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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汪大海跟李廷恩说屈从云要写休书的时候,这小伙计也跟汪大海身边的人扯了几句,打听到李廷恩与屈从云的关系,本以为李廷恩是要打听屈家的事儿。他还在心里琢磨要咋说呢,没想李廷恩话锋一转,问到郑家上月收没收屈家药材的事情上去了。
不过李廷恩问这个,他觉得更不用为难,当下爽快的道:“上月医馆和药铺都不缺屈家供的那几味药,屈家就没来人送货。”
李廷恩唇角笑意越发深了些,追问,“再上个月收没收?”
读书人就是古怪,又不做药材生意,你老打听人家送药来没。难不成人家要休你堂姐,你就要让郑家一辈子不收人家的药材。屈家可是郑家大太太的娘家。
小伙计心里腹诽了几句,还是老老实实道:“没,说起来,咱医馆和药铺好几个月都没收屈家的药了。”他说完这个,自个儿觉得有点奇怪,喃喃念了两句,“怪了,以前那几味药不是常用的,每个月也要进些,咋这几个月用的这么少。”
“不是用的少。”李廷恩说完,见小伙计睁着眼睛望着自己,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往下说。
他只是想从这个伙计口中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却不想将人扯进来。这么一件大事,可不是一个小伙计参合的起的。
不过确认了心里所想,他这会儿倒真的是有些发愁李翠翠往后会给自己添的事儿。原本李翠翠就整日回娘家诉苦,以后屈家破败,更是要闹腾的厉害。
李廷恩忍不住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这时候李桃儿开门走了出来,她脸上的神色很平静,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弯着腰,衣裳胡乱的裹在中等个子的身上,亦步亦趋的跟着李桃儿的脚步。
“姑姑。”李廷恩迎上去喊了一声,他眼角余光扫了扫那男人,发现他虽然眼窝深陷却意外的生的眉清目秀后,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当年李桃儿会以为这男人能够依靠了。
很多时候,人们的确容易被外表欺骗,尤其是一个人陷入绝境之时。
没等李桃儿说话,那男人就抬头满脸谄媚的笑道:“桃儿,这就是咱大侄子罢,哎哟,可不得了,真是有出息。大侄子,我是你姑父胡威。”
李廷恩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李桃儿郑重的问,“姑姑,您真想好了?”
李桃儿厌恶的看了一眼胡威,昂着头坚决的道:“廷恩,你放心罢。以前姑姑是没法子,往后……”她冷冷的笑了一声,视线在胡威身上一转,看胡威缩了脖子回去,眼中厌恶更甚,“我会看着他,不会叫他给你惹麻烦。”
胡威这种人,李廷恩着实不放在眼里。其实暗中让胡威消失不是不行,要李桃儿大归也可以。只是李桃儿才是胡威的丈夫,被胡威虐打的人也是李桃儿,这决定应该由李桃儿来做,绝不是他越俎代庖。
他没有反对,立时道:“好,陈家那边我来说。”
李桃儿感激的道:“廷恩,姑姑真是……”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而是给了李廷恩另一个承诺,“你奶这些年精神头还好罢。你放心,等我跟你一道回去了,你奶就有伴了。”她扭头看了看胡威,咬着牙道:“还有你姑父,这些年,他可攒了话给你奶掰扯!”
居然打算用胡威去对付范氏。
这一会儿,李廷恩是觉得这个姑姑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家怎么养出这样一个性子截然不同的姑姑来的?若这姑姑早有如今的性子,当年还会不会中范氏的计,三言两语就被吓唬住,一味只想躲避,落得如今的下场?不过往事不可追,没有经历过这些磨难的李桃儿,想必也没有如今的果断。
原本已经为了李耀祖科举不顺和李芍药出嫁后日日哭闹伤透了心的范氏,这些年看着自己一步步往上爬的范氏,突然再看见一个嫁出去二十年的眼中钉性情大变的回家,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尤其还要添上一个泼皮胡威。
李廷恩相信当年范氏必然和胡威做过见不得光的交易,他此时是真想早些瞧瞧范氏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后还有没有心思隔三岔五的弄些不痛不痒的手段出来恶心人。
虽说对如今的自己而言,范氏只能算是苍蝇,可苍蝇一直嗡嗡叫,也是很烦人的。
“既然姑姑打定主意,那我们明日一早就起程,后日晚上便能到家。”李廷恩给李桃儿做出承诺,“一到家,我就安排人手去找三位表姐。”
“好。”听见这话,李桃儿简直恨不能腋生两翅。
李廷恩就让李桃儿先等一等,他带着伙计去找了陈氏族里的几位长辈说话。
