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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没有撤掉她?”
“加强对接触猪仔的限制的意见虽然占多数,不过这个多数实在少得可怜。至于处罚她,根本没有什么占多数的意见。他们担心的只是米罗和欧安达太年轻了。两年前,卡里卡特的一群科学家被派赴卢西塔尼亚。只要再过微不足道的三十三年,猪仔的事就南他们接管了。”
“这一次他们知道猪仔杀害外星人类学家的珲由吗?”
“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这正是你去那里的原因,对吗?”
这个问题应该很容易回答,但虫族女王在他的意识中轻轻一触,就像拂过树叶的一缕微风,沙沙一响,枝叶轻摇,透下一线阳光。是的,他来这里是为死者代言,也是为了让死者复活。
(这个地方很好。)
在光速中,为了向他传达这个念头,虫族女王作出了极大努力。
(这里有一种意识存在,比我们所知的任何人类意识更加清晰。》
猪仔?难道他们的思维方式和你们一样?
(它知道猪仔,时间不长。它怕我们。)
女王缩回去了,剩下安德疑惑不已。看来卢西塔尼亚是块硬骨头,他不知自己到底啃不啃得动。
这次是佩雷格里诺主教亲自布道。出现这种情况,准没好事。他布道讲经的本事从来有限,说话转弯抹角,绕来绕去。
一半时间里,埃拉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金则装出一副听明白了的样子,这很自然,在他看来,主教大人是从不犯错的。
小格雷戈压根儿就没做出听讲的模样,虽说指甲比针还尖、抓起人来像鹰爪的埃斯基斯门多修女在过道上不停地转悠,格雷戈还是毫不畏惧,想到什么恶作剧便肆无忌惮地做起来。
他今天的把戏是把前排塑料长椅靠背上的铆钉转下来。看到他这么做,埃拉不禁有点担心——六岁大的小孩子不该有这个本事,能用螺丝刀拧下热封装的固定铆钉。埃拉觉得自己六岁时就没这份能耐。
如果父亲在旁边,他会伸出长长的胳膊,轻轻从格雷戈手罩夺下螺丝刀,悄声道,“你从哪儿弄来的?”格雷戈呢,则会睁大眼睛望着他,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等弥撒结束大伙儿同到家后,父亲会对米罗大发雷霆,怪他把工具随手乱扔,气汹汹地辱骂他,把家里一切祸事全怪罪到他头上。米罗会一言不发,默默忍受,埃拉自己会借口做晚饭躲开这阵吵闹,金会缩进屋角,捻着念珠,喃喃念诵他那些没用的祷词。最幸运的是装着一双人工电子眼的奥尔拉多,把眼睛一关就行了,或者回放过去某些快乐场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科尤拉当然会吓得一动不动。只有小格雷戈一个人得意洋洋,小手抓着父亲的裤腿,看着对自己惹出的祸事的责骂倾盐大雨一样浇到米罗头上。
埃拉被自己脑海里的想像吓得一哆嗦。争吵如果就此结束,那还可以忍受,可米罗会夺门而出,其他人坐下来吃饭,然后——
埃斯基斯门多修女蜘蛛腿似的手指猛地伸出,指甲掐进格雷戈的胳膊。格雷戈立即趁机把螺丝刀朝地上一摔。肯定会弄出大动静,但埃斯基斯门多修女可不是傻瓜,她迅速一弯腰,伸手接住螺丝刀。格雷戈嘴一咧,笑了。她的脸就在他的膝盖前。埃拉看出了他想打什么坏主意,急忙伸手去拦,但已经太晚了。格雷戈用力一抬膝盖,狠狠撞在修女嘴上。
她痛得倒抽一口气,松开了格雷戈的胳膊。他一把从她瘫软的手里抓过螺丝刀。修女一只手捂着血淋淋的嘴,一溜烟跑过走道。格雷戈又专心致志干起刚才被打断的坏事来。
父亲已经死了。埃拉提醒自己。这句话像音乐一样回响在她的脑海中。父亲死了,但他留下一笔可怕的遗产,把毒药灌输进了我们的头脑,毒化我们,最后杀死我们。他死的时候,肝脏只剩下不到两时长,脾脏则根本找不到了,过去长着脏器的地方长出了脂肪状组织。他得的这种病连个名字都没有,躯体好像发了疯,把人体结构的蓝图忘了个一干二净,胡长一气。他虽然死了,但他的疾病还活着。活在孩子们身上,不是身体,活在我们的灵魂中。从表面看,我们的行为像正常的人类小孩,长得也像普通孩子,但我们不是。父亲的灵魂中,长出的那个扭曲、腥臭、油乎乎的毒瘤,控制了我们,扭曲了我们。我们太不正常了。
如果妈妈负起责任来,也许会是另一种情形。可是她什么都不关心,只在意她的显微镜、基因增强谷物,或者她手边的其他研究课题。
“……称自己为死者的代育人!但事实上,只有一位神明可以为死者代言,那就是我们的耶稣基督……”
佩雷格里诺主教的话让她一惊。他说什么死者代言人?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提出了请求——
“……法律要求我们礼貌地接待这个人,但是我们不能对他产生任何信仰!在尘世中人的揣度之言里是不可能发现真理的,真理只存在于教会的教导和传统中。所以,他走过你们中间时,送给他你们的微笑,但不要交给他你们的心!”
