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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夕颜轻叹一声,无奈而坚定的回道:“臣年纪也不小了,灵儿正是臣心仪的女子,此时成亲正是时候。”他选在这个时候成亲,并非全是为了躲避燕如萱,青灵确实让他有成亲的冲动,世间竟有这般独特的女子,她让他疑惑,心动,甚至迷恋。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燕弘添冷声提醒:“你是楼、夕、颜。”不需要多说,燕弘添相信楼夕颜知道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意思,别说萱儿和母后不可能同意,楼氏一族长辈们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仍由他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外族女子为正妻,他的亲姑母,当今太后就绝对不会答应。
楼夕颜唇角微微扬起,笑得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笑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好不潇洒!燕弘添忽然笑了起来,揶揄道:“青灵就这么迷人?”第一次见到青灵,他确实惊艳于她绝美的容颜,那温婉宁和的气质,娇柔无力的身姿,如此绝色美人所有男人都想将她纳入怀中,但是现在青灵容颜已毁,性格也不像初见那般纯良,楼夕颜何以如此痴迷?
楼夕颜笑而不答,灵儿的好只需要他知道就够了。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楼夕颜这样的神情他很熟悉,他是铁了心要娶青灵了。燕弘添摆摆手,有些敷衍的回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楼夕颜没在多说,微微拱手,出了御书房。
夕颜如此执着并不多见,他是乐得看热闹,但是一想到母后的唠叨和萱儿的眼泪,燕弘添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第三十二章 隐忍
依旧是那柄浅绿纸伞,依旧是那两道清瘦身影,只是脚步却不再轻盈。已近申时,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也多了起来,他们虽然都低着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一眼这短短一月便一跃为嫔的皓月女子,待看清青枫脸上疤痕之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头垂得更低。
宫人的反应茯苓看在眼里,不需要多敏锐的观察力,也能从一双双惊愕的眼中窥见轻视与嘲弄,茯苓微微侧头看向青枫,她始终注视着前方,紧抿的双唇不曾松开,似乎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只是脚步越发的快了。
收回视线,茯苓一语不发,默默的跟随着青枫回到清风殿。两人才刚进屋,岚儿欣喜的迎上前来,笑道:“恭喜娘娘,刚才敬事房的吴公公来传话,今晚皇上……”
“出去。”
一句冷语打断了岚儿接下来的喋喋不休,青枫脸色又冷又暗,岚儿僵在那里,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后宫众多美人,听说皇上要临幸,无不满心欢喜,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岚儿求救的看向青枫身后的茯苓,茯苓只是轻轻的摇摇头,岚儿还在茫然中,青枫忽然厉声喝道:“出去!”
岚儿被青枫冷厉的眼瞪得浑身哆嗦,喏喏的回了一声“是”,赶紧退了出去。青枫一把掀开层层叠叠的帷幔,走进了内室。看着那道消瘦却透着孤傲的背影,茯苓迟疑了一会,没有跟进去,轻轻的合上房门,出了殿外。
骄阳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映入内室,落下一地明媚的剪影,淡淡的芍药花香弥漫一室,不时还有微风轻抚帷幔,本应该是一个惬意的夏日午后,可惜立于窗前,笼罩在阳光中的身影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夏日的温暖,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青枫双臂交叠,紧紧的环着身体,即使如此,仍是不能抑制由心底升起的寒意,伴随着恐惧与恶心,一点点的啃噬着她。侍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她兴奋、雀跃,因为那意味着她可以接近燕弘添,可以手刃仇人,但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大姐和小妹还活着,她们都还在穹岳,若是她刺杀燕弘添,她们只有死路一条。在破庙里,她已经差点害死她们一次,她不能再害她们第二次。此时“侍寝”二字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脖子,让她窒息。
青枫微眯的眼凝视着窗外明媚的蓝天,那极致炫目的白光刺痛她的眼,一滴泪从眼角无声滑落,修长的指尖深深陷入肉里。
爹娘,女儿到底应该怎么做,忍气吞声,乖乖的任人践踏吗?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日头渐渐西沉,岚儿拿着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修剪着芍药花枝,一脸的郁闷,可能是中午的时候被青枫吓着了,岚儿始终都没有再靠近青枫的房间。夏吟走到茯苓身边,低声说道:“茯苓,时辰不早了,娘娘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受罚是小事,娘娘只怕也要获罪。”皇上临幸,在后宫算是一件大事,娘娘还需梳洗打扮,沐浴香薰……若是怠慢了,惹得皇帝不愉,所有人都得遭殃。
敬事房的管事派了漱卿池的嬷嬷过来给青枫梳洗打扮,等了小半个时辰,嬷嬷们早已经不耐烦了,茯苓看向紧闭了一个下午的房门,再看看身边忧心忡忡的夏吟,终于还是点头回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茯苓走到房门前,轻轻叩门,正要张嘴,眼前忽然闪过青枫那双锐利却悲怆的眼,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茯苓僵在门前,久久,里屋传来一声低吟,“进来吧。”
……。
掌灯时分
夜幕降临,各宫都点上了宫灯,来往的宫女太监也都提了灯笼。敬事房后的小道旁,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不但没有提灯,还刻意隐身于树影下,朦胧夜色中,不细看几乎看不出那里有人。
小道上远远跑来一个人,舞儿往后退了一步,眯眼看去,待看清来人的身形样貌后,才迎上前去,低声问道:“打听到了吗?”
