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闭上了眼睛,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刺进了心肺,车厢里喀哒地响了一声,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只染了凤仙的指甲折断在了掌心。
“去请殷王住手,然后告诉他谢大人是本宫约他在此的。”犹疑了一下,夜宴继续说道,“还有,告诉他本宫听说,城北五里有一所白云寺,寺中的姻缘树据说极为灵验,三日后便是吉时,到时可保佑他心想事成。”
侍卫听命走到殷王身旁,在他耳畔低低地回禀着,不一会儿悱熔那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眼睛转向她的马车,然后露出了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含义的冷笑。
片刻之后,侍卫便搀扶着谢流岚,上了夜宴的马车。
“多谢长公主搭救,下官不胜感激。”
放下了帘幕之后,偌大的空间似乎因为他的进入而狭小了许多,谢流岚安静地靠在软椅里,青色的官袍上全都是泥土,还溅有点点暗红色的印记。而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满身的淤伤和零乱而感到狼狈,那修长的手指依旧平静地整理着衣衫。
夜宴缓慢地摇动着手中的苏绣团扇,一双墨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大人客气了,如不嫌弃,本宫送你回府吧。”
“多谢公主。”
谢流岚看着那对凝视着自己却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一种面对强敌的战栗,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这种感觉。
夜宴也看着谢流岚那双沉静的眼,他的官帽已不知被打落在何处,几缕散落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大颗的汗水顺着发髻滴落。看着他因为痛楚而用力攥紧的手指,此刻她的胸口中有着无法抑制的疼痛。
鲜血从他的唇角渐渐滑落,留下了一条鲜红的痕迹,夜宴忍不住微微蹙起眉,粉色的缠枝宝镶花袖下白皙的手指握着丝帕,伸了出去,可是他却下意识地往后躲闪。
“你不用怕,你面上有血迹。”
“不敢劳驾公主。”
谢流岚无力地将身体依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用袍袖胡乱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声音与眼神却是完全不曾改变的坚定。
第五章(4)
曾几何时,他对她许诺终生,可此时此刻他却只是焦急地躲避着她。一时间她心头空荡荡的,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难受。
夜宴带着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侧过头望向窗外,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在这样的强光下并不黯淡,可只有自己知道心头的火已燃得近乎暴烈。
谢流岚这时看着她的眼神如此复杂,回忆的神态从眼底流露了出来,疲惫的样子更加明显。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谢流岚毫不犹豫地掀帘走了下去,站稳后才对马车内的她,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公主搭救和相送之恩。”
“谢大人不用客气。”夜宴有些清冷的声音从帘后传了出来,因为有阳光的照射,可以隐约地看到她安静而优雅的身姿,“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父皇的旨意明日就会下来,一个月后我们就会成亲。”
夜宴拉开了侧面的帘子,看着本就狼狈的谢流岚面色瞬间变成雪白,她的心中流淌起了奇妙的感觉,欢喜、忧愁、悲伤还是无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流岚微微抬起了头,当他们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他看着她,想说什么。但是夜宴的手一抖,帘子放了下来,隔断了他们。
一日后,黎帝下旨,将长公主夜宴下嫁给新科探花谢流岚。
就在他们筹备婚礼的时候,黎国的皇宫已由一桩丑闻拉开了争端的序幕。
九公主锦璎私自偷溜出宫,前往白云寺和北狄殷王偷情被发现,黎帝凝舒一气之下吐血晕倒,太医诊治之后,皇帝身体欠安这样的事实终于诏告了天下,太医很含蓄地暗示众人,皇帝已经时日不多。
黎帝所居住的乾涁宫极是敞亮,多宝格的窗敞开着,檐下碧树花影,风吹拂动,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飘荡在空中。
他们一干人坐在外殿等候着,殿内的花架上摆放着长得欣欣向荣的蔷薇,丝绸一般的柔软花瓣像是舞女身上舒展的轻衣,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下摇曳着优雅的香气。可是不知为何夜宴却闻到空气中飘浮着腐朽的气息,她微微拧起了纤细的眉毛。
正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何明绨从内殿走了出来。
“殷王爷,皇上传诏您进去。”
悱熔早有预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旁的余德妃却先他一步开口:“何明绨,本宫要先见皇上,你去通报一下。”
“回娘娘,皇上说了他今天身体不舒服,谁也不见了,还请各位早些回去吧。”
余德妃的面色一变,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什么。
玉贵妃的脸色也近乎苍白,福王锦渊远在北疆,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赶回,而黎帝已经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那时。
第六章(1)
乾涁宫内心思各异的人都起身离去,殷王悱熔随何明绨进了内寝室。
内寝殿中明亮的阳光透过窗上梅花冰纹镶嵌的纹路,在整个房间里荡漾开来。
悱熔走到了黎帝近前,俯身下跪,轻声道:“臣悱熔,叩见皇上。”
透过帷幔内的阴影,可以看见黎帝闭着眼眸靠在迎枕上,即使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他的身上还是散发出一种阴冷,就好似从魂魄的内部开始衰弱,慢慢地一点一点渗透到身体之外。
听见他的声音,黎帝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羽翼般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睁眼的意思。
黎帝没有叫平身,悱熔只能一直跪着。
何明绨端上熬好的汤药,黎帝这时才吃力地微微起身,暗淡的容颜在金黄色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苍白。
那乌黑的药汁想是极苦,黎帝蹙起眉头,略显吃力地一口一口喝着。间或伴有阵阵的咳嗽,似是被掏心挖肺一般。黎帝全身随着咳嗽微微发颤,用力蜷曲起身体,何明绨一边扶着药碗,一边替他轻轻揉着背心。
过了许久那碗药才喝完,黎帝漱了口后方开口道:“平身吧。”
悱熔小心地站直修长的身体,暗朱色宫袍下的双腿已经因为长久地跪拜而麻木了。他谨慎抬起头的瞬间,看见黎帝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浪,死寂一般沉静地看着自己。感觉好似被毒蛇盯上的猎物,他心中猛地一颤。
“殷王,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或者事情究竟如何,朕已经不想追究了,朕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下去吧,朕会安排你尽快返回北狄,至于你的求婚……朕说过,不会应允的。”
“皇上!”
