇着头道:“斯人也,而有斯凶也。出之必矣,出之必矣!”庞氏道:“你少对着女儿‘屄矣球矣’的胡嚼。”贡生大恨了一声,疾疾的趋出外边去了。正是:识破奸情不气羞,也教爱女跳墙头。
贡生不解闺中事,拚命犹争道义由。
第八十四回避吵闹贡生投妹丈趁空隙周琏娶蕙娘
词曰:
河东吼,又兼鼠牙雀口。可怜无计挫凶锋,思索惟一走。
酿就合欢美酒,欲伊同相斯守。牡丹花下倩蜂媒,偷娶成佳偶。
右调《谒金门》
且说贡生与庞氏打吵了一场,负气到书房,想丁好半晌,也没个制服庞氏的法子。想到苦处,取过一本《毛诗》来,蹙着眉头狠读。庞氏不着人与贡生饭吃,直饿至午后。蕙娘过意不去,向庞氏再三说,方拿出饭来。贡生自此日始,只在书房宿歇。庞氏又不与被褥,就是这样和衣困卧。
再说周琏得蕙娘夜夜过墙相会,又送了庞氏十两金子,瞬息间已满了五日,该回家的日期。这晚两人千叮万嘱,方才分首。周琏回到家中,至次日,便装做起病来,整一天不曾吃饭。
慌得周通夫妇坐卧不安,请了大夫来,他不但不吃药,连脉也不着看,只是蒙头昏睡。赶空儿,苏氏便偷送干枣、桃仁二物,别的怕显露形迹,周琏便在被中偷吃。又饿了一天,做父母的如何当得起。周通还略略好些,只苦了冷氏,直掇掇守了一日两夜,水米未曾粘牙。问周琏:“身上到的是怎么不好?”周琏总一字不答。到第三日午后,见周琏无一物入肚,冷氏越发大惧,只急的走出走入,周通不住的长吁,在家人身上搜寻不是。苏氏见是光景了,便将冷氏请到一间空房内,说道:“太太可知道大爷患病的原故么?”冷氏忙问道:“是甚么原故?
你快快说。”苏氏道:“就是为那齐姑娘的亲事。小的日前亦曾和太太禀过,不意老爷不依,小的只得据实回复大爷。大爷只说了一句道:‘此事若不成,我还要这命做甚么?’谁想大爷别无主见,拿定个自行饿死。今日已是三天了。若再过今日,只怕大爷饿的有好有歹。”说着,跪在地下痛哭道:“小的家两口子受主人恩养四五十年,眼见得老爷太太都是六十一二年纪,止有大爷一位,关系的了不得。因这样一件小事教大爷抱恨伤生,老爷太太心上管情也过不去。现放着若大家私,再连这样一件事办不了,要那银钱何用?况大爷是少年人,识见还不大老练。总不饿死,万一因此事动了别的短见念头,留下这若大家私,将来寄托那个?小的若不说,老爷太太如何知道大爷不要命的意见?”冷氏只当周琏真个患病,听了此话,到将心放开大半。向苏氏道:“你起来,你该早和我说。这亲事,我许他做了罢。教他好好儿吃饭,不可生这样没长进的念头。
“苏氏听罢,如奉恩诏,急忙到书中,向周琏细说他如何跪着哭,如何说惊吓话,如何争着辨论,方才得太太应允,连老爷的话也包满了。周琏大喜,道:“真亏你有才智,将来事体成后,你一家大小,都交在我身上。还有一件,我若吃了饭,太太又变了卦,这该怎处?”苏氏道:“我看太太断不反口。设或反口,大爷再不吃饭,就是第一妙法。”周琏连连点头,道:“此事我深感激你。”苏氏道:“一家儿受大爷的恩,但愿喜事成就,就是我们的福。请快起来吃饭,以安老爷太太之心。
“
正说着,冷氏已令人大盘大碗端了出来,摆满一桌。周琏穿了衣服,大饮大嚼,比素常吃的多出一倍。到把些家人们糊涂住了,不知他这病是甚么症候。苏氏看着周琏吃完,即入内报与冷氏。冷氏道:“他是饿肚子,不该着他吃这许多。”随即着人将周通请来,把周琏舍命饿死要娶齐家女儿的话细说。