小太监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声回道:“回姐姐,皇上今夜钦点青嫔侍寝,此时还在西霞殿与西太后用晚膳。”
舞儿低眉思索了一会,才又问道:“青嫔侍寝,是翻牌翻中的?”
“不是,听说皇上中午在花园偶遇青嫔,便决定今晚夜宿清风殿。”
偶遇?舞儿眼中划过一丝不信,大中午的怎么可能在花园偶遇?这青枫还真有两下子,连皇上路径都查清楚了,娘娘猜得果然没错,青枫确实不容小觑。
舞儿从袖间掏出一个小袋子,塞到小太监手里,低声说道:“好了,你先回去,以后机灵点,清风殿有什么动静,都要告诉我。”
暗暗掂量着钱袋的分量,小太监献媚的笑道:“姐姐放心,小的这颗心都向着慧妃娘娘。” 舞儿摆摆手,回道:“行了,快走吧。”
小太监将小钱袋揣进怀里,压底帽檐,利索的往回跑去。待太监走远了,舞儿才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打磨光亮的铜镜前,坐着一名白衣女子,素白的衣衫衬得墨黑长发光亮妖娆,女子不耐烦的拦下面前忙碌扑粉的手,冷声说道:“够了,再遮也是这样。”
青枫心下有些得意,有些畅快,那两道疤,是用多少粉都不可能遮上的,就像她失去双亲的痛,也永远不可能填补。
茯苓听话的放下手中的脂粉,其实青枫的皮肤很好,欺霜赛雪,根本不需要扑粉已是晶莹剔透。今日她没有盘发,垂下来的几缕发丝遮去了一半的疤痕,让她看起来柔美很多,茯苓心下赞叹,美人当如是吧。柳叶纤眉不画而弯,双目似漆浩如烟海,身若扶柳玉骨冰肌,若是那容颜未毁,该是一个如何的绝代佳人?
茯苓拿起胭脂轻点菱唇,一抹殷红脂色立刻让这张清冽的娇容明艳起来,茯苓不自觉的赞叹,“真美。”
确实很美,铜镜中娇媚妖娆的女子,如一朵春日盛开的娇花,等人采撷,盯着铜镜中千娇百媚的自己,她好恨,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样子去取悦燕弘添!为什么!
抬手狠狠抹去唇上的脂粉,在嘴角留下一道残红,青枫似乎还不满意,忽然抓起桌上的梳子、胭脂,一把砸向镜面,原本光亮的铜镜立刻布满了艳红粉末,直到凹陷的镜身再也照不出美艳的容颜,青枫才住了手。
青枫眼中的狂乱吓得茯苓心惊不已,轻拍着青枫的后背让她顺气,茯苓急道:“主子,不可动怒,您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
伤?她现在宁愿死……
靠在茯苓怀里,看着镜中容颜扭曲,满目疯狂的自己,青枫的心一下子抽痛起来,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为了她最爱的姐妹,这世上最亲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忍耐,只要能为她们换来一世安宁,她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所谓?痛苦的闭上眼,青枫颤声说道:“茯苓……再帮我上一次妆。”她的骄傲和尊严,都将在这一夜被掐碎撕裂,还在乎什么容颜?
“是。”茯苓拿起丝绢轻轻擦拭着青枫唇角的残红,她有些心痛这个瘦弱而倔犟的女子,宫中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月上梢头,清冷的月光洒在盛开的芍药花瓣上,娇嫩的花朵显得有些惨白,与白天相比同样的美丽,只是展现的是另一番风情而已。岚儿托着腮帮,坐在门廊的台阶上,看向殿外黑漆漆的宫道,低喃道:“夏吟姐姐,亥时都过了,皇上今晚不会来了吧?”都这时辰了,要来的话早来了。其实皇上不来也好,青枫把敬事房派来的嬷嬷都赶走了,只留下茯苓在里面服侍,整个人怪里怪气的,皇上若真的来了,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夏吟轻轻瞪了岚儿一眼,低声说道:“你啊,说话口无遮拦的,小心给自己惹麻烦。”
斜睨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岚儿微噘着嘴,满脸的不以为然。这时一道尖细的通报声在殿外响起。
“皇上驾到!”
皇上真的来了!岚儿吐吐舌头,连忙起身下跪行礼。岚儿朝里屋的方向撇撇嘴,却不肯出声,夏吟无奈的摇摇头,朝着屋内低声说道:“娘娘,皇上驾到。”
屋内依旧静悄悄的,青枫也没有出门接驾,岚儿和夏吟对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时燕弘添高大挺拔的身影已从殿外大步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