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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同兄弟貌似亲密的交谈,使得这场随着凉爽初秋到来的家宴显得格外欢愉。
透过糊着蝉翼纱的窗,各色菊花摇曳着身姿,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下炫耀着自己的美丽。听着耳边身旁笑声欢愉,飞盏传觞的哗然,夜宴的思绪无端端地生出几分恍惚。终于,她有些不胜酒力,趁着无人留意,起身离席。
出了静寿宫,遣退了宫人,她绕过太极殿,便来到了宁夜宫。
秋日的黄昏总是蔓延着轻薄的雾气弥漫于宁夜宫的庭院乃至宫殿之中,仿佛最上等的蚕丝织成的纱帐,一丝丝轻轻地飘覆下来。
朱红的殿门,随着她的推动而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声响。
宁夜宫中,衾褥帐帷已经蒙上厚厚的灰尘,浸满了腐朽的味道。殿中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她的枕、她的髓玉古琴、她案上的笔墨纸砚。
第十三章(2)
夜宴静静地坐在妆台前,台上六曲形的巨大铜镜也沾满了尘埃,她还记得,这面铜镜的背面,刻着折枝金丝菊花花团,是她最喜欢的。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暗的殿内,古树的枝叶影影绰绰地在窗纱上悠然摇摆,好似鬼魂伸出的枯瘦手爪。
夜宴伸手拿下鬓间的那朵白色菊花,以记忆中她的姿势拢着有些散乱的发角。
“母后,今日是你的忌辰,你看儿臣竟然都忘记了。”夜宴柔和地对着恍惚出现在镜中的熟悉身影低声笑着,“呵呵,不过,儿臣想您也不会在意,因为父皇已经下去陪您了,您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儿臣呢?”
说着夜宴再次举起手中的白色菊花,想要重新攒上;一张英俊的容颜从镜中映出,他温柔地看着夜宴微笑,然后开口,优雅而柔和的声音像是天上的弯月一般清越。
“我来帮你,怎么样?”
男子细长白皙的手指在浮荡着昏黄月色的空气中抬起,带着一种暧昧的意味,轻轻把那朵白菊重新攒在她乌黑的发髻上,手指却没有离开,而是顺势下滑轻轻抚摩上她的脸颊,那温柔的眼光安静地从镜中映入眼波。
“多谢。”
夜宴并没有惊惶,反倒觉得从男子身上散发出的静谧而安详的气息,像是温柔的春风,裹了自己,她渐渐地放松下来,伸手拂了一下鬓发。
他的手蓦然抓住她冰冷的手,欲要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然后缓缓贴在面颊上。他的手劲极轻,却又不会让她挣脱,像是怕她稍有不悦,随时会撒手逃开似的,那双好似洒满宝石的璀璨湖面的眼睛深沉地凝视她。
“对不起,我不知道,今日是你母后的忌日。你这个样子,让人看得很心痛。”
她有些恍惚,也许是满园菊花的味道纠结在殿内的空气之间,忽浓忽淡地漂浮着,使她头重脚轻。
男子俯下身以非常近的距离看着她,把她纤瘦的肩膀抱到了怀里,而她在迷朦间把身子依偎在了似乎很熟悉的胸前。
缓缓地试探着,他把自己的嘴唇轻轻碰上了面前女子的唇。
她的唇很凉,却是出乎意料的甜美。
辗转吮吸,渐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吻上了永远不会溶化的玉石,他略受挫败地微微抬头。
“流岚……”
她柔柔的,好似一江刚刚融化的春水,笑得如此温柔。
看着她这样的微笑,男子忽然觉得,锦瓯和她在一起也许并不仅仅是为了夜氏的权力,情不自禁的,他爱怜地拥紧怀里有着柔软身姿的女子。
不对!
呼吸间上等的麝香悠悠传入肺腑,这是在活着的雄性雪山麝鹿身上才能获取的晶体,在所有香料中,属它香味最浓郁强烈。在使用前最少要晾吹三年,然后几蒸几制才能得到,是只有贵族才会使用的上等熏香。
夜宴猛地惊醒。
她淡然地抽出被坚实且有些粗糙的手掌覆盖住的手腕,下意识地摸上腰间同心结的宫绦中系着的田黄璃琥印章,眼中亦渐渐凝起了一层浮冰:
“王弟,你逾矩了。”
锦渊缓缓地坐在她的面前,把脸埋在她的膝间,感觉到襦裙下身体一抖,手重新抚上她放在印章上寻求安慰的寂寞手指。
她再一次猛地把他推开,用足了全力。跌坐在地上的他,反而开心地笑着,一手支在乌砖上,一手缓缓地伸出,指间映衬着那枚田黄的印章,悠闲地把玩着。
窗外,月光照射在白皙的手上,显现出一种剔透的光泽。
“谢流岚,这是驸马的名讳吧?”锦渊轻轻地叹息,俊美的容颜比夜色还要深沉,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嫉恨细细地眯起,“没想到皇姐是如此情深意长,在皇兄的怀中,还念念不忘自己的夫婿。”
“锦渊,够了,无论我怎样都不关你的事。”她毫不留情地斥责着他,美丽的重瞳好似跳动着火焰,看着面前儒雅的男子,“还给我。”
“有人来了,明日未时在城郊的五里亭。”
突然,锦渊一个敏捷的闪身,已经从窗子翻到了殿外。
夜宴蹙起纤细的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快速穿越过金色的菊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宴,朕猜你会在这里。”
“好像所有人都猜到我在这里。”
夜宴以连自己都无法听清的声音呢喃着,窗外洒进来的微弱月光,在内殿一片迷蒙的黑暗之中摇曳浮荡,薄纱一般,锦瓯轻轻走到她身边。
而夜宴微微垂下头,发间的步摇珠串在额畔轻舞晃动,翠绿的色泽微弱地闪烁着。
锦瓯美丽得近似艳丽的容颜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忧虑的神色。
“怎么了?”
