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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台机器?它理解?”
“是的,阁下。当我们第一次运行我们的最后数据的时候,电脑告诉我们证明‘情感动机’的资料不足。我们都推定犯罪动机是利益。赖克本人也这样认为。我们自然以为那电脑在耍小脾气,坚持将利益动机输入电脑。我们错了……”
“而那台可恶的机器是对的?”
“是的,局长。它是对的。赖克对自己说,他杀德考特尼是为了经济上的原因。那是他的下意识的伪装,以掩饰真正的情感动机。这种情感是无法抑制的。他向德考特尼提出合并,德考特尼接受了。但是赖克潜意识中强迫自己误解这个信息。他必须误解,他必须继续让自已相信他是为了钱而谋杀。”
“为什么?”
“因为他无法面对真实的动机……”
“是什么……?”
“德考特尼是他的父亲。”
“什么!”克拉比瞪大了眼睛,“他父亲?他的亲生父亲?”
“是的,阁下。事实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只是看不见它……因为赖克看不见。比如,木卫四上那座产业,就是赖克用来贿赂乔丹博十让他离开地球的地产。赖克从他母亲那里继承了下来,他母亲则是从德考特尼那里得到的。我们都推断赖克的父亲用欺诈手段从德考特尼那儿诈取了这份产业,置于妻子名下。我们错了。
是德考特尼将它送给了赖克的母亲,因为他们是爱侣。那是送给他孩子的母亲的爱的礼物。赖克就是在那里出生的。一旦我们走上正确方向,杰克逊·贝克就揭开了事实真相。”
克拉比张开嘴,随即又合上。
“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线索。德考特尼的自杀倾向,起因于深切的遗弃亲子的内疚。他遗弃了自己的儿子。这将他撕成了两半。此外,芭芭拉·德考特尼不知从哪里获知她和赖克是异母同胞,所以她的意识深处才会有自己和本·赖克的双头连身的形象。他也知道,在无意识层里,他想摧毁抛弃自己的可恨的父亲,但他却无法让自己伤害自已的妹妹。”
“但是,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所有这些情况的?”
“在结案之后,阁下,当赖克袭击我的时候,他指责我设置了那些诡雷。”
“他宣称是你做的。他……但如果不是,鲍威尔,是谁做的?”
“赖克自己,阁下。”
“赖克!”
“是的,先生。他谋杀了自己的父亲,卸下了自己的仇恨。但是他高层面的自我……他的良心,无法允许他在这样一桩可怕的罪行之后不受惩罚。当警方表现出没有能力惩罚他之后,他的良心就接受了这个工作。那就是赖克梦魇中形象的意义……没有面孔的男人。”
“没有面孔的男人?”
“是的,长官。那是赖克和德考特尼的真实关系的象征。那身影没有脸,因为赖克无法接受真相……那就是,承认德考特尼是自己的父亲。当他决心杀死他的父亲,那个身影便在他的梦境里出现了,始终没有离开过他,先是威胁,如果他犯下自己谋划的罪行,他会受到什么惩罚。然后,它自己成为了谋杀的惩罚。”
“那些诡雷?”
“完全正确。他的良心必须惩罚他。但是赖克从来没有对自己承认过:谋杀是因为他恨拒绝了他、抛弃了他的父亲德考特尼。因此,惩罚必须在无意识层发生。赖克在无意识状态下为自己设置了这些陷阱……在他睡着的时候,在梦游行为中……在白天,在短暂的失忆状态中……对意识真实的短暂的背离。大脑的工作真是奥妙无比。
“但如果赖克对这些一无所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鲍威尔?”
“阁下,那正是困难所在。我们不能通过透思来得到它。他充满敌意,而要得到这种材料,你需要主体的完全合作,要花上几个月。还有,如果赖克从他遭遇的一连串惊吓中恢复过来,他将有能力重新调整、重新定位,然后我们就再也伤害不了他了。那也是危险的,因为他处在一个有能力摇撼太阳系的位置之上。他是一个罕有的世界撼动者,这种人的欲望可能扯碎我们的社会,让我们顺应他的精神病式的思维模式。”
克拉比点点头。
“他已经离成功非常之近了。这些人偶尔会出现,但是并不寻常……过去和未来之间的纽带。如果他们被允许成熟……如果纽带被允许、被焊牢……这世界就会发现自己和一个可怕的明天联系在一起。”
“那么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采用了‘密集式精神力量集中投放’,阁下。这很难解释,但我会尽力而为。每个人都具备两种能量,潜能和已经利用的能量。潜能是我们的储备,我们大脑中没有被开发的自然资源。密集式精神力量,指我们可以发挥出来投入使用的潜能。我们大多数人仅仅使用了很小一部分潜能。”
“我理解了。”
“当超感行会采取密集式精神力量集中投放措施时,每一个超感师都打开他自己的头脑,也就是说,将他的潜能贡献出来送到池子里。某一个特定的超感师独自打开这个池子的闸口,成为这股潜能依托的渠道。他利用它,将它投入使用。他可以完成巨大的事情……如果他可以控制住它的话。这种操作十分困难,而且危险,我相当于骑着爆炸筒飞向月球一样……嗯,我是指……不是我……”
突然间,克拉比咧嘴笑了。“真希望我也是个透思士,”他说,“我想得到你脑子里的真实图像。”
“你已经猜出来了,阁下。”鲍威尔以同样的笑容回应。两人之间第一次产生了和谐的关系。
“我们继续用没有面孔的男人来对抗赖克,”鲍威尔继续说,“这样做很有必要。我们不得不在我们找出真相之前就让他亲眼看到真相。我使用那种潜能,为赖克建立了一种常见的心理模式……
一种幻觉——让他认为那个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的世界是真实的。”
“为什么?我——这种模式,你居然说是常见的?”
