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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城里只剩下三营兵,援军要快,迟了,城就叫黑虎星吞了。”西门炮声一响,
东门飞出一匹烈马,朝兰州方向奔去。
尕司令的兵完全可以堵住这个国民军,尕司令不让堵,“闪开闪开,他是去
兰州搬兵的。”大家举枪要打,“司令灭了他,从古到今哪有给搬兵的人让路的?”
尕司令黑下脸,“你没长眼睛吗,你往旗杆上看,上边写的啥?黑虎吸冯军,连
刘郁芬都没吸来,还想吸冯玉祥?”大家都比尕司令年长几岁,这个顽蛮可爱的
娃娃天真烂漫地教训大家,“让他搬救兵嘛,把国民军全都搬到城里边,城里塞
得满满的,咱往里攻才有意思。满瓤核桃吃着香,硬面锅盔有味道。”
刘郁芬发来了一个旅。旅长赵仲华感到很奇怪,进人河州地面,赵旅长严阵
以待,提防土匪伏击,四野里静悄悄的,赵旅长顺利开进河州城。赵旅长问守城
长官赵席聘:“太平世界哪来的土匪?”
“你不要急,时候一到你就知道了。”
一夜无事,官兵们吃好喝好,浑身是劲。
天刚明,城外一声炮响,接着是暴雨般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赵旅长以为回到
了古代,简直是演《三国》。
塬上塬下全是骑手们刚健的身影和明晃晃的马刀。尕司令下达攻击令。黑马
旅青马旅向北塬猛扑,攻破北塬,包围西城,北塬头的国民军无法立足,放弃阵
地,退入城内。旅长赵仲华率大刀队反攻,骑手们一拥而上,那些中弹的骑手仍
然紧夹着马腹,僵立在旷野上,战刀在手里闪闪发亮,子弹抖落在伤口里,像黄
豆一样被嚼得嘎嘣响。后边的骑手擎着亮晃晃的马刀,一直冲到机枪跟前,把机
枪手劈为两半。
国民军毫不惊慌,伸手从背上摘下大刀,跟骑手们砍在一起。刀来刀往,铁
器发出猛兽般的吼声;好多汉子倒下去了,身上裂开的口子又长又深,就像高原
上的深沟大壑,马刀一下子把里边照亮了。
生命凝固在坚硬的骨头上。
赵仲华旅长跟他的士兵躺在一起。
赵旅长本来可以突围出来。赵旅长刚下火线,就看见尕司令的骑手们收起枪,
擎着火炬一般的河州刀一声不吭拥上来。已经站在火线之外的赵旅长纵身一跳,
又回去了。赵旅长最早是学兵队的武术教练,来自华北大平原,那里的原野跟大
刀片子一样宽阔结实,燕赵自古多悲凉慷慨之士,赵旅长从背上摘大刀的一瞬间
仿佛置身于那萧萧的劲风中,仿佛置身于寒声四起的易水河畔。“此地别燕丹,
壮士发冲冠。昔日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卫兵们跟尕司令的骑手一对一全倒下了,大刀和柳叶刀深深地扎进对方的身
体,刀口吃进很深,一直到刀柄;刀刃开始在血液中游动像滚滚波涛中矫健的白
鱼,后来刀刃被血水吞没。
赵旅长的身边全是尸体,赵旅长再也收拢不了它们,轰一声倒在地上,跟卫
兵和骑手们躺在一起。紧挨他的是两名用司令的营长,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赵旅长很高兴跟小伙子躺在一起去迎接死亡。
刘郁芬的参谋长余嘉培等政工人员,住在镇守使马延贤的将军府公馆,由国
民军26师工兵营防守。尕司令重兵进攻将军府,志在生擒余嘉培。骑手们一队一
队开上去,一去不回。太阳偏西,进攻毫无进展,尕司令下令火烧将军府。起火
后,国民军一边抵抗一边挖墙,一百多名卫兵掩护余嘉培撤进河州城。来不及撤
退的官兵全被烧死,精良的武器,也被烧毁不能再用。骑手们烧毁将军府后,继
续放火,把城外的汉族寺庙万寿观、宝觉寺也烧了。国民军以牙还牙,烧毁了河
州最有名的回教建筑“八坊”。
逃进城里的余嘉培向兰州求援。五月二十五日,十一师佟麟阁二十五师戴靖
宇率部抵达河州。尕司令下令全军撤退。
“这回咱们喋锅盔。”河州城外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跟扣在大地上的厚锅
盔一样,让尕司令的马鞭子这么一指,锅盔就熟了,焦黄焦黄的,散散地敷着一
层芝麻,香喷喷的。
佟麟阁和戴靖宇从两路进军河州。戴靖宇的二十五师中了埋伏,数万人马从
沟沟壑壑里杀出来,跟洪水一样,戴将军的队伍展不开,尕司令的骑手就冲进二
十五师司令部。戴将军胸膛挨了一刀,幸亏没伤着心脏,拣了一条命,拚死突围,
算是进了河州城。
佟麟阁十一师顺利入河州。佟麟阁是名将,不怕土匪,休整一天,就杀出河
州城,分三路向尕司令进攻。
