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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承袭她母亲的绝世美貌,可以说,她的模样实在是瘦弱得让人怜惜。尖尖的下颚,仿佛透明一般的肌肤有着血色尽失的苍白,额角上的淡蓝色血管由于他的怒火而紧张地一跳一跳。还有那双眼睛,幽暗的重瞳,仿佛是可以映出一切罪恶的镜子。
“夜氏的血液中,生来就带着疯狂。”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缓缓摩擦,这是母后去世的当日,她的父皇——当今黎国的天子凝舒所赐的一盏万艳窟落下的病根。当时如果不是舅父及时赶到,恐怕年仅七岁的她已经死在宁夜宫中了。
夜宴还记得,那日天空好像漏了一个窟窿,大雨滂沱而下。
宁夜宫中,夜玑端跪倒在黎国天子的脚下,悲泣指责:“皇上,皇后尸骨未寒,您就要背弃当日对我夜氏的誓言了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啊,陛下!”
可是,让终年冰冷的凝舒改变面色的,并不是满天轰鸣的雷声,而是近乎诅咒的一句话:“您要是执意赐死夜宴公主,皇后的魂魄就会永生永世在您的身旁悲鸣!”
“滚!带着这个孽障,一起给朕滚出镜安!”黎帝凝舒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把心头多年的积郁吼了出来。
于是她的舅父被贬到幽州,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庇佑在外戚强大权势下,被自己的父皇所厌恶和遗弃了的公主,这是黎国皇室众所周知的秘密。
其实,夜宴并不在乎,从出生那刻起她便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一场畸形爱情的赠品,这场爱情让整个黎青王朝上演了一出血腥的屠杀。
一切的起因,缘自许多年前九月初九重阳节的皇家宴会。正值落花时节,庭园中白衣少年抚笛而立,仙姿秀逸。一曲笛声,幽幽荡怀。当他抬起花之精魄一样的眼睛时,蒙着淡淡烟雾霭霭的秋菊花瓣上沾着的晶莹露珠,都好似为了得到他的垂青而在轻轻啜泣。
这近乎妖艳到绝色的少年,让当时已是太子妃的夜宴的母后——夜氏唯一的女儿夜凤凰,难以忘怀,如痴如狂。
如果那个少年只是普通的伶人,所有的一切便不会发生,可他恰恰是太子凝西的胞弟,只因生母身份卑贱而备受歧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近乎侮辱的一次吹奏,最终演化成了一场宫廷的血变。
为情痴狂的女子平静地跪在自己父亲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父亲,我要凝舒,不然我会死。”
那时官拜中书令,封号敬国公的夜无年,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肉至亲,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冤孽。”
然后,在夜氏滔天权势的支持下,南王凝舒杀害了自己的兄长——太子凝西,逼迫先皇退位,对外称其暴病而亡,而他则坐上了黎青皇朝第十三代君主的宝座。
在鲜血铺就的登基大典上,她成了最有权势的女人——凝舒的妻子、黎国的皇后,可是唯独没有得到的就是夫君的爱。
第一章(3)
是的,他不爱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他爱的是另外一位青梅竹马、陪伴他走过艰难岁月的女子。她没有皇后那样如火焰般的美丽,没有高贵的出身,可是她很温柔也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他们两相情悦。
后来这个女子暴毙而亡,据说死的时候七孔流血,惨叫了七天七夜,最后是凝舒不忍她再受折磨,亲手结束了最爱之人的生命。
当日,在黎国皇后达到目的的满意笑容中,一个名叫夜宴的公主出生在宁夜宫中。
从她有记忆以来,自己的父皇从没有踏进过宁夜宫,母后日渐憔悴的面容,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心底。
菊花开菊花残,母后整日披散着长长的发,只是坐在梳妆镜前,痴痴地等、痴痴地想,可那同仙人一样美丽的男子,也有着和仙人一样冰冷的心,他从未再看她一眼。
又是九月初九,金色的菊花盛开的时节,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生命之火弥留之际,她凝视着远方,喃喃着的只有一个名字:“凝舒……凝舒……”
可是那个让她倾心相恋的男子,至死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极度恨她,以至于在她死后的第一时间,就要赐死她唯一的骨血——夜宴。
想要忘记却又无法忘记的过去,再次迸发出新的痛楚。他们仿佛听到,魂魄在一个未知的远方痛苦地呻吟。过去的记忆不断地涌现,捆绑住身体的每一寸骨肉,甚至令人有窒息的痛苦。夜玑端突然注意到,夜宴那长长的群摆上所绣着的浅金色万寿菊花,正是自己的姐姐——她的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朵。
他们彼此凝视着,仿佛划开了各自的伤口,令旧日的伤疤再次渗出鲜血,夜玑端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而低垂下了眼帘。
他常常会想,这个姐姐唯一的女儿,这个一向单薄恣意的夜氏唯一的血脉,生于畸形的恋情之中,长于为爱恋所疯狂的女子之手。她的身世和血统,是不是注定了她会变得一样疯狂?
