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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奉上冰镇梅子汤,国丧期间连器皿都换成了素色,只不过在碗口描了一抹淡淡的绯色梅花。夜宴持着银勺搅了搅,青梅和葡萄一起熬成的紫色液体上浮着透明的冰块,那清冷的声音不知为何,竟让她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何冬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她转头望向窗外,有些焦虑地蹙起娥眉。
青衣的小宫人急匆匆地冲进殿内,踉跄着扑倒在帘外,惊惶地呼道:“公主!公主!”
守在帘侧的宫人,急忙出声呵斥,额上已经惊出密密的一层汗。
“大胆!何人喧哗?”
月牙门下垂着一幕青竹帘子,摇曳的烛光带着一层绯红,映着青色帘影。年幼的小宫人隐约见到,帘后一抹窈窕的淡影,只把声音低了低便继续回禀着:“公主,何公公叫小人传话,说驸马爷病势沉重。”
白玉碗哐啷一声掉在乌砖的地面上,紫色汤液和着晶莹剔透的碎片溅了一地。案旁的女子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东西,像是地面上的碎片,空洞而冰冷,在她的心里流过。
“他怎么会病的?”
“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说驸马爷吐血了。”
许久,檀香的层层叠烟从青竹帘后一丝一缕地漫溢而出,仿佛软纱迤逦。帘影朦胧,身侧浅浅幽香,小宫人已无暇理会,只偷偷地瞄着那抹静立不动的身影,激跳的心渐渐绝望。
蓦然青帘翻飞,月白的裙裾从他眼前匆匆滑过,恍惚中,脆弱一如风中的蝴蝶,带起一缕弱风。
而她,却没看见身后跪着的那个人低头掩下冷冷的笑。
第十章(2)
国丧百日,镜安城内入夜便实行宵禁。无人的街道上华丽的马车急速地奔驰着,还有几条街道就到达皇亲贵戚专用的朱雀大街,变故却突然而生。
几条黑影从一旁的房顶疾刺而出,手中的利刃闪着寒光,直奔马车而去。
“有刺客!”
随车侍卫仓惶地拔剑高呼,团团围住了马车,拦在黑衣蒙面人的面前。
街道上,渐渐起了肃杀之风。黑衣人毫不惊慌,手中的三尺青锋,一挥而下,一阵花火微溅,金属交接之声后,侍卫们的精钢利剑,全部被削成了几段。
“快!让公主先走!”
听见外面的呼喝声,夜宴掀起车帘向外望去,刀光乍闪,剑影惊现,一群鬼魅般的黑衣人在锦衣侍卫的重重人影中如风旋动,纠斗着。她暗自一惊,掌心渗出汗来,已经失去兵器的侍卫明显不是偷袭者的对手。
浓重的夜色中,有一瞬间,她看见一个黑衣人转头看了过来,那双乌黑的眼眸,像冰一样冷,流露出嗜血的杀戮之意。
几名侍卫来不及调转马车,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掀了车帘,拽过夜宴往朱雀街的方向跑去,那里有驻守的官兵,可以援救。
穿着软底绣鞋的脚,接触了坚硬的地面,突然身子一歪,剧烈的疼痛从脚踝传来,夜冥狼狈不堪地跌坐到地上。
侍卫的速度一慢,那名蒙面男子便追到了身后,俩人的视线再一次接触,他显然为那重瞳意外的一愣,然后冷哼了一声,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薄薄的怒意。
旋身,错步,避开侍卫阻拦的同时,指间一道金光毫无预兆地翻转,直插向夜宴的心口,快如流光,她连眼都来不及闭上。
“公主!”侍卫们惊呼,亦惊得来不及救护。
猛地,斜刺里飞出一道寒影,打歪了那道暗器,但还是滑过了她的肩胛,鲜血飞溅,继而在月白的丝袍上急速扩散成一片污黑。金镖滑过骨肉,钉进夜宴身旁地面之中,缀饰的火色流苏犹在沙沙摇动,烈焰般的艳丽。
脚步杂沓,福王锦渊在数百禁卫军簇拥下执刀赶到,蒙面人终于觉察有异,振臂持剑,剑锋如有流光闪动,隐隐带雷鸣之声,直向锦渊杀去。
趁侍卫纷纷保护锦渊的时候,蒙面人飞身跃出人群,腾身上了屋顶,几个纵身已然失去了踪迹。远处还在和夜宴的随身侍卫纠缠的刺客,见他走远,一阵剑光快攻下,也都飞身远去。
“快追!”
锦渊高声令下,他的侍卫连忙追了过去,而他却上前伸手搀扶起夜宴,那双眼深不见底,在夜色下波澜流转。
“皇姐,你没事吧?”
夜宴跌坐在地,看了看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侍卫的尸体,不由一阵眩晕,伸手抓住锦渊坚实的手掌,挣扎着站起身来,哪知脚踝一痛,整个人软软地向前栽去,只来得及呢喃一声:“……镖中有毒……”
一双有力的手已及时揽住了她的腰,那明亮眼眸的主人在她的身体落地之前拥住了她,同时也看见乌黑的血从她的肩胛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空气宛如生了铁锈,连味道都是腥的。
锦渊一把将她抱上了马车,大喝一声:“赶快回宫!”
