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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变了个不同于以往的色调。罗马时期留下的水道由于严重污染而被填成平地。有份一八八九年的公共健康报告指出,依照伦敦的污染指数看来,过不久工程师们恐怕必须连泰晤士河都得把它填满。每当涨潮,这条流满数百万人排泄物的河流总是秽臭不堪。人们喜欢穿深色衣服不是没有理由的。有时候充满硫磺味和黑烟的空气如此令人难受,污水的恶臭恶心到了极点,走在街上时伦敦人不得不忍受着眼睛和肺部的刺痛,甚至拿手帕蒙着脸。
救世军在一八九年所作的报告指出,当时伦敦大都会区大约五百六十万居民当中有三万名是妓女,三万两千名男女青少年牢犯。前一年,一八八九年,有十六万人被判酒醉拘捕,两千两百九十七人自杀,两千一百五十七人死在街头、公园和房舍里头。整个大都会地区有五分之一不到的人口是游民,或者住在工寮、收容所、医院,或者生活贫困、濒临饿死边缘。根据救世军创始人威廉·布斯将军的说法,这些悲惨人民的“怒潮”绝大部分位于伦敦东区。也就是这里,使得像开膛手杰克这样的狡猾掠夺者得以轻易地屠杀那些酒醉、无家可归的妓女。
开膛手在东区肆虐期间,他所狩猎的人口范围估计约达一百万。如果把附近居民拥挤的村庄也一并计入,人口还要增加一倍。伦敦东区包括码头区、白教堂区、史毕多菲尔区和贝瑟南葛林区,南侧有泰晤士河流过,西侧靠近伦敦市,北侧毗邻哈克尼区和萧迪奇区,东侧是利河。东区的人口成长极为快速,因为从亚门经过白教堂区到麦恩区的道路是出城的主要干道,而这里的土地又平坦,在上面盖房子非常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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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夜访贫民窟的绅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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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东区的核心是为贫民而设的伦敦医院。现今这所医院仍然位在白教堂路,但已经改名为皇家伦敦医院。苏格兰场的约翰·葛里夫副署长带我前往残存的开膛手犯案现场进行许多趟回顾之旅当中,其中一次的碰面地点就是皇家伦敦医院。这是一栋阴森的维多利亚式砖造建筑,看样子似乎不曾改建过。这地方的悲凄气氛来自它令人依稀回想起,在十九世纪末期,乔瑟夫·盖瑞·梅里克——时常被误称为约翰·梅里克,其实这是他的最后一位“领养人”的名字——在这医院一楼的后面两个房间躲藏时这儿是什么样的惨状。
梅里克是人们所熟悉的不幸的“象人”,被菲德列克·崔维斯爵士这位仁慈、有胆识的医生从饱受凌虐、被认定已经死亡的绝境中救出。一八八四年十一月,崔维斯医生是伦敦医院的驻院医师,梅里克则在对街一家荒废蔬果店铺里被马戏团拘禁为奴隶。店门口巨大的表演帐篷竖立着一个真人尺寸的广告模型,根据崔维斯医生多年后担任英皇爱德华七世御医时所形容的,一个“只有在梦魇中才会出现的可怕怪物”。
只要花两便士,任何人都可以进入这野蛮的展览场去参观。男女老幼鱼贯进入那栋空荡凉飕的建筑,挤在一处从天花板垂下的红色桌布四周。戏台主持人在众人“哗!”、“啊!”和阵阵惊叫声中掀开布幔。只见梅里克厚肿的身体蜷缩在凳子上,全身只穿着件过大、脏污磨损的长裤。崔维斯医生深谙解剖学,再怎么丑陋、秽臭的形体都见过,然而他从未看过或闻过如此令人作呕的生物。
梅里克得的是神经纤维瘤,起因是促进和抑制细胞生长的基因发生病变。生理现象包括骨骼严重变形,头围几乎肿达三英尺,眉骨部位像一“长条面包”那样向外扩张,以致挡住一侧眼睛。上腭有如象牙般突出,上嘴唇外翻,使得梅里克说话极度困难。“覆盖着花椰菜斑点的囊状皮肤肿块”从他的背部、右手臂和其他部位垂挂下来,他的脸仿佛戴着可怖面具似的僵硬、毫无表情。崔维斯医生之前的人都认为梅里克是感觉鲁钝且智能低落,事实上他是个极其聪明、想象力丰富且充满温情的人。
崔维斯医生注意到一般人总认定梅里克应该是个满怀怨恨的人,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就没受过好的待遇,一辈子只知道被讥讽、冷酷奚落的滋味,怎么可能知道慈悲温情为何物?还有谁会比他更不幸?一如崔维斯医生指出的,要是梅里克对自己的怪异面貌无知无觉,也许反而是种幸运。在一个崇尚美貌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拥有一身丑陋形貌更悲惨的呢?我想任何人都不会反对,梅里克的畸形比起华特·席格的病来得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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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夜访贫民窟的绅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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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席格也曾经花两便士去一窥梅里克的样貌。一八八四年席格住在伦敦,而且已经订了婚。他是惠斯勒的门徒,而惠斯勒对于东区萧迪奇区和衬裙巷等贫民区那些廉价商店的景象非常熟悉,还曾经在一八八七年以它们为主题制作了铜版画。