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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夫人的美,这座城就是你,我的夫人。”盛世
才轻轻地拍着邱毓芳的肩头,博格达峰与妖魔山同时看着邱毓芳,“那两座山都
在看我。”
“夫人不要紧张,是你在看它。”
“它从石头缝里看我,这么厉害的眼睛,我从来没有让人这么看过我。”
“不是人是山,是天山的主峰在看你呀我的夫人。”
当时,盛世才是迪化最高的军事人才,省主席金树仁问他有何打算,盛世才
愿意去最艰苦的地方工作。金树仁说:“迪化就已经很艰苦了,你留迪化工作。
边疆军事落后,军事人才奇缺,我任你为军校总教官,兼省军参谋主任。”盛世
才立正致礼。人们发现盛世才腰间挂着一支奇怪的手枪。盛世才说:“这是日本
造的盒子枪,叫王八盒子,是我的日本同窗送的。”
第二天,军校学员也目睹了这支奇怪的手枪。迪化城在议论这支王八盒子枪。
盛世才打马而过,双眼炯炯有神,脸盘上一圈黑胡须,威风凛凛。那正是隆冬季
节,巡夜的更夫发现黎明时分,盛世才来到河边,砸开坚冰,用冰水冲洗身体。
不久,军校的学员也开始在野外用冰水冲洗身体。据盛世才介绍,这是日本军校
士官生的基本功。崇尚武道的学员很喜欢冰水浴与刀术。盛教官成为他们心目中
理想的军人。
金树仁了解这些情况后说:“只要不给他兵权,他教些学生对我们有好处。”
幕僚们说:“蒋介石当年就是从办军校起家的。”金树仁说:“军校校长是我,
盛世才只是个总教官嘛。盛世才怎么能跟蒋委员长相提并论?”
军校学员对盛世才说:“以老师的水平应该担任新疆军事首脑,金主席分明
是让你坐冷板凳嘛。”盛世才沉默不语,学员们越说越气愤。盛世才突然说:
“以后不许议论长官,我是金主席请来的,军校是军人的摇篮,当教官有什么不
好,嗯?你们如此放肆,不是害我吗?”学员们把这种不满搁在心里,一搁就是
三四年。三四年以后,他们都是省军的骨干力量了,哈密发生民变,省军连连败
北,许多高级将领不能上阵指挥,全迪化只有盛世才一人可以支撑局面,金树仁
只好任盛世才为东路总指挥,率部出征。盛世才平生第一次执掌兵权,手下军官
大多是当年的军校学员。部下效力,盛指挥有方,捷报频传,盛世才脱颖而出。
那是几年以后的事情,而在民国十九年至二十二年,盛世才却陷在绝境中。
金树仁跟蒋介石一样,给他一个空头衔,丝毫也不重用。与南京不同的是,他可
以在军校学生中培育自己的势力。只要保持这种优势,他就以静待变。那些年,
盛世才的日子清苦而耐人寻味。在迪化人眼里,他始终是个精力充沛,野心勃勃
的军人。这里民风淳朴,一点没有南京的萧杀阴森之气。盛世才已忘记了在南京
时对黑夜的恐惧。军校学员们谈起新疆政治腐败,盛世才就感到无比高兴。
5
远在河西的马仲英也了解到新疆政治腐败。马仲英冥冥之中感觉到他和骑手
们的使命在新疆。
巴丹吉林沙漠沿河西走廊一直伸向中亚。骑手们在沙漠里几出几进,好不容
易进人富庶的河西走廊,谁也不想再到沙漠里去。尽管他们知道雪山与沙漠是骑
手的摇篮,可一旦失去枪支与战刀,他们就很难振作起来。
那些日子,马仲英忧心如焚,他盼着国民军来进攻,这样可以鼓动部下向新
疆开拔,他们无法战胜安逸和休闲。
那年,千里河西,风平浪静,静得令人怀疑,毫无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乱世
景象,反倒有点世外桃源的意味。飞驰的骑手在这里显得一点也不真实,百姓们
种田赶集,对军队毫无兴趣,连骑手们都感到自己是多余的。骑手们叫起来:去
年这里刚打仗呀。永昌、民勤和武威血流成河。百姓们说:那是好久前的事了,
国民军走了。骑手们茫然若失,兵灾刚过去半年,人们就忘得一干二净。百姓们
说:“老百姓过日子,过了今天想明天,到了明天想后天,以前的事没人想。”
骑手们惊恐异常,他们发现了比战刀更锋利更坚硬的东西——时间。骑手们说:
“咱离开河州快一年了,河州乡党早把咱给忘了。”
那是个无比惨酷的季节,平静的旷野松弛了骑手们的筋骨,悄无声息的岁月
之河吞噬了骑手们的神志。骑手们叫起来:河西乡党忘了咱,不能让河州乡党忘
了咱。马仲英说:“河州早有防备,回不去。”
“去宁夏,宁夏是回回窝,去宁夏,咱不做孤魂野鬼。”
大军越来越像一支土匪,把这样的军队带到宁夏会是什么样子?尕司令下令
先整训一下再说。大家以为要练兵,号声一响,又是巴丹吉林大沙漠,尕司令都
进去了,谁敢不从。大灰马知道主人的心思,带着大军在沙漠里兜圈子,有泉水
的地方全被绕过去了。开始有人倒下,太阳一晃就是一团火,赤白赤白的火,太