“哦,是的,阁下。那是惯常的逃避形态之一。当生活太严酷时,你就倾向于用这种幻想来逃避现实: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只是一个巨大的恶作剧。赖克身上早就有那种脆弱的种子,我只不过推动它们,让赖克打败他自己。生活对于他越来越严酷。我劝他相信宇宙是个骗局……一个谜语盒。我将它一层层剥开,让他相信这个测试已经结束了,这个谜题已经被错解了。然后我留下赖克独自一人和没有面孔的男人在一起。他在那张脸上望见了自己和他的父亲……然后我们就得到了一切。”
鲍威尔拿起他的包裹,站起身来。克拉比跳起来,送他到门口,一只手友好地搭在他肩头。
“你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_丁作,鲍威尔。真的了不起。我没法告诉你……做一个超感师一定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但也很可怕,阁下。”
“你们这些人的日子一定过得高高兴兴。”
“高兴?”鲍威尔在门前停下脚步,看着克拉比,“你高兴在医院里度过你的人生吗,长官?”
“医院?”
“那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我们全部。在一个精神病院里。无处可逃……无处躲藏。为你不是透思士庆幸吧,阁下。为你只能看到人们的外表庆幸吧,为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些激情、仇恨、嫉妒、怨毒和邪恶而庆幸吧……为你很少见到人们内心骇人的真相庆幸吧。如果每个人都是透思士,每个人都能检点自己的时候,这个世界将是一个更好的地方。但是在那之前,感谢你的视而不见吧。”
他离开了总部,雇了一辆跳跃器,飞速向北赶往金斯敦医院。
他坐在车厢里,包裹放在膝盖上,俯视着美丽的哈德森河谷,荒腔走板地吹着口哨。他突然咧嘴一笑,喃喃自语,“喔!那只是我对克拉比的说法。但是我必须修补我们俩的关系。现在他对透思士感到很抱歉了,而且友好。”
金斯敦医院进入了视野……起伏的一亩又一亩壮观的园林。日光浴室、池塘、草坪、运动场、健身房、宿舍、诊所……洋溢着新古典主义的设汁风格。当跳跃器下降的时候,鲍威尔可以看到病人的身影……晒成古铜色,活泼,大笑着,玩耍着。他想起董事会不得不采取警戒措施,以阻止金斯敦变成另一个太空岛。太多上流社会的逃避责任者企图装病以获得准入许可。
鲍威尔在来访办签字进入,找到芭芭拉·德考特尼住的地方,穿过场地向她奔去。他很虚弱,但是他想跳过树篱、跃过栅栏,像赛跑一样狂奔,七天昏迷之后,他醒来时有一个问题……有一个问题要问芭芭拉。他感到欣喜若狂。
他们同时看到了对方。这是一块宽阔的草坪,两侧是石头露台和花园。她向他飞奔而来,挥舞着双手,他也向她奔去。他们靠近的时候,双方都忽然羞涩起来,在距离几英尺的地方停住,不敢望向对方。
“你好。”
“你好,芭芭拉。”
“我……我们到树荫下面去,好吗?”
他们走向露台的墙壁,鲍威尔从眼角偷瞧她。她又有了生气……那样生气勃勃,他从来没见过她像这样。还有她孩子气的表情……他曾经以为是治疗期间回到童年时残留下来的,可那种表情至今仍在。她看上去很顽皮,兴致勃勃,迷人,却又是个成年人。其实他并不了解她。
“我今晚就出院了。”芭芭拉说。
“我知道。”
“我感激得要命,为了所有你……”
“请别那么说。”
“为了所有你做过的事情,”芭芭拉坚定地继续说。他们坐在一张石头长椅上。她用感激的目光望着他,“我想告诉你我有多么感激。”
“求你了,芭芭拉。你吓坏我了。”
“是吗?”
“我曾经那么了解你,在你……嗯,是个孩子的时候。可现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