说起来,陈氏族规只能处置陈寡妇,要不是胡威祖上本就是外地逃荒时候来落户的,家里也没人了,他们不敢就说要把胡威和陈寡妇一起弄回去浸猪笼。眼下李廷恩出面要人,陈氏族里的几个长辈虽说不知道李廷恩到底是什么人,却认得他身上显眼的举人牌,加上郑家名声,更不愿意得罪李廷恩。不过他们要脸面,不肯就这样放过胡威。李廷恩看出他们的犹豫,就答应他们,往后族里的孩子若有愿意去郑家学医的,可以去找汪大海。
对普通人家来说,能在郑家医馆学医,是门了不得的事情,就是郑家医馆抓药的学徒,没人引荐,那也是进不去的。放一个胡威,就能换来这么大的好处,陈氏族人当即松了口。反正把陈寡妇浸猪笼了,按规矩,分给陈寡妇的那份产业还有陈寡妇的嫁妆都归族里,到时候族人还能分一分。
第二日天还未亮,叫伙计给汪大海带了个口信,处理好一切的李廷恩让胡威与长福在外面赶车,自己带着李桃儿与胡小阳和胡小亮坐在车厢里往河南府赶去。
到达河南府的时候,天都快黑透了,长福险而又险的驾着马车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径直到了李廷恩在府城买下的宅院面前停下。
“大少爷。”院子的管家王伯带着几个下人迎了出来。
“福伯。”李廷恩点了点头,看着福伯身后一色的男仆,拧了拧眉,转身正想将李桃儿搀扶下来,却发现胡威早早的就点头哈腰把李桃儿接住,又把两个儿子抱下了马车。
“大少爷,这是……”看着穿着破旧,面黄肌瘦的李桃儿一家,福伯诧异极了。自个儿的主家虽说发迹没几年,可以前在乡下也算是过的去的。就是当初大少爷的几个亲舅舅找上门,也没这样啊。看起来又不像是买回来的下人。
面对福伯打量的目光,再看到面前气派宽敞的大门,一眼望去幽深的院落,李桃儿搂着两个孩子,母子三人都显露出几分局促。不过李桃儿在看到胡威贪婪的目光,感觉到怀里儿子的畏惧后,很快就神色自若的昂起了头。
“这是我的亲姑姑,明日他们会跟我回县城去。福伯,你找几个人伺候大姑太太。”李廷恩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李桃儿的事情,还是等往后再来找个合适的说辞罢。
做下人的,就是再好奇也不能乱打听。福伯听言,忙给李桃儿他们行了礼,一面在前头领路,一面小声的道:“大少爷,今儿天色晚了,要不就请灶下几个婆子伺候大姑太太他们一晚。”
李桃儿并不需要人伺候,可李廷恩需要在下人面前把这份尊重给撑起来。
听见福伯的安排,李廷恩点头道:“暂且如此罢,待回了家,我再让李管家买几个人送到姑姑那边。”
发现李廷恩姑姑这两个字叫的很亲近,并不如同对李芍药一般疏离,福伯心里有了七八分底,决定一会儿要多嘱咐几句,不能叫几个灶下眼皮浅的婆子把大少爷给惹怒了。
把李桃儿他们送到屋子后,福伯单独找了李廷恩回事儿,“小姑老爷前几日在府城与人斗狗,输了一百两银子没钱给,被人给扣住了,叫人送了信去县里。老太太打发人来叫去把小姑老爷给赎出来。因才有您的信知晓您这几日就要回来,就把这事儿一直给压着。”
李廷恩坐在书桌前翻着面前的账册,他对这些并不是很精通,只是迫于李家没有一个能料理这方面事情的人才不得不学起来。他出去一年多,账本堆积如山,看的他颇感疲倦,这会儿还听到范铁牛的事情,眉峰微蹙道:“先关着。”
没银子还跑来府城斗狗,真当自己出了门李家就是冤大头。如今李家的一切都是自己耗费苦心撑起来的,可不是为了让这些吸血虫挥霍!
福伯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他接着道:“向公子听说您要回来,叫人带了口信,说向家三姑娘下月就要及笄了。”
这一回,李廷恩是真觉得头疼。
年岁渐长,他能办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的脚步越往上越稳健,可烦恼却也更多了。尤其一个最叫人烦心的就是亲事。
若没有选择,他会屈从于现实找一个合适的女人成亲。可当他还有余地的时候,他绝不愿意这样将就。前世的自己,虽说从没试图去寻找过亲生父母,可也偷听到孤儿院的院长隐约与员工提起过,自己就是一个将就出来的孩子。
贪慕虚荣的母亲,爱上一个爱好美色的富家公子,两人逢场作戏,将就了半年,富家公子有门当户对的妻子,年轻的母亲要另寻真爱,世间便多了一个成为孤儿的自己。自己不仅是被亲生父母遗弃,而且是被亲生父母亲自带着一种甩开累赘的急切表情交到孤儿院人手里的,并且为此支付了孤儿院一笔钱作为封口的费用。
不是带着期盼出生的孩子,自己又能不能保证去爱?还是又一个有聪明的大脑,心灵却一片荒芜的李廷恩。若自己没有穿越到这个家,有了念想有了拖累,会不会前世自己挣够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兴趣后干脆就去自杀了。
李廷恩已经很少再想起前世的时光,对他而言,这一世哪怕更多负累,却更真实,更有滋味。
想到向家想和自己结亲的迫切,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儿没有?”
看出李廷恩已经十分疲惫,福伯连忙道:“还有一