相传尕司令起兵时,七老太爷不答应,怕孙子吃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
终得便宜的是马麒马步芳父子。阿爷骑上白青马去劝孙子,“你的队伍十个人没
有一杆枪,阿门对抗冯玉祥?”尕司令一听怒气冲,双眼“咔”的瞪成了武行僧,
“阿爷,母鸡叫鸣驴耕地,婆娘当家娃受气,造反离不了年轻的,你们老颠董①
害怕了回家去(气)。”阿爷一看劝不成,尕孙子的反心大得很,“要打你就往
狠里打,阿爷给你帮上些白青马,尕孙子你年轻你先上,阿爷攒上些精神当上一
回老黄忠。”
①颠董:西北方言,糊涂。
河州城的炮声引来了阿爷马海渊和一大帮老兵,他们当年随董福祥的甘军人
京救驾,打过八国联军。
佟麟阁师长号令全军:让回回见识见识咱西北军大刀的厉害。官兵们收枪摘
刀,旋风一般紧随他们的师长。黄尘遮天蔽日。
老兵们大叫:“娃娃们让开!”三百多胡须发白的老汉随马海渊杀下北塬。
马海渊双腿夹紧马腹直奔佟麟阁,刀口相撞,佟师长吸口冷气,马海渊说:“老
汉我再年轻十岁,定把你娃娃生擒活拿在马鞍上。”卫兵从侧面猛刺老汉的左肘,
老汉身子一拧夹住马刀,伸手一拍,卫兵立马断气,轻塌塌落在地上。
佟师长下令后撤,老汉们也退到塬上。
炮声传到西宁,传到甘州凉州,西军宁海军官兵整连整营哗变投奔尕司令。
那正是夏天,太阳在塬顶显得又红又大,儿子娃娃们的脖子全都粗了红了,他们
骑着快马,擎着火炬般亮晃晃的马刀向河州飞驰。尕司令把他们编为青马旅黑马
旅白马旅红马旅。所有的骑手全是黑布军装,马队格调纯一,轮换上阵,换下杀
红了眼的老兵。老兵们防守北塬观战。娃娃们一队一队开上去,回来的时候马队
显得很空旷,活着的骑手全成了血人。血迹把整个北塬全笼罩了,战马也成了红
的,汗珠在血迹上滚动像玫瑰花上的晨露。
骑手们疾驰如飞,一去不回。战刀闯进他们的躯体,搅起汹涌澎湃的潮汐,
血液就这样在战刀的呼啸中纯净了。他们就这样把一辈子的光阴浓缩在一个夏天
用完了。那个夏天热得要命,战刀的光超越了头顶的太阳和胸中的生命之火,他
们什么都不顾了,他们失控了,在太阳之外在生命之外,把自己活活地撕裂,血
液爆炸似地扑轰一声喷涌而出。
骑手们从西宁甘州凉州潮水般涌过来,骑手们从天水清水骆驼泉,从所有以
水起名的地方涌过来。明晃晃的马刀填满了大沟小沟,溢上了旱塬,旱塬全湿了,
全是潮水般的刀影。
佟麟阁师顶不住了,塬上塬下,大沟小沟全是明晃晃的马刀。佟将军瞧着手
里的鬼头刀发呆,连马仲英的面都没见,就这么退下去?带一把宝刀回去算怎么
回事,至少应该跟马仲英战上几个回合。
佟将军带着遗憾离开大西北。后来在华北,在长城喜峰口,佟将军率领大刀
队夜袭日寇,斩敌三千多,砍出一曲名扬天下的《大刀进行曲》,手中的鬼头刀
才安然入鞘。‘七·七“抗战爆发,佟将军在日军飞机的轰炸中壮烈殉国。这是
后话。
1928年夏天,国民军十一师在佟麟阁手里快要垮掉了,刘郁芬再次向冯玉祥
告急,点名吉鸿昌来平叛。
这是吉鸿昌第二次入甘。刘郁芬初到兰州时被陇南陇东四镇大军围困,兰州
危急,各机关打点好行李准备逃难。远在内蒙河套的吉鸿昌率铁军十九师的一个
旅,几千里强行军,一举击溃叛军彻底扫平陇东陇南诸镇,然后赴北平陆军大学
学习。甘肃烽烟又起,吉鸿昌接任十一师师长。
十一师在河州屡战屡败,士气低落。吉鸿昌用他那一套带兵方法整训十一师,
了解马仲英的作战特点。
1928年秋,马仲英与甘州马廷勷联合,兵力达八万之众,第三次围攻河州。
有消息说冯玉祥的大将吉鸿昌领着十一师又从定西开过来了。十一师跟马仲英交
过手,尽吃败仗,大家都看不起十一师,换个吉鸿昌当师长你们这些蔫娃就成赵
子龙啦?换上冯玉祥也不行!尕司令鼻子一哼,没理识。他们很快就尝到了吉鸿
昌的厉害。
吉鸿昌不进河州城,吉鸿昌领着一师人马从北路开进莲花堡,兵分两路,一
路上谢家坡,一路上康家湾。老将马海渊对孙子马仲英说:“老冯的钢全在吉鸿
昌这把刀上,把吉鸿昌打下去,你娃娃就长大了。”马海渊说:“娃娃下去吧,
老汉我给你守摊子。”
尕司令下了北源,把指挥部设在三角堡。吉鸿昌的部队坚守阵地,士兵们军
容整肃,任凭骑手们猛烈进攻,他们岿然不动。吉鸿昌掌握了尕司令的作战特点,
攻击时一拥而上,败阵时四下逃窜,没有强有力的组织。吉鸿昌刻意设置火力封
锁网,像一道火墙,那些一拥而上的河州骑手很难冲过去。八万大军像被卡住喉
咙的烈马,不肯退让,流血不止,搏击愈猛。骑手们每村必夺,有些阵地被骑手
们占领了,有些阵地牢牢地控制在吉鸿昌手里,而吉鸿昌的主力一直打到三角堡。
塬上的老兵急了,往下冲,被吉鸿昌的炮队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