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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刻,听得性慧等喧吵起来,在门外问道:”冷相公,你可听见大响动么?“于冰道:”我适才睡熟,没有听见什么响动。
“性慧道:”岂有此理!这样一声大震,怎么还没有听见?我们再到后院瞧瞧。“说罢,一齐去了。须臾,众人跑出乱嚷道:”原听得响声利害,不想就在后院霹妖怪。“有说霹的是狗,有说是狼,有说毛鬼神,到没一个说到狐狸上,因此物经火烟一烧,皮肉焦黑,又兼极其肥大,所以人猜不着。性慧又到于冰门前说道:”冷相公,你不去看看?真是大奇,是天上一点云没有,后院殿外,就会霹死妖魔。“于冰道:”我明早看罢。“又听得火工道人道:”这冷相公真是贪睡第一的人。“和众僧议论着,向前院去了。
于冰打坐到四鼓,听的外有一妇人,叫着于冰名字说道:”我母亲修道将及千年,今一旦死于你手,诚为痛心。我今日总无本领报仇,久后定必请几个同道,拿住你碎尸万段,方泄我终天之恨!“于冰听得明明白白,急仗剑下床,开门看视,一无所有。又于房上房下,前后庙院,细细巡查,各楼上俱看遍,方才回来。至次日早,城中男女来了若干,都去后院观看。
早饭后,人更多数倍,又听得文武官也要来。于冰道:”似这样来来去去,搅扰的耳中无片刻清闲,此庙去西门不远,我何不出城游走一番,到晚间再回。“于是出了寺门,向西门外缓步行去。正是:伏鬼降妖日,雷珠初试时。
除邪清世界,也是立仙基。
第十二回桃仙客龙山烧恶怪冷于冰玉洞炼神书
词曰:
园亭消遣,佛殿于斯天样远。陡遇妖氛,雷火双施次第焚。
碧云红日,踏遍长空无憩地。引入丹房,分得天章宝箓光。
右调《减字木兰花》
话说冷于冰出了安仁县西门,买了十数个素点心,包在怀内,信步行去,见山冈环绕,碧水潺湲,皆因地方小,故无多来往人。约行了数里,见西南有一带树林,树林中有些墙垣露出。走至跟前瞧看,墙北有座门,门上加着一把大锁。于冰道:”这必是人家一处花园,空闲在这里,看来规模弘敞,我何不入去闲步一回。“说罢,将身一跃,已入门内。皆因他受火龙真人仙传,只一年便迥异凡夫身体,且莫说这等园墙,就是极高的城墙,他也可飞跳过去,皆易骨丹之力也。到门内放眼一看,但见:一座门楼,数间亭子。高而不峻谓之台,长而不阔谓之榭。
奇峰怪石,拼拼补补,堆做假山;小沼流泉,凿凿穿穿,引成活水。数十株老树横枝,三五间雕窗映日。疏檐篱院,鱼吹池面之波;曲舍回郎,蝶嗅花心之蕊。左一转,右一转,藏春阁委宛留春;前几层,后几层,待月轩迤伫月。武陵桃放,渔人何处识迷津;庚岭梅开,词客此中寻好句。端的是天上蓬莱,莫认做人间阆苑。
于冰看罢,心里说道:”此园在此地,就要算上好的佳境了。“四下里游走了一会,见内中也有些破桌椅床凳之类。走到园子后面,隔墙一望,墙外远远的有三四家人家。后到园子中间,拣了一处小些的亭子坐下,将点心取出,吃了几个。道:”这地方极其幽僻,我何不就在此处等候真人示下,饥时去城中买几个素点心吃用,省得在舍利寺,天天受那秃奴才的眉眼,吃那样炎凉茶饭。“说罢,便坐下行动内功。
至二更左近,猛听得有嘻笑脚步之声。走出亭子外,将身一纵,已到亭子房上。只见七大八小,皆是神头鬼脸之人,有二十余个,手里打着灯笼火把,拿着酒坛、酒壶、碟碗并捧盒等类,一齐到正面厅上,将四五对灯笼悬挂起,吹灭火把,先在东西两张床上铺垫了毡褥,又在厅中间摆了一桌酒席,左边也照样摆放了一桌,每桌安放了一把椅儿。大家席地而坐,说说笑笑,像个等候主人公的样子。又待了一会,只见十几对纱灯走来,照耀如同白昼。为头一个人,穿大红蟒衣,乌皮鞭,头戴束发金冠,两道蓝眉,直插入鬓,面若噀血,刚牙海口,二目大似酒杯。后面一个道家装束,带龙虎扭丝金冠,穿杏黄袍,腰系丝绦,足踏皮靴,面若紫金,眉细鼻掀,头圆口方,两只眼闪闪烁烁,与灯火相似,却是纯黑的,并无一点白处。
看二人相貌甚是凶恶。两个人入到厅中,彼此各不揖让,穿红的坐在正面。穿黄的坐在左边,小的儿们斟起酒来。
于冰看得真切,却说话听不清楚,即忙跳下,走到大厅对面一亭子上,将身一纵,隐身在上面。只听得穿黄的道:”目今八月初旬,月色落的最早,若到十一二日,就着实光亮了,晚间饮酒,又觉得分外高兴些。如今全凭着几支灯烛,未免油气薰入肠胃,大王以为是否?“穿红的道:”我也是这样说,屈指止用六七天,就有长久月光了。“又道:”我们在此饮酒,两个美人还不知怎样想念你我哩。与其吃闷酒,就不如在洞中安逸,到此何干?“又听得穿黄的笑道:”待我来。“说罢,站将起来,手拿了一杯酒,走出厅外,向东南念念有词,将酒望空中洒去,只见一道黑气,飞向东南去了。穿黄的复入厅中坐下,那跟来的人,不住的向东南眺望。
