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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向殿顶一望,原来Shirley杨已经给殿顶开了个天窗,但是这天宫的琉璃顶不厚,并没有用到炸药,直接用工兵铲和登山镐破出个大洞,阳光斜射进殿,恰好照在墙角那套“巫衣”之上,而胖子也刚好同时点着了火,那件像是染满了鲜血的红色“巫衣”燃烧着掉落下来,化为了一团灰烬,顷刻便被水银盖住。
我见他们二人都已经得手,当下也奋起全力,凿掉最后两块碍事的土砖,伸手将藏在墙壁中的玉函取出,一掂份量,也不甚沉重,现下也没功夫去猜想里面装的何物,随手将玉函夹在腋下,转动滑轮升上主梁,这时殿中的数只兽头,仍不断喷出水银,没过了壁画墙内藏东西位置的高度,倘若刚才慢个半分钟,就永远也没机会得到这只玉函了。
我一上主梁,立时与胖子汇合到一处,匆匆忙忙地攀着木橼,从被Shirley杨清除的“天窗”爬出了这危机四伏的天宫。
外边日光已斜,由于特殊地形的关系,“虫谷”深处每天受到日光照射的时间极短,日头一偏,就被大山遮盖,谷内便会逐渐陷入黑暗之中,站在溜滑的大片琉璃瓦上,见天宫下的“龙晕”已由日照充足时的七彩,变为了一抹昏暗的金光,再深处的漏斗状水潭,已经黑得看不清水面了,似是与深潭底部的黑色漩涡融为了一体。
回想刚才在天宫中的一幕幕遭遇,最让我费解的仍然是那些铜兽铜人,至于那满殿高悬的古怪衣裳,如冰似霜的女人尖笑,倾泄而出的大量水银,藏在壁画墙中的玉函,反都并不挂心,满脑子都是大鼎下升腾的烈焰,以及那动作服饰都异乎寻常的铜像,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我还没想起来,但是越想越是抓不住半点头绪。
这时Shirley杨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才从苦苦思索中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将那只从画墙里掏出来的玉函取出来给胖子和Shirley杨看,并将当时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玉函上缠绕着数匝金绳,玉色古朴,有点点殷红瘢迹,一看便是数千年前的古物,不过这玉函是扁平长方的,看起来应该不是放“凤凰胆”的容器。如此机密地藏在天宫后殿,其中的事物一定非同小可,我当下便想打开观看,但那玉函闭合甚严,如果没有特殊工具,若想将其打开,就只有毁掉外边这块古玉。
Shirley杨说:“古玉是小,里面的物品是大,还是等咱们回去之后,再细看不迟,现下时间紧迫,也不争早看这几时。”
我点头称是,便让胖子将玉函包好,先装进他的背包之中,我问胖子:“你烧那件红衣服的时候,可觉得有什么古怪之处吗?”
胖子装好玉函后,便将大背囊放在身旁,对我抱怨道:“你还有脸问啊,那件衣服真他妈邪门,若是胖爷我胆量稍逊那么几分,此刻你就得给我收尸了,下次再有这种要命的差事,还是胡司令你亲自出马比较合适,连算命的瞎子都说你命大。”
眼看天色渐黑,我们下一步便打算立刻下到潭底,探明墓道的位置,于是我一边忙着同Shirley杨打点装备,一边问胖子道:“那瞎子不是也说过你吗?说你是三国时吕布吕奉先转世投胎,有万夫不挡之勇,又有什么东西能吓住你?你倒跟我仔细说说,衣服里的半截女尸是怎么个样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猪渡河
胖子身在最高的天宫宝顶,望了望下面漆黑的深谷,发觉足下大瓦滑溜异常,心中正怯,听我这么一问,便随口答道:“什么什么古怪,他妈的不过是在脑袋那里绷着张人皮,还有假发,是个头套。我堵上了耳朵便听不到那鬼笑的声音,就按你所说,直接揪了那人皮头套,一把火连头套带衣服烧个精光。”
我奇道:“怎么只是在人皮头套上画了浓妆吗?那厉鬼的奸笑声又从何而来?莫不是有鬼魂附在那件巫衣上了?”