席格总是跟着老师,两人一起四处闲逛。有时候席格也会独自在老街陋巷中游荡,“象人”正是那种会让席格感兴趣的残酷、卑下的事物,也许梅里克和席格还曾经四目相对。果真如此,那真可说是充满象征意味的一刻,因为这两人的内外在正好是互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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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破碎的化妆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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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莉安·尼可斯,四十二岁左右,缺了五颗牙齿。
她身高约五英尺二三英寸,体型丰满,有张圆润、平凡的脸庞,棕色眼珠,发白的褐色头发。她和印刷技工威廉·尼可斯结婚期间育有五名子女。她遇害时,最年长的孩子已二十一岁,最年幼的约八九岁。
她和威廉已经分居约七年,原因是她的酗酒习惯和坏脾气。当他发现她过着妓女生涯时,便中止了每周给她的五先令津贴。后来他这么告诉警方。玛莉安从此一无所有,连孩子都不归她。她的前夫告诉法官,几年前她和一个姓德鲁的铁匠同居,让她失去孩子的抚养权。不久后,这名铁匠也离她而去。她的前夫最后一次看见玛莉安活着是在一八八六年六月他们儿子的葬礼上。他是在一次煤油灯爆炸意外中丧生的。
在孤独无依的日子里,玛莉安曾经待过不少救济院。就是那种简陋的大房舍,里头挤满上千个无家可归的男女。穷人们都鄙视这种救济院,然而每当寒冷的清晨总是有长排队伍等在外面,身无分文的人们渴切期待着有机会进入这些被叫做“临时病房”的地方。倘若救济院还有空位,某人被门房接纳了,那么他们会仔细搜索他或她身上是否有钱。只要找到一便士,这人便立刻被送回街上去。香烟一律没收,刀子和火柴也不准携带。所有被收容人都要脱光衣服,用同一桶水洗澡然后用公用毛巾擦干身体。接着发给每人一套救济院制服,再被带往脏臭、老鼠滋生的病房。这儿有许多帆布床,就像吊床那样垂悬在柱子之间。
清晨六点吃早餐,有时是面包和一种用燕麦和发霉的肉煮成,叫做“薄粥”的麦片粥。接着被收容者开始工作,做着几百年来监狱用来惩罚罪犯所施行的相同劳役:敲打石块,刷洗、挑拣麻絮(把旧绳子解开,再次利用麻绳),或者到医务室或停尸处去清洗病床、处理死尸。被收容者之间有个传言,说那些无法治愈的病患者是用毒药“净身”的。晚餐在八点钟,被收容者吃的是医务室病患者剩的残肴。污秽的手指争相捞取成堆的食物残渣,贪婪地塞进嘴里。有时候只有发酸的汤可吃。
按照规定,临时病房的住宿客至少得住满一天两夜,拒绝劳动者便得回到街头去。某些粉饰太平的刊物报道这些鬼地方时总是加以美化,说这些“收容所”提供不算舒适但相当干净的床铺、“鲜美肉汤”和面包给贫民。这样的慈悲待遇在伦敦东区是见不到的,除非是救世军的收容所,但是愤世嫉俗的街头老混混往往会刻意避开。救世军的女性义工会定期造访小客栈,向那些虔诚的贫民宣扬上帝的恩慈。然而对玛莉安·尼可斯这样的堕落女子来说,恩慈是不存在的,圣经也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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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破碎的化妆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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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圣诞节到一八八八年四月期间,她在蓝贝斯救济院进出了好几次。五月时她承诺要改变生活方式,并且得到一份好工作,在一户高尚人家担任帮佣。她的誓言没有实现。七月她窃取了价值三百一十先令英镑的衣服后羞愧离去。之后玛莉安变本加厉地酗酒,并且重拾烟花女的生涯。有一阵子她和另一个名叫奈丽·贺兰的妓女在史瓦街那排老旧房舍当中的一家小客栈里共享一张床。这条东西向的街道就位在白教堂区,在商业街和石砖巷之间横跨好几个路口。
不久,玛莉安搬到附近位于花与迪恩街的怀特旅馆,直到钱全部花光,在八月二十九日被驱逐为止。次日晚上她走在街上,身上穿戴着她的所有物品:棕色乌尔斯特大衣,扣着大颗刻有男人和马匹图案的铜纽扣;棕色棉毛连身裙;两件印有蓝贝斯救济院标记的灰色羊毛衬裙;两件棕色支撑架(鲸鱼骨制成的硬束腹);法兰绒内衣;黑色羊毛罗纹长袜;为了合脚而切割过鞋面、鞋尖和鞋跟的男性侧开缝马靴;和一顶有着天鹅绒镶边的黑色草编软帽。她的一只口袋里塞有一条白色手帕、一把梳子和一面破化妆镜。
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半之间有好几个人看见玛莉安,是在白教堂路和炒锅酒吧。一点四十分左右她在史瓦街十八号,也就是她原来住处的厨房里,说她没有钱,要求他们保留她的床位,并且承诺会尽快带着钱回来付账。根据证人的说法,当时她醉得厉害,出门时一边保证很快就回来,边夸耀着她那顶“可爱”的帽子,似乎是人家最近送她的。
玛莉安生前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凌晨两点半。她的友人奈丽·贺兰在教区教堂对面的奥斯本街、白教堂路转角遇见她。玛莉安喝醉了,沿着墙边蹒跚行走。她告诉奈丽这一晚她交易了三次,足够支付旅馆床位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