约有一顿饭时,猛听得风声大作,与雷鸣牛吼无异,刮的于冰毛骨悚然。风头过处,一朵乌云,离地不过数丈高下,只一条大板凳上,骑着两个妇人。那些眺望的乱嚷道:”来了,来了!“说话间,那板凳冉冉的落在厅子外面,两个妇人俱皆嘻笑入去,伺候的安放椅子不迭。只见一个妇人坐在穿红的傍边,一个与穿黄的并坐。于冰定睛细看,只见穿红的傍边那妇人,年纪不过十八九岁。骨格儿甚是俊雅,虽固笑声不绝,却神气有些疯痴,左边与穿黄的并坐妇人,年纪二十六七岁,眉目也生得端正,态度极其风流,神气间与那妇人无异,大概都是被妖气邪法所迷。只见那穿红的,不住的呵呵大笑,随将那妇人抱在怀中,口对口的吃酒。那穿黄的,也搂抱在一处肉麻。
于冰道:”可惜良人家两个女子,被他用妖术抱来。待我且下去鬼混一番,扫除他们的高兴。“说罢,从后檐跳下。将走到厅门外,先咳嗽了一声,众妖齐向外看,于冰已入厅来,那些小的儿们乱喊道:”有生人来了!“于冰向上举手道:”二位请了,少会之至。“只见那大王和道士毫不畏惧,大声问道:”秀才何来?“于冰道:”我是游方到此,无地宿歇,误入园中,见二位吃酒甚乐,因此入来谈谈。“穿红的笑道:”你这光景,羡慕我们。自然是个有滋味的人了。且与他个坐儿,教他坐了。“左右在下面放了椅子,于冰坐下问道:”二位何姓何名?“穿黄的道:”我们也没什么名姓,秀才不必多问。到要问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处人?“于冰道:”我叫冷于冰,是北直隶人。“穿红的向穿黄的道:”他既然到此,也算有缘。“吩咐左右,赏他一杯酒吃。”于冰道:“我不会吃酒。”穿红的道:“你可要吃肉么?”于冰道:“不会吃肉。”穿红的道:“你会什么?”于冰道:“会降妖。”穿黄的冷笑道:“听么!好意赏他酒吃,他到说法念条起来,秀才们真是不中抬举。”穿红的道:“你会降什么妖?”于冰道:“妖无穷尽,一体皆降。”穿黄的的大怒道:“这奴才放肆!譬如我是个妖怪,你有何法降我?”于冰道:“我有雷珠降你。”说着用手掷去,大震了一声,烟火到处,将穿黄的道人左臂打折,只见他身子晃了几晃,尚未跌倒,到把个妇人被烟火烧死,倒在地下。于冰急将珠收回,正欲再发,不意被穿红的将口一张,喷出一股红气来,贯入于冰口中,于冰便眼昏头眩起来,说声:“不妥。”翻身便跑,又被众小妖拉扯祝于冰用力打开。记得园子东边一带都是假山,跑至山前,跳了过去,一阵昏迷,摔倒在假山背后。
喜得火龙真人预遣弟子桃仙客,在半空中等候动静。今见于冰倒在地下,急将云头一挫,先用左手将于冰挝起,又用右手将一块大石一指,立即变成于冰形像。仙客提了于冰,到一极高山顶落下,忙取出金丹一粒,塞入于冰口内,那丹便滚入于冰喉中,化为精液而下,少刻,腹内倾江倒峡的响动起来。
于冰此时心上有些明白,却不知身在何地,只觉得内急的狠,勉强扒起,蹲在石傍,大小便一齐俱下,始将毒气泻尽,立觉精神起来。低头看视,才知身在山上。将底衣拽起,正拟详着,猛听得背后雷鸣也似的说道:“贤弟此刻好了么?”于冰回头一看,但见:头不冠,乱堆着绿发千缕;足有履,却露出绿腿两条。绿面绿鼻,嘴唇皮微有红意;绿项绿耳,眉目间略带青痕。臂宽似锅,行走时反是骨肥肉瘦;目大如碗,顾盼际只见黑少白多。
逄钟状元于深山,鬼未啖而必须远避;遇温司马于冰底,犀未燃而定应潜逃。丈八身躯,允矣夜叉之祖;三尺手指,诚哉妖怪之爷。
于冰一见,大为惊慌,却待用珠打去,仙客笑道:“贤弟不必动手,我乃火龙真人弟子桃仙客也。某原是一株桃树,采日精月华千年,颇通人性,蒙真人收在门下,又千余年矣。今奉师命,特来救你。”于冰还有些迟疑,仙客道:“你可记得去年八月在西湖,祖师吩咐你:湖广安仁县有一件事得你了决,临期我自遣人助你。怎么你忘怀了么?”于冰听罢,如梦初觉,连忙跪拜。仙客道:“适才贤弟中毒已深,若非祖师金丹送入你腹内,已早无生矣。”于冰听了,方知是火龙真人差仙客来救,又忙跪倒,望空叩谢毕。仙客又将如何挝到山上,并指石假变等情,于冰感谢不尽,即请仙客降妖。仙客道:“天一明时,方好擒拿。此时动手,昏黑之际,则漏网者必多。此山顶极高,又且与安仁县不远,妖怪一动身,我即看见矣。跟到他巢穴中拿他,岂不一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