车内,她的面色如纸,长发从肩上散下,拂过他的胸前。
急驰中,他看见她缓缓睁开了双眼,墨色的重瞳如一道闪电滑过黑暗,然后很低很低地唤了声:“流岚……”
夜宴颤抖地抬起手,有些僵硬地伸向锦渊,他动了一下,想要闪开,却在看到她淹没在深邃水波下面的哀伤时,停在了那里。
冰冷的指尖滑过他的面颊,留下一道挚热的温度,然后重新垂落到身侧,模糊中他隐约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抹阴影。
“流岚……”
他好似呓语般低声重复着,手指抚上自己的面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夜宴的温度,斑驳的阴影掩上锦渊的面颊,勾起棱角分明的赤红唇角,露出了仿佛带着深沉血腥的狂野冷笑。
车辇绝尘,夜愈暗了。
旒芙宫仍灯火通明,满室的宫人们进进出出,个个神色凝重。
床上,夜宴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洁净白布刚覆上伤口,转眼便沁出乌黑的血迹,可能是用力稍大,夜宴秀长的眉一皱,低吟出声。
“奴婢该死!”
第十章(3)
那年轻宫人骇得含泪跪倒在床榻旁,颤抖不已。
“你是该死,来人!拖出去,杖毙。”锦瓯面色阴沉地坐在夜宴的身侧。
“皇上……”
饶命二字还没有说出来,早有宫人拿布巾把她的嘴堵上,拖了出去。
服侍在旁的宫人和太医额上都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这个时刻,稍有差池就会人头落地,任谁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太医跪在床前,伸出三指给夜宴搭着脉,冒着冷汗沉默不语,这一刻对所有人来说都难熬至极。
夜宴左肩的血污衣裳被褪到胸口,肩上覆着乌血斑驳的白布。太医壮着胆子,上前轻柔地揭开布巾,登时无声地抽了口凉气。伤口细长如女子娇好的眉,血流却如细泉一般止不住,还泛着乌黑色。
终于太医收回手指,从药箱内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拔下塞子,倒出了一颗药丸。随侍的宫人忙端过一碗清水,将药丸就水化开,喂进了夜宴的口中,这才叩首:“皇上,请借一步说话。”
锦瓯起身,疾步走到了外间。
太医扑通跪倒,但迟疑了一下,仿佛有所顾虑。
锦瓯按捺不住,冰冷的眼神从太医的脸上滑过,沉声说:“如果医不好她,你们一个个都得提头来见朕!快说!”
福王锦渊静静地立在一旁,嘴唇微微地抿着,眼中带着沉思盯着锦瓯美丽而狂乱的面容,然后染上了算计的精芒。
锦瓯脚下,太医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伏地叩首:“皇上,长公主本是皮肉之伤,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会血流不止!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那急切的语调,已透露了太多不寻常的关切和担忧。
“微臣不敢,公主中的镖上有剧毒,且公主早年也中过万艳窟,两种极阴剧毒一起发作,微臣已经给公主服了解毒的丹药,所以……所以……只要神佛庇佑,长公主熬得过今夜,性命就无碍了。”
太医不敢抬头,虚脱般倚跪在冰凉的地上。许久,许久,他只看见烛光将天子的影子拉得长长斜斜,在乌石砖上颤抖着。
旁边的宫人连忙上前搀扶,锦瓯这才站稳,看着太医,半晌才慢慢地问道:“也就是很可能过不了今夜,对吗?”
太医已经答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不住地叩首。然后,隐约看见锦瓯明黄的衣裾擦过面前的空气,悉索着转向内室。
夜风从殿外荡进来,吹得重重白色纱幔狂舞不已,宫内死一般的寂静。一旁,锦渊的面色亦是突变,悄悄别身退去,留给夜色一个冷傲的背影。
锦瓯面色沉寂地穿过重重纱幔,穿过忙碌的宫人,静静坐在床畔,望着夜宴。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对他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那样的幸福近在咫尺,如今却又遥不可及。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脸色像雪一样透明而苍白,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仿佛转眼便要随着风飘散了。
破碎的呢喃,像在呻吟,夜宴艰难地呼吸着,锦瓯带着龙涎香气的修长手指,拂过了她耳鬓的乱发,抚上灼热的额头,明知她已经听不见,却还是轻语道:“很疼吗?”
“流岚……”轻咳了一声,药力好像开始发作,她的脸色渐渐有些红润。眼睫轻颤了几下,朦朦胧胧间似乎看到一双深邃的墨瞳,正温柔地看着自己,沙哑的话语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散落在空气之中。
锦瓯强悍地抱紧了夜宴,像是饥渴了几百年的贪婪野兽,唇贴住她的耳畔,很轻的声音,带着快要燃烧起来的炙热:“没关系,纵是神佛不佑你,朕也会护着你。朕拥有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力量,朕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把你带走,所以你要活过来,一定要活过来,夜宴。”
夜宴痛苦地颤抖着,然后重新陷入了昏迷,昏迷前的记忆中只停留了那双如火的眼睛。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弯出了一抹无力的笑容,似乎在回答他的执念。
暗黑的密室之中,只有几点星星烛光,昏暗地照在挺直了腰跪着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