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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道:“你家的财神是几时起身的?”郑三道:“大爷就是小的家财神。”如玉道:“难道何公子还不是财神么?”
郑三道:“大爷不题他到罢了。苗三爷也和大爷说过,小的除一点光儿没沾,将几件衣服也都当的与他家主仆们吃了。如今小的女儿也瘦了好些,日日和他妈嚷闹,说是害了他了。这件事,其实原是小的老婆招惹的。”苗秃子道:“那个说大话、使小钱的小厮,还题他那旧事怎么?”小小厮端入茶来,三人吃毕。郑三道:“小的还有个下情求大爷。小的女儿近日病的了不得,这三四天茶饭一点也不吃,只是昏昏沉沉的睡觉心里想要见大爷一面,死也罢了。小的临起身,还嘱咐了许多凄凉话。小的也不忍心说。”随即用手巾揩抹眼泪,又硬咽作声道:“着小的来,意思必欲请大爷见见。”苗秃子大惊道:“我那日起身时,见金组脸就着实黄,不意只三四天,便病到这样时候,真是子弟无情,红颜薄命。”说着揉手顿足,不住的吁气。
如玉道:“明岁是科场,我还要读几句书。这些事来来往往,未免分心,实不能从命。”郑三又跪在地下,作哭声说道:“小的并不是弄权套,想大爷的钱。小的一生,只有这个女儿,安忍着他病死?只求大爷今日去见一面,就明日回来也不妨。
“如玉道:“你起来,我过几天自己去,也不用你请。”
苗秃子将桌子一拍道:“温如玉实是没良心的人!”如玉笑道:“这秃子放肆!怎么题名道姓起来?”苗秃子道:“你与金钟儿虽是露水夫妻,也要算同床共枕。他目下病到这等时候,与你有什么杀父的冤仇,你必定如此推委。你真是欺君罔上的奸臣,杀人放火的强盗!”说罢,将秃头向窗台上一枕,两眼紧闭,只是在那里摇头。如玉大笑道:“这秃奴才,不知口里胡嚼的是什么。”又见郑三跪着不起来。他原是满心满意要去,须得拿拿身分。今见两人如此作成,忙笑向郑三道:“你请起来,我们大家相商。”郑三道:“大爷若施恩,此刻就请同行。”苗秃子跳起来道:“实和你说罢,救兵和救火一样,没有三五天的耽搁。郑老人早已把车子雇下,在我们前等到此时了。”如玉道:“就去也大家吃了饭着。”郑三道:“路上吃罢。”如玉不肯。一边吩咐张华,另雇一辆车子,着他同郑三坐;一边去内院。苗秃子跑出房叫住,笑说道:“我知道你还要带几两银子。我有天大的脸面钱,对不过人,只得求你这救命王菩萨,暂借与我十两,下月清还。”说罢,连揖带跪的下去。如玉笑着问道:“你要银子做什么?须实说。”苗秃子道:“你和我活老子一般,我还敢欺你半字?只因奉承小何儿陪伴他,便和玉磬姐前后住了三十多夜,分文未与,脸上如何下得来?因此专恳你这心疼人的孤老。”如玉道:“等到试马坡,你用上十两罢。”说着入内院去了。苗秃子回房来,向郑三道:“不是我下这般身分,他还未必依允。当今之时,嫖客们比老鼠还奸,花几个憨钱的,到的要让他。你不看何公子的样儿,算做了个什么?”郑三道:“多亏三爷作成,我心上感谢不荆”苗秃子道:“什么话?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多弄几个钱,我更喜欢。”
两人正说着,如玉出来。韩思敬在东西书房内安放杯筷。
苗秃子道:“依我说,一同吃吃罢。今在两处,孩子们斟酒放菜,徒费奔波。”郑三道:“我就不吃饭,也不敢和爷们在一处饮食。”如玉道:“我已预备下两桌子了,你就在那厢罢。
“郑三出来,到东书房内。须臾,两处都吃完饭。张华也雇了车来,要去里边吃饭。如玉道:“路上吃罢,车夫已等了半天了。”四人一齐起身。正是:娼龟多计,帮闲出力。
八臂嫖客,也须断气。
第五十一回赴章台如玉释嫌怨抱马桶苗秃受叱呼
词曰:
昔时各出伤心语,今夜欢娱同水乳。女修文,男演武,揉碎绣床谁作主。
听淫声,猛若虎,也把花娘撑弩。掀翻马桶君如否,秃儿情亦苦。
右调《应天长》
话说温如玉同苗秃、郑三坐车到试马坡,入得门来,先是郑婆子迎着说道:“孩子们年轻,得罪下大爷,就连俺老两口子也恼了,许久不来走走。今日若不是老头儿去请,还不肯来哩。”如玉笑了笑,入了厅房。苗秃子就要同往金钟儿房里去,如玉道:“我们且在厅上坐坐。”待了一会,只见玉磐儿从西房内走来,淡淡的一笑,说道:“大爷来了?”如玉道:“来了。请坐罢。”玉磐儿坐在一傍。少刻,萧麻子也到。一入门便笑道:“大爷好利害人!那日我们四五个赶了好几里,也没赶上。今日来了,全全我们的脸罢。”说毕,各作揖坐下。彼此叙谈着吃茶。苗秃子道:“怎么这金朋友,还不见出来?”