胖子嘬着后槽牙对我小声说道:“你是没离近了看,人皮头套画得白底红唇,跟张死人脸也差不了太多。我操他妈的!我现在想想还觉得腿肚子大筋发颤,若是再有什么鬼魂,此时又哪里还有命在这里与你诉说?那鬼笑声我看八成是人皮头套上有几个窟窿,被那殿顶的小风一吹,那殿上又全是能发沉龙音的大棵楠木,所以咱们大概是听岔了,你就不用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了。”
我听了胖子所讲的经过与理由,一时不置可否,陷入了沉默,心中暗想:“这胖厮一贯糊涂倒帐,说起话来也着三不着两,虽然已看着他将那巫衣烧毁,却不能放心。那厉鬼的奸笑能让人汗毛上长一层寒霜,新疆魔鬼城也有奇异风声,却绝无这般厉害。向毛主席保证,那衣服和人皮头套绝没那么简单!现在我们身处绝险之地,万事都须谨慎小心,还是再试他一试才能安心,别再一个大意酿成遗恨。”
我担心胖子被厉鬼附身,便准备用辟邪的东西在他身上试试验。这时日光西斜,堪堪将落入西边的大山之后,要动手也只在这一时三刻。
如果胖子真被厉鬼附在身上,只要用能拔鬼气尸毒的糯米便能一见分晓。不过倘若直接动手,难免显得我信不过兄弟——而且如果真有阴魂作祟,正面冲突予我不利,弄不好反伤了胖子,所以只有先绕到他背后,伺机而动。
我将方案在脑中转了三转,便放下手中正在检点的装备,从天宫的琉璃顶上站起身来,假装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就势绕到胖子身后。
不料这一来显得有些做作了——胖子倒未察觉,正在大口啃着巧克力充饥——反倒是让Shirley杨看我不对劲,她立刻问我:“老胡你又发什么疯?这不早不晚的,为什么要抻你的懒筋?琉璃瓦很滑,你小心一些。”
我对她连使眼色,让她先不要说话,心想:“你平时也是鬼灵精的,怎么今日却这般不开窍。你虽然不信鬼,只信上帝,但片刻之后,你恐怕就要见识我胡某人料事如神了,管教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Shirley杨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对她挤眉弄眼,却也见机极快,立刻便不再说话,低头继续更换狼眼手电筒的电池。
胖子却塞了满口的巧克力和牛肉干扭过头来看我,乌里乌鲁地问道:“胡司令,是不是从木梁上掉下去的时候把腰扭了?要我说咱也都是三十啷噹岁的人了,比不得从前,凡事都得悠着点了。回去让瞎子给你按摩一道,嘿,你还别说,瞎子这手艺还真灵!上回我这肉都打柳儿了……”
我赶紧对胖子说:“三十啷噹岁就很老吗?你别忘了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啊!再说我根本不是闪了腰,而是在天宫的绝顶之上,居高临下,饱览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心怀中激情澎湃,所以特意站起来,想吟诗一首留作纪念。”
胖子笑喷了,将口中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胡司令你可别拿我们糟改了!就你认识那俩半字儿还吟诗呢?赶紧歇着吧你,留点精神头儿,一会儿咱还得下到玄宫里摸明器呢。”
我见胖子神态如常,并非象是被厉鬼所附,心想没鬼最好,要是真有厉鬼,又免不得要与她并上三合,确实没有把握能对付红衣厉鬼。不过既然已经站起来了,还是按事先盘算的方案行事,多上一道保险,终归是有好处没坏处。
于是我一边信口开河,一边踩着琉璃瓦绕到胖子背后:“王司令你不要用老眼光看待新问题,古代很多大诗人也都是目不识丁、游手好闲之徒,不是照样留下很多千古佳句吗?我承认我小时候是不如你爱学习,因为那时候我光忙着响应号召天天关心国家大事去了。不过我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之情,可一点也不输给你,我……”
我说着说着便已绕至胖子背后,口中依然不停说话,手中却已从携行袋里摸了一大把糯米——这些糯米还是去年置办的,放得久了一些,米色有些发陈,不过糯米怯阴,有避尸驱鬼克侌之能,过了期的糯米也照样能用。
我立刻将这一大把糯米象天女散花一般从胖子后边狠狠撒落,胖子正坐着和我说话,不想突然有大量糯米从后泼至,吓了一跳,忙扭头问我:“你吃多了撑的啊?不是说吟诗吗?怎么又撒米?又想捉鸟探那古墓地宫里的空气质量是怎么着!”
Shirley杨也在一旁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我见糯米没从胖子身上砸出什么厉鬼,只好解释道:“我本来是想出来了几句高词儿,也都是千古绝句,不过突然想起来小胖刚刚碰了那人皮头套,汉代的死人皮一定阴气很重,便替他驱驱晦气。不过按古老相传的规矩,这事不能提前打招呼,必须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才起作用。佉净了这古旧的晦气,日后你肯定是升官发财、大展宏图。你看我为了你的前途都把我那好几句能流芳百世的绝句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再想却想不起来了,他奶奶个蛋的,没灵感了。”
我胡编了一些理由,暂时将胖子与Shirley杨的疑问搪塞过去,也不知这么说他们能否接受。正当我继续自圆其说之际,Shirley杨忽然指着天空对我们说:“你们看那天空的云,可有多奇怪。”
胖子举头一望,也连连称奇:“胡司令,莫不是龙王爷亮翅儿了?”
只见山际那片仍有亮光的天空中伸出一大条长长的厚重黑云,宛如一条横在空中的黑龙,又似乎是一条黑色天河悬于天际,逐渐与山这边已陷入黑暗的天空连为一体,立时将谷中的“天宫”和“水龙晕”笼上了一层阴影。
寻常在野外空气清新之处,或是空气稀薄的高山之上,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如果空中云少,都可以看到璀璨的银河。不过与星空中的银河相比,此刻笼罩在我们头上的这条黑河却显得十分不祥,充满了萧煞阴郁之气。幽谷中的陵区本来就静,此刻更是又黑又静,好象我们此时已经置身于阴森黑暗的地下冥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