“我喜欢他,舅父,就算为我,您帮帮他吧。”
夜宴缓步走到他的身边,跪下,用冰凉的手紧紧攥住那双同样没有什么温度的苍白之手。阳光照耀下的两个人,有着一种不可思议又近乎相似的透明感。
夜玑端的目光中有着无奈的怜悯,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把沁湿的纸扔到一旁,重新在干净的纸张上提笔,用蝇头小楷很端正地写了一封书信,最后盖上了印章。
“我会叫人给他送去。但是夜宴,我要提醒你,如果他没有功名在身,为了夜氏,你们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舅父,您说过,我们夜家的人,眼光一向很准。所以,我相信他一定能金榜题名。”
“我老了,已经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而你今后的日子还很长,我希望你考虑清楚,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头,即使你以后肝肠痛断,只怕也没有反悔的机会。”
第二章(1)
夜宴依照夜玑端的嘱咐,只是让仆人把书信带给了谢流岚,自己并没有再见他。
也许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骄矜,也许是出于对自己血脉里延续的疯狂而害怕,未来既然充满了变数,夜宴认为不见他或许就能忘记,这样也会给彼此带来另一条出路。
三月十五日,按照惯例,是夜宴去清凉寺为夜玑端拜佛祈福的日子。
马车平稳地走在路上,夜宴的心却系在了夜玑端的身上,这几日舅父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到夜晚就会发热,昨夜又是烧得一整晚都无法安歇,直到她出门时,方才睡下。早晨的阳光透过多宝格轻轻地洒落在舅父的身上,那面色异常苍白,如果不是睫毛随着呼吸而抖动,就好似……
骤然停下的马车,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
“小姐,前面有一个书生挡路,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小姐一面。”侍卫在车旁回禀。
夜宴的心莫名地一紧,没有任何缘由,潜意识中已经知道是他。
“带他过来吧。”
“小姐,在下谢流岚,冒昧叨扰还请见谅。”
透过车中的竹帘,她看见他来到车前,还是那袭青衣,只是衣摆上似乎多了些尘土。柔和的音色,举止优雅而有礼。
夜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春风拂过,吹皱一池春水。
“在下此次前来,只是想感谢小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下绝不会忘记小姐的恩德。”
他似乎有些疲惫,连说话都有些喘息,可是帘帐恍惚,她无法看得真切,心似被热油煎了一般,难掩一阵烦乱。
“你今日还有事吗?”
“没有。”愣了一下,他方才回答。
“如不嫌弃的话,可愿陪我去趟清凉寺?”
不合礼数的要求,让他和一旁的侍卫都是一呆,那年长的侍卫已经轻唤出声:“小姐。”
“无妨,只是去一趟寺庙而已。你上车吧。”
“小姐!”
侍卫又是一声惊唤,她还未出阁,孤男寡女共乘一车,这是在贵族夫妻间也难有的亲密。
“好了,继续赶路吧。”
“是。”
马车很宽敞,两人的软座间还有一个小巧的茶几,上面放有青瓷描花的茶壶和茶碗,仔细才能看出,那小几上,按着底座的形状挖出了凹槽,茶壶茶碗镶嵌在里面,即使马车晃动也不会使它们滑落。
打量完车内的摆饰,谢流岚的视线无可避免地落到了对面的女子身上。
今日的她似乎和那日便服有些不同,嫩绿到近似浅黄色的衣裙,一把青丝挽起,那金镶玉步摇上的蝶翅,满饰银花,镶着精琢的翠玉串珠,长长垂下,随着马车轻轻摇摆。
夜宴看向他的时候,依旧是毫不回避,直直地仿佛要看到他的魂魄中。
此时此刻,谢流岚方才看到她长长刘海遮盖下的左目,竟是重瞳。
“你一早就在那里守候?”
夜宴的目光扫过他的衣衫,上面除了尘土似乎还有未干的露水。
“啊,是。听说小姐今日会去上香,清早就特地等在这里了。”
被她如一潭清泉凛冽的眼睛盯着,谢流岚的心似乎偷偷地漏跳了一拍,竟不能回避,只是静静地回视着。
用淡银色的线绣了精致昙花的衣袖下,纤细修长的手指拿着绢帕递了过来,他心中一惊,身体微微后仰,背已经靠在了软垫上,却不敢接过。
“看你满面的尘土,擦一擦吧。”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些冷凝,神色依旧。
谢流岚这才接过,草草擦完后,雪白的绢帕已经有些微黄,自己的面上似乎也沾上了绢帕的熏香,丝丝缕缕萦绕不散,令人心慌。
他想要递还回去,却又觉得不好,不递回去又有些不合礼数。迟疑着握在手中,怔怔地看着,只见绢帕上面用浅绿的丝线绣着繁琐的图案封边,右下角则绣了一朵银白的昙花,这样的花他只有小的时候看过一回,洁白如月光的花朵在午夜盛开,转瞬即逝。
谢流岚看着这样精致的绢帕,和他的一身布衣是那样不谐,又抬头看向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