“没什么,苏小姐呢,你怎么丢下她跑到这里来了?”
夜宴转头看着悬在黑色天空中的银白弦月,绯色的嘴唇微微地翕动着,微弱的声音在寂静而黑暗的殿内漂浮回荡,而这句话却像一根锐利的针扎进了他的心口。
“朕让人送她出宫了。”锦瓯带着歉意,疲惫地揉了下额角,“其实朕都忘记了今日是重阳,忘记了……”
“是我母后的忌辰。”夜宴轻微地颤抖了下,用带着紊乱呼吸的声音接下他的话语,“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夜宴望着铜镜,记忆中的明媚女子,经常把自己紧紧抱在怀中,温柔的气息轻拂在她的耳畔,喃喃细语……至于说了些什么,她忘记了,全部都忘记了……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想起来,心却没来由地痛。
第十三章(3)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贴上她的脸颊,轻声道:“看看你自己,苍白得像个鬼魂,怎么看都很不好。”
“我很好。”
被暗淡月光包裹住的羸弱身躯正在静静地释放着哀伤,好似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随时会消失一般。
这样的感觉让他在惶恐之余,温柔地用自己的怀抱拥住她。
“你一点也不好,看起来好像要哭出来了。”
“不可以哭,不是吗?”
她那么淡淡地说着,声音飘忽得像是琵琶弦曲中即将消失的尾音。
十二年前的今日,在这座宫殿中,她的母后病逝,她的父皇要把她毒死。
“对,不可以哭。”
夜宴看向刚刚被锦渊推开的窗户,窗外金色的菊花在月光中随风摇曳着,石板路边丛生的杂草让抚慰过它的月光变成青白的影,如同一波无色的湖水。
夜宴闭合上眼睑长长的黑色睫毛,依偎在锦瓯的胸前。
第十四章(1)
锦瓯看着怀中陷入回忆的夜宴,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在渐渐地变冷,似乎怎样也无法温暖,他叹气,拉起她向宁夜宫外大步走去。
“跟朕来。”
“去哪里?”
锦瓯却不答她,夜宴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进了太极宫东侧的菱阳殿。
烛花摇曳,火光透过八宝琉璃的灯盏轻飘飘地散开,恍如白昼,把整座宫殿笼罩在一片绯色的光晕中。
“来,坐下。”
殿内燃着炭火,暖意骤然侵袭,夜宴不可抑制地一个哆嗦,直到她被强制安坐在锦绣御席上,还是有些愣愣的无法回神,不解地看着坐在身旁的锦瓯。
“治愈心情不好,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夜狂欢。”他看着夜宴清秀的容颜,微微弯起了唇角,如殿外的月光,温柔之极,却也优雅之极,“正好前些日子北狄进上了一批舞姬,她们的歌舞可是一绝,你来看看。”
夜宴感动于他的细心,却只是微微低了头,金步摇的长长珠串,从肩膀的一侧垂了下来,长长的刘海盖住波光潋滟的眼,只能看到如蝶翼般颤抖的睫毛在面上投下的一道暗影。
“我看这明明就是你好色贪杯,还拿我当幌子。”
锦瓯的薄唇向上勾起,只听一声击掌,阵阵箫鼓之音悠然响起,舞姬分成两队,一队约十人,从湘帘后鱼贯而出,款款行至殿前翩然起舞。虽是层层娇娘的行列,望之也顿生如波的浩荡,如波的娇柔。
因是更深夜重,为了适合昏暗烛光,舞姬们画眉点唇、妆容浓艳,一个个光彩夺目,用婀娜的身姿,如蝶飘舞。一双双白玉般的手臂在丝弦的柔靡之音中,不断变幻着各种美妙的姿势。同样的舞,这群舞姬跳起来竟是别样的风姿,轻灵飘忽、霓裳似雪,舞得分外好看。
“你说是就是好了。”他似乎并没有被柔媚的舞蹈所吸引,毫无顾忌地把她揽入怀中,手中的酒盏已递到了她的红唇之畔,“来,你尝尝这西域的葡萄佳酿。”
酒香袅袅扑鼻而来,仿若殿下的舞姬魅惑撩人。
夜宴迟疑了一下,见锦瓯执意,便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
如丝的佳酿萦绕在唇齿之间,细腻滑润,似酸、似甜,又有些苦涩,沁香入心脾。
“很甜。”
她涩然一笑,自己又斟了一盏,一口饮尽,脑中的晕眩之感令她的种种不快都飘然而飞。于是,又斟了一盏,这回却有一只修长的手覆在了她的盏上。
“再好的美酒,你这般喝法,也容易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