萧麻子道:“小行货子,心里还怀着棒捶儿哩,等我去叫他。
“於是走到东房门前,将帘子一掀,笑说道:“温大爷不来,你三番五次催我们去请;正经来了,你又躲着不见。还不快起来?青天白日里,睡的是什么?”说罢复回厅上坐着。
又待了好半晌,方见金钟儿揉眉擦眼。如玉偷眼一看,但见穿着一件深蓝绸子大棉袄儿,外套青缎灰鼠皮背心,腰里系着条沉香色汗巾,青缎子百折裙儿,大红缎平底花鞋,头上搭着皂绢手帕一方;乌云乱挽,宝髻斜垂,薄粉轻施,香唇淡点;步履之间,比素日又文雅些。走到了厅中间,有意无意的斜觑了如玉一眼,拉过把椅子来,坐在下面,将脸儿朝着门外,一句话儿也不说。苗秃子笑道:“我的小肉肉,你和我也恼了?
我替你舍死忘生,请了一回,你也不与我请个安。”萧麻子道:“你不自己想想是个甚么东西,敢和人说’请安’二字?”苗秃子道:“我在嫖场中不过手内无钱;若论人才,就走遍天下,也是个二等资格,还不值他一请安么?”众人都笑了。萧麻子道:“金姐掉过脸儿来说话。”金钟儿总不回答。萧麻子向如玉道:“这也怪不得他,委实那日温大爷的嘴巴,太手重些了。
“金钟儿听了,将粉项一低,那眼中的泪,就像断线珍珠相似,扑籁籁乱滚下来。苗秃子骂道:“这象皮龟,真不成人类!好端端的被他一个屁,就点缀哭了。”从袖中取出个手帕儿来,斜着身子,替他揩泪,口里骂萧麻子不绝。揩抹了一会,金钟儿不哭了。
苗秃向萧麻子道:“他两口子一句话儿也不说,我和你一该想个法儿,与他两个作合才好。”萧麻子道:“用不着你我,只用到定更时候,那一只眼儿的光头老先生出来,只用他头头晃脑几下,就强似我们作合数倍。”玉磐儿拍手打掌的大笑道:“原来你两个的脸,还不如人家一根球。”萧麻子大喝道:“胡说!”只这一声,不但温如玉、苗秃子,连金钟也儿忍不住笑了,随后萧麻子也笑了。
打杂的拿入酒菜来,五人坐定。金钟儿连筷子也不拿。问他,只说肚里不受用。略坐了一会儿,就回房里去了。苗秃与萧麻就和与酒有仇的一般,你狠一大杯,我狠一大杯,顷刻告干了一壶。打杂的又添上酒来,两人复灌了数杯,方将锋芒下去。又放开憨量,吃起菜来。皆因何公子去后,郑三家二十余天,无上眼客人。苗秃在泰安来往,还吃了几次肉;萧麻子口里实淡出水来。今日安肯轻易放过?只吃的瓶尽盘空,方肯住手。萧麻子坐在一傍剔牙,苗秃子嚷着要吃茶。须臾各房里点起烛来,萧麻子道:“温大爷是久别,苗三爷也是初到,我们早散了罢,明日一早再会。”苗秃道:“温大爷是久别,苗三爷也是初到,我们早散了罢,明日一早再会。”苗秃道:“你说的是。”遂一齐送如玉到金钟儿房内。
金钟儿从炕上扒起来,让众人坐。萧麻子道:“你两口儿好好安歇罢,我明日上来看你。”说罢,同苗秃出去。如玉要相送,被苗秃将门倒扣上去了。金钟儿见众人已去,拉过枕头来,依旧倒在炕上睡去。如玉见金钟儿不睬他,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口内沉吟,心中酌量。见金钟儿总是睡觉,一抬头,见柜顶上有几本书,取下来看视,是几本算命子平,一句也看不入去。不住的偷眼窥同金钟儿。约有起更一时分,只见金钟儿起来,走到如玉面前,将烛拿去,往镜台边。放,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了几下,用手帕从新罩了罩,拿起杯茶来,嗽了嗽口,唾在地下;然后到炕沿边。将被褥打开,铺垫停妥;又将内外衣服扭扣儿解开,也不换睡鞋,回头向如玉道:“你坐一夜么?我得罪你了?”如玉道:“我也就睡。”金钟儿脱去上下衣服,面朝里睡了。如玉又坐了有两杯茶时,也将衣服脱去,揭起被子,睡在一边;离的金钟儿远远的,面朝上纳闷。金钟儿是等着如玉央及他;又不肯失了身分先搂揽如玉。如玉急欲与金钟儿和合,一也不肯先下这一口气。究竟两个都是假做作,没一个睡得着。
约二更时分,如玉见金钟儿睡的声息不闻,心里说道:“我何苦受这样罪?不如出厅屋里去,坐到天明,回家是正务。
“旋将被子揭起,取过衣服来,披在身上,将要穿裤子,只见金钟儿翻过身来,问道:“你这时候穿上衣服怎么’如玉道:“我与你寻何公子去。”金钟儿道:“你还敢和我向这样说?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