阳的火焰很快变成纯白,一片闪光的纯白跟舌头一样从天空伸下来舔这些沙漠上
的露珠。有人尖叫,尕司令上去就是一鞭子,“叫什么叫!沙漠都过不去还想去
宁夏?”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连马也倒下了,生命的火焰从尸体上升起,融进太
阳。在死亡与磨难之后,人们的目光变得更凶狠更残酷。队伍里的绿林好汉太多
了,这些人匪性难改。再这么折腾下去,太阳和沙漠会把他们全吃光。太阳把大
家都晒疯了。
不能直扑宁夏,大军绕道阿拉善蒙古地区,从贺兰山进宁夏。这次进军神不
知鬼不觉,谁也不相信能从沙漠里冒出一支大军。尕司令先派人潜入银川打探虚
实。省城驻军外出训练未归,只有一个团守银川。省主席门致中是个贪官,只知
弄钱,不理政务,正是进攻的好机会。
大军开到银川,银川即被攻克,省主席门致中带手枪营从银川南门突围,军
长王衡之阵亡。骑手们旗开得胜,纵马奔驰,一片欢腾。王衡之是副将,主将门
致中跑了。尕司令高兴不起来。更让他伤心的是,军队入城,匪性又起,杀掠不
断。银川仓猝失陷,军政机关职员大多未逃出,躲在百姓家里,被搜出后就地杀
害。
银川为省会所在,一告陷落,西北震动。刘郁芬又起用吉鸿昌,命其率队进
剿。
两个月后,吉鸿昌部队从兰州杀来,骑手们拚死抵抗,好几个旅长战死,骑
手们撤出银川,退到石嘴山。
五月初,尕司令指挥部队二次围攻宁夏,吉鸿昌部队从四门冲出来,与尕司
令一起起兵的马仪师长当场阵亡,骑手们死伤惨重,全线溃退。吉鸿昌带着大刀
队在战场上寻找马仲英的尸体,有人把马仪抬过来,马仪酷似马仲英。吉鸿昌在
尸体旁站了很久,说:“死在我手里,是你娃娃的运气。”
骑手们进人沙漠摆脱追兵,沙漠很快到头了,骑手们发现沙漠这么狭小,有
经验的骑手说:“是咱们心太急了,心太急跑天上天也是小的。”
骑手们在沙漠里跑了五天五夜,沙漠的尽头出现了无边无际的旷野。旷野平
坦安谧。骑手们又跑到了世外桃源。这里全是蒙古人,原来他们到了河套平原。
蒙古人说:冬天快到了,你们会被冻死的。骑手们又是放枪又是乱叫,旷野无边
无际,全是灰黄的枯草。骑手们沮丧至极,朝天放枪朝地放枪,放完枪就散伙了。
剩下的七百多骑手是从河州带出来的,当初他们有一万多人。
荒原一下子收割了好几万颗结实的脑袋,战刀插在沙土里像成熟的谷穗,弯
弯垂下去。没人能理解金黄的沙土会长出金黄的小米。单单有阳光和水是不够的,
还需要儿子娃娃的血来显示泥土鲜烈淳朴的美。好久以前,苏菲导师就告诉我们
谷米里边的秘密:日月的精华和山川的灵气就隐藏在谷米里边,谷米喂养我们完
全是为了我们身上流动的血液,因为血液是天空和大地的自然延伸;真主把他的
灵魂灌入人体是为了让人保持天空和大地的纯真。光有谷米是不够的,大地必须
有真境花园,花园里的玫瑰是儿子娃娃的血液。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成为儿子娃
娃;有些男人堕落有些男人污染了自己的灵魂丧失了血的纯真。
生命像沙子,风吹着它们流动,它们就这样意识到自己的美妙,于是荒原变
成大海。
……
那年冬天,骑手们走出巴丹吉林沙漠就不想动了。大家对新疆不感兴趣,新
疆比甘肃更荒凉。
尕司令说:“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海洋就在那里。”
骑手们太累了,他们一点也想象不出沙漠里的生命之海;他们太累了,他们
的瞳光开始发暗。
他们就像一群老狼,蹲在后套的大草滩上,一边舔伤口,一边盯着银川。富
饶的宁夏对他们太有诱惑力了,那里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扑上去。
吉鸿昌进银川后与省主席门致中发生矛盾。吉鸿昌认为宁夏资源丰富,应制
定计划好好开发,不能一味向地方征税,加重老百姓的负担。门致中思想守旧,
一切按旧规办事,正忙着操办迎娶前清端王的二孙女。
吉鸿昌毫不客气讽刺门致中,平时只知道弄钱,战时疏忽防守,城失将逃,
给老百姓带来劫难,有何颜面再见宁夏父老。门致中愤而离职去向冯玉祥告状。
刘郁芬只好让吉鸿昌代理宁夏主席,冯玉祥知道后默许。
吉鸿昌刚攻克宁夏时,省城回民几乎逃光。一个警察枪杀了一个没有来得及
逃跑的无辜回民,吉鸿昌立即将这个警察正法,并发告示,保护回民。回民才渐
渐回城返乡,社会秩序逐渐安定下来。大批政工人员到回民聚居地方召开群众大
会,宣传回汉一家。吉鸿昌亲自书写“回汉一家”大字匾挂在银川市中心钟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