他为什么要这样警告大家?最接近卢西塔尼亚的行星是特隆海姆,离这里二十二光年,而目那里说不定也没有代言人。即使当真有一位代言人要来,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厂。
她朝科尤拉探过身去,悄声问金。“他说的死者代言人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认真听讲,不用问我也知道。”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非撕开你的横膈膜不可。”
金做个鬼脸,表示自己不怕她的威孵。但事实上,他确实怕她。他告诉了她,“第一位外星人类学家遇害时,显然有些不信教的不幸的人请求给他们派来一位死者代言人。他今天下午就到——这会儿在班机上了。市长已经出发前往迎接。”
这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电脑没告诉她有个代言人已经上路了。他理当多年以后才到这里,揭露那个邪恶的所谓父亲的一生。这辈子他为家罩人做的晟大的好事就是一命呜呼。事实将像一束光,照亮他们的过去,把过去这副沉重的担子从他们肩头卸下。可现在,父亲刚死不久,这时候就替他代言,太早了。他邪恶的触须还没死呢,仍旧伸出坟墓,吸食着他们的心脏。
布道结束,弥撒总算做完了。她紧紧攥住格雷戈的小手,谨防他趁着人群拥出大门时偷别人的书、手袋什么的。
金到底还算有点用处,他把一遇上人群立即吓呆的科尤拉背起来。
奥尔拉多已经重新打开眼睛,眼里发出冷冷的金属光,打量着那些十几岁的女孩子,心里盘算令天该吓唬哪一个。
埃拉在去世已久的外祖父母、差不多成了圣人的加斯托和西拉的塑像前行了个屈膝礼。有了我们这一伙可爱的外孙辈,你们觉得骄傲吗?
格雷戈乐得挤眉弄眼。果不其然,他手里拿着一只婴儿鞋。埃拉悄悄祈祷一句,但愿丢鞋的婴儿没被格雷戈弄伤。她从格雷戈手里夺过鞋,放在那个点着长明烛、纪念殖民地免遭德斯科拉达瘟疫毁灭的小小圣坛前。不管丢鞋的是谁家孩子,家里的大人都会到这儿来找的。
飘行车在太空港和米托格雷定居点之间的草地上掠过。
一路上,波斯基娜市长谈笑风生。她把一群群半家养的卡布托指给安德看。这是当地的一种动物,可以从它们身上提取纤维,织成布料,不过它们的肉对人类来说完全没有营养。
“它们的肉猪仔们能吃吗?”安德问。
她的眉毛抬了起来,“我们对猪仔的事不太清楚。”
“我知道他们住在森林里,难道他们从不出来?”
她耸耸肩,“出来还是不出来,由异乡人他们自己决定。”
听到她用这个词,安德不禁有些吃惊。转念一想也很自然,德摩斯梯尼的最新著作是二十二年前发表的,早已通过安赛波传遍了各个人类世界。生人、异乡人、异族、异种,这螳词语已经成为斯塔克语的一部分,连波斯基娜说起这些词来都自然而然。
让他不安的是她对猪仔不感兴趣的态度。卢西塔尼亚人不可能对猪仔无动于衷。正是因为猪仔,才会矗立起那样一道高高的、无法穿越的围栏,只有外星人类学家才能出去。不,她不是缺乏好奇心,她是在回避这个话题。或者是因为凶残的猪仔在当地人中是一个让人痛苦的话题.或者是因为她信不过死者代言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安德一时猜不出来。
他们飞上一个山头,她停下车。飘行车的支架轻轻落地。
下面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曲曲弯弯,流过一座座绿草如茵的山丘。河对岸的远处,小山间是黑压压的森林,近岸处,一幢幢砖砌瓦盖的房子组成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城。河这边是农舍,狭长的田地一直延伸到安德和波斯基娜立足的小山脚下。
“那儿就是米拉格雷。”波斯基娜道,“最高的山头上是教堂。佩雷格里诺主教告诉大家,对你要有礼貌,要客气。”
从她的语气里,安德明白了,主教一定同时告诉了大家,他是个危险的不可知论者。
“静等上帝来收拾我?”
波斯基娜笑了,“上帝要求基督教徒宽以待人,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知道要求我来的是谁吗?”
“不管是谁提出的要求,他都非常——谨慎。”
“你既是总督又是市长,一定了解某些大众不知道的隐情。”
“我知道第一次请求取消了,不过已经为时太晚。我还知道,后来这些年里,又有两个人提出了类似请求。请你理解,我们这里大多数人都满足于从神父那里听取教诲、得到安慰。”
“我不发布教诲,也不提供安慰。大家知道这个以后,一定会大松一口气的。”
“你把你的货物斯克里卡鱼送给我们,这种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