又道:“我已许了他,才肯吃饭。你看该作何裁处?”周通听了,一句儿不言语,靠着个枕头,在一边想算。想算了一会,向冷氏道:“何亲家为人,我知之甚详。只用与他几两银子,便着他的女儿做妾,他也愿意。此事易处。今齐贡生女人虽说愿意,但齐贡生为人我也知之最详,与何亲家天地悬绝。此事到极难处。”又道:“这皆是梦想不到的事。”说着,将床拍了两下,道:“也罢了!只恨我若大年纪止生了他一个,由他做罢!只说与他:休要做出大是非来。”说罢,周通出去。
冷氏将周琏叫来,先骂了几句,然后将周通话告智。周琏大喜道:“只要爹妈许我做,断不着弄出半点是非来。”他也不回避冷氏了,当面将苏氏叫来,对着冷氏说了一遍。又道:“我这边老爷、太太话俱妥当,你可速去齐家,和庞奶奶说知,看他是怎么话说,达我知道。”苏氏领命,随即到齐家门首。
却好齐可大正出来,将苏氏领到庞氏房内。庞氏连忙下地相迎,苏氏满面笑容,说道:“我今日是与太太道喜。”说着,拉不住的叩下头去,慌的庞氏扶搊不迭。苏氏叩头起来,庞氏让他坐。苏氏那里肯坐?只要站着说话。庞氏道:“你若是这样,只索大家站着罢。”苏氏道:“这里有个小板凳儿,小媳妇地下坐了罢。太太如今和我家太太是一样主人了。若还不依,我此刻就回去。”庞氏笑道:“就依你坐下罢,只是我心上过不去。”苏氏等着庞氏坐下,方才坐在小板凳上,道:“我家太太和大爷请太太安,问候两位相公和姑娘。日前题姑娘喜事,蒙太太允许,我家老爷、太太喜欢的通睡不着。只因何宅话未定归,这几日没回复太太。如今何宅也满口应许,且说的都是情理兼尽的话,真是内外上下无一不妥,小妇人方敢过来。一则与太太道喜,二则问问这边老爷,想也是千依万依了。”庞氏道:“说起来教你笑话,我日前为此事与那老怪物大闹了一常他如今躲在书房中,通不见我。既承你家主人爱亲做亲,不嫌外我,我感情不荆早晚少不得和那怪物说这话。事若不成,我也没脸面见你了。”苏氏笑盈盈的说道:“这事总是要太太作主。齐老爷的性子我们也都知道一二。不怕得罪太太说,他老人家过于忠厚些,太太是惊天动地的大才,想算着那们可成就,就只管奉行。依小妇人的主见,将齐老爷闹的远去几日,我们那边,便急急下定礼,急急择日完婚。齐老爷到回来时,只好白看两眼,生米已成熟饭,会做什么?即或告别到官前,齐老爷是一家之主,这做亲下定,是何等事,只怕说不出全是太太主裁,以‘不知道’三字对满城绅衿士庶。”庞氏大喜道:“你这主见高我百倍。我就闹他个离门离户。只是你说何指挥家也依允了,可说的两下俱都是正室么?这事不是搭桥儿的。
“苏氏大笑道:“太太真是多心。我家主人有多大胆子,敢将诗礼人家姑娘骗去做偏房、侍妾?”庞氏道:“既如此,等我打发怪物走了,通知你家主人,择日下定完姻罢。”苏氏又极口的赞扬了庞氏几句有才智、有担当等话,方才回家。
将庞氏问答的话,细细的回复了周琏。又禀知冷氏,冷氏告知周通,周通见事在必行,吩咐厨下收拾了几桌酒席,将自己并何指挥素常相好的朋友请了二十余人。席间将要娶齐贡生女儿与儿子做继室委曲道及,烦众亲友去何家一说,吐了一千两口气。众亲友素知何指挥是个重利忘义的人,大料着十有八九心成,谁不乐得与财主家效力?可笑二十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