悱熔闻言心中一惊,刹那间如刀刻般英挺的脸上掠过一丝怪异的色彩,低呼道。
“关于殷王的求婚,儿臣希望父皇还是答应为好。”蓦然间,一个优雅的声音在悱熔身后响了起来。
悱熔和黎帝凝舒抬眼看去,看着这位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的女子。
夜宴安静得像个影子,站在鎏金炉袅袅散出的香熏之中。浅蓝色的缂丝衣裙,轻烟纱的广袖罩衫,臂间缠绕的披帛绣着白昙,发上朝阳五凤簪的流苏随着她的走近而微微摇曳,称不上美丽的容貌,却有着别样的清逸高贵。
“公主,皇上并未召见,您这是抗旨。”
何明绨亦是一惊,急忙开口,那语气已然近似苛责。
夜宴并没理会他,也没有看向恭谨站在那里的悱熔,依照宫规,她俯身以行云流水之姿行礼后,目光直直地看向床上躺靠着的黎帝凝舒,清秀的面容上神情冷凝,不辨悲喜。
“可是儿臣实在是想念父皇啊,还请父皇您饶恕儿臣的抗旨之罪。”
这样的神色让凝舒心中的不悦再一次加深,他修长的手指连同绣着五爪金龙的衣袖,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华丽的线条,冷冷开口道:“朕不想见你,你出去吧。”
“父皇,儿臣觉得,九妹和殷王的婚事,可谓天作之合,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您何不就成全了他们。”
夜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在那里说着,只是秀气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含笑间,露出了带着温柔又透着怜悯的神情。
一旁的悱熔望着这样的夜宴,竟有些恍惚:“是你……竟然是你,你竟然陷害自己的妹妹……”
猛地直起身,黎帝凝舒的喉中咯咯作响,竭力怒视着她,眼睛充满了仿佛能刺入骨髓的冰冷。
“父皇您别着急,对您的身体不好。”
瞪了夜宴许久,黎帝才把身体靠回迎枕上,微微地放松,脸上浮出一抹不正常的红,修长的手指疲惫地抚着胸口。此时的他已然恢复了冷漠,用丝毫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道:“好,很好,不愧是夜玑端一手抚养长大的夜家女儿。”
“儿臣也是父皇的女儿。”夜宴莞尔,眨了眨眼睛,眸中寒光潋滟,那低沉沙哑的音色却依旧柔和,“这是在京百名官员拟好的联名上书,父皇。他们都希望九妹能与北狄殷王共结百年之好。”
何明绨上前接过那本奏折,跪呈给凝舒。凝舒接过,打开细看,那本就苍白的面色,已经隐隐地透出了一抹青灰。
上面除了户、刑、兵三部尚书,其余在京官员都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看来是早有预谋。
许久许久,凝舒才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森森地扫过面前站立的两个人,那漆黑如镜的眸中似是染上了血影,极淡、极冰……
“好,很好,没有想到玑端刚刚回到京城,就已经集合了这么大的势力,夜氏果然不容小觑啊。”
“父皇过奖。九妹的婚事关乎黎国的江山社稷,也关乎两国的和平,还望父皇三思定夺。”
悱熔下意识地垂目躲开了那仿佛噬人的眼神。
夜宴却微笑着直直迎上,眉目间那一抹柔情似水,婉转流波。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轻飘飘地在凝舒的身上散开,可是他的面色依旧极为苍白,如雪般近乎透明,美丽的嘴唇轻轻地抿着,带着浅灰的颜色,与夜